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也见状轻嗤,低语诽腹:“就他那性子,从前怕是没少被针对,指不定被丢弃也是因他性子,也就命好点,又给富贵家收养了。”

    “秦也,不可议论他人事。”秦一斥道。

    秦也立马捂住嘴,做了个缝上嘴的姿势。

    “刚刚那是......”沈聿意有所指。

    秦一解释道:“是楚富商家的千金和公子,前几日同你提过的茶庄老板。”

    沈聿长噢了一声。

    “不过楚公子是前阵子才来的,据说他自小体弱,一直由山中的老郎中养着,如今身体好转,才接回了父母身边。”

    沈聿点了点头,望着远处的身影,目光落在那紧握的手上,若有所思。

    “贤弟好似对那楚家女娘颇为青睐。”二人走到檐廊处,秦一笑得意味深长。

    沈聿面色一红:“我,我哪有?”

    “贤弟何必掩饰?这是好事。从前也没见你对哪家娘子多瞧上一眼,今日两只眼睛都要黏在人姑娘身上了,也难怪楚公子面色不好,纵是我与你熟络,都心觉你眼神唐突。”

    “我......”沈聿有点难为情,暗暗嘀咕:有这么明显吗?

    “那楚姑娘虽不是官家千金,家境也算殷实,又习得医术,模样出挑,性子乖张但懂分寸,为兄觉得,配你甚好。”秦一由衷道:“只是切要循序渐进,不可冒进,别到头姑娘没追着,还把楚府得罪了。”

    恣意洒脱的少年顿感局促,一想起方才生气鲜活的面容说出那番话的画面,心尖竟是泛起了陌生的悸动感。

    “嗯。”

    马车内。

    “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很飒?”楚芸轻挑眉眼。

    “也就那样吧。”楚清柏脱下沾染了大片墨汁的外衫,整齐放好。

    “喂楚麟,我可是帮了你诶。”楚芸努了努