接下来的时日里,楚芸发现这小子真是半点好脸色都不给她。起初念及好歹是一家人,她多少会问候几句,然而这厮毫不领情。

    迫于无奈,楚芸只得同这厮出入书院,搭话回得敷衍,分食也是冷脸道谢,偶尔还整点阴阳怪气,楚芸气得咬牙,平生第一次这么抓狂。不过既然他这么绝情,那楚芸也没必要装出个善解人意的温柔长姐模样了。

    “走快点啊。”楚芸一掌拍在他后脑门上,两手叉腰懒懒道:“迟到了夫子训我又不训你。”

    楚清柏走得好好的,突然被推了一把,一个不设防,脚下踉跄几步险些摔着。

    他冷着脸扫她,楚芸却似笑非笑地耸肩:“看我干嘛?对了,爹娘每个月给你多少银钱?”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大没小。”楚芸又是一个大逼斗落他脑袋上:“要叫姐。”

    楚清柏恼了,幽幽瞪她,嗓音褪了些青涩,但仍是少年气息,倔强喊她:“楚-芸。”

    楚芸懒得跟这小子僵持:“行吧,你不认就不认,回答我的问题,身上有多少银子?”

    “没有。”

    “诶。”楚芸唉声叹气:“爹娘说要把月圆之日六月十五作为你的生辰,我本来看上了一样东西,想作为贺礼送你,可惜了,只能作罢了,那我就在这里提前祝幼弟生辰欢喜咯,礼轻情意重,想必幼弟能感受到这句真挚祝愿重若泰山。”

    楚清柏的眸色微动,继而轻笑:“给我备礼却要我掏钱,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

    “我这不是预算不够嘛。”

    “你少跑几趟香芳斋就够了。”

    “我特意攒了银子的,奈何被阿娘缩了月钱,而且你姐是什么犀利眼光,看上的宝贝岂是小钱买得起的?肯定是紧着顶好的送你。”楚芸说着说着开始撺掇他,几乎要贴近他的耳畔:“这样,你去同阿娘说上几句,阿娘铁定给你大把的银子。阿娘而今可是把你当宝贝疙瘩疼呢,你向她要钱她定不会吝啬于你。小老弟,你意下如何?”

    甜丝丝的温热吐息喷洒在耳际,几缕发丝勾撩他的侧颈,清浅的苍兰花香若即若离,楚清柏的耳尖顿时染上红晕,他反手将人推开,生怕紊乱的心跳声被她听见。

    “你想都要不要想。”

    楚芸看着那个硬声硬气的背影,见他兀自加快步伐进了书院大门,不由得望天长叹。

    她看上的玛瑙镯子怕是要没着落了。

    虽说楚芸不太听得懂圣贤书,但她敬重夫子,不会在课上搞破坏或是故意睡觉,不管怎么说,他今日讲出来的都是他费了精力总结出来的,对于底下的书卷气书生,便是夫子授课的结晶,至于她们这群混日子的嘛,倒也得了个熏陶,而那等全然当耳旁风的书生,大抵算是夫子“废”了口舌。

    楚芸不禁游神思量,夫子的悲哀究竟是生徒不听他讲,还是生徒认真听了下来,结果什么也没学到?

    而就在楚芸开小差这一小会儿,她那个便宜弟弟已经将夫子勾画的古籍段落熟络地背诵了出来,甚至连夫子关于朝政的三连问,都能对答如流。

    夫子那叫一个喜笑颜开,摸着胡须大笑:“好,好,好!”

    大伙儿掌声一片,碍于不熟,并未说玩笑,毕竟就这帮人寻常的起哄劲,那噪音都能把房梁顶给掀开了。

    不得不说这群家伙在情绪给予这块儿倒是拿捏得不错,不像她的便宜幼弟,一天到晚摆着个冰块脸。

    楚芸也跟着笑了两声,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楚芸啊,多同你贤弟学学,看人家这脑子灵活的,聪慧机敏,好生栽培,定是我大魏之福。你一个做长姐的,往后怎么着也不能给人家拖后腿啊。”

    楚芸闻言眯了眯眼,心里发堵,扯唇不悦:“干嘛要把我与他比较?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未来的路也不一样。怎么?他往后要娶妻生子,我也要娶妻生子不成?”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都笑什么?我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好。”

    “芸姐儿有理!”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赞扬声一浪高过一浪,气得夫子面色铁青。

    楚清柏亦在看她,不似寻常的冷冰冰,眼底泛着几丝了然,眼尾的笑意微不可察。

    天妒英才,书院中亦有看不惯英才的小人,尤其这个英才还是刚迁来不久的外户儿子,甚至疑似领养来的。

    县爷的三公子秦也素来爱干这排挤霸凌之事,从前就将一穷苦书生硬生生逼出了书院,而今又盯上了楚麟,有事没事就要派小弟来问候楚麟。

    撞人胳膊,故意打闹弄翻人桌案,在人宣纸上乱涂乱画......

    楚芸几番看得都拧紧了眉头,然而见楚麟那副淡然处之的姿态,想出手的心思连连被压下。

    算了,倒是怕又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然而今日秦也却把墨水淋在楚麟的右肩,眉眼挑衅,高举砚台,极其傲慢:“很得意罢,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仕途可不只是靠脑子的地儿,还得有人脉。这么着,你叫我一声爷......”

    秦也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力道飞踹了出去。

    “我叫你大爷!”楚芸怒愠道。

    那双俏丽的猫儿眼随即意识到哪里不对:“不是,反正滚就是了。欺负人也得看你够不够格,我是这小子的长姐,除了我,谁也不准欺负他。你是县爷之子又如何?县爷之子就可以肆意欺辱良民?那我可得同这里的百姓说道说道,是不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蜀地的官家子弟还可滥用职权,妄加施压?”

    字句掷地有声,官畏民心,楚芸这话当真是有的放矢。四方噤言,面面相觑,无不为她所散发出的英杰之气而震撼。

    “你!”秦也胡乱抹了把脸上的墨水,手背摁着被砚台砸肿的额角,咬牙切齿,他怒指楚芸,一脸的凶神恶煞,走路带风似的冲向楚芸那处。

    楚芸横手将人护在身后,纤细柔软的手腕一转,指尖捏出三根银针,她的眼皮下压,凌厉地盯着来人:“你有种上前一步!”

    楚清柏的瞳孔微怔,视线从那只护他的手缓缓落向楚芸的面颊,纵是容貌清柔嫣美,楚清柏却轻易窥见那颗坚毅明朗的心脏。

    秦也面色闪过惊惧,脚步顿住,他羞愤地握紧双拳,食指再次抬起,然后绕了个弯儿指向他的一众小弟:“你,上前给我绑了她。”

    “我......”那男子声音都打起了颤:“秦三哥儿,这娘们学医的,我,我不敢。”

    “废物!”秦也一巴掌呼了上去,打得那人嗷嗷叫。

    “秦也。”来人清润的嗓音染上了薄怒:“休得胡闹。”

    “大哥,是他们......”

    “我都看到了。”

    秦三垂着眼撅了撅嘴。

    “秦也,你怎的又欺负旁人?”秦一的友人凑上前来,一袭青鸾白色缺?袍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潇洒:“就你上次欺负的那个,可是你哥亲自备了厚礼去摆平的,人不愿再与你一个书院,你哥便自掏腰包送他来了我们县最好的白麓书院,人家这才没告到你爹那去。你还真当是你爹给你兜着呢,你若知法犯法,就你爹那个铁面无私的性子,定要亲自把你丢牢里关上一阵子。”

    秦三面色微变,怪不得那时爹爹半句未提,亏得他提心吊胆好几天,敢情是压根不知道啊。当时听他哥训他,最后只道了句“事情摆平了,莫要再犯”,他完全没想着会是冷心冷眼的大哥在忙活。

    不过仔细想想,他父亲却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父亲待他确实疼爱有加,但父亲心中公大于私,别说了稍稍偏袒,怕是真的直接罚他大板子都极有可能。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把我的丑事抖搂给爹。”秦也闷声闷气。

    “我为何要如此?”

    秦也扬了扬眉,没什么底气:“争家产啊,话本子里都是这么演的。”

    秦一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倒还没说话,就听他的友人爽朗大笑:“少看点那些有的没的罢,你哥有本事得很,看不上你爹那点家产。”

    楚芸对上那人扫向众人的似有若无的目光,心里一咯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怎么回事?和他们家情况意外雷同,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误会这厮在指桑骂槐,说她心胸狭隘。

    “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府了。”清冷的音线响起。

    楚芸诧异地看着手腕处,她的手腕被青筋醒目的白皙手掌握住,强悍的力道拉着她往外走。

    “还不快给人道歉。”秦一友人两手叉腰,轻推了下秦也。

    秦也轻蹙眉头,他哥还没说什么呢,这沈聿倒是比他哥还多管闲事,他压下不悦,面子上不太挂得住,勉强弓了弓背:“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秦一谦愧拱手:“是在下管教无方,来日定携幼弟亲自登门致歉。”

    那双桃花眸淡淡地扫了眼这三人,眼神不着痕迹地在沈聿身上停留了片刻,心间腾起无名火。

    他方才注意到这厮一直在瞥楚芸,逮着个机会就要说话,如此行迹,楚清柏岂会不知他的意图。

    他未置一词,拉着楚芸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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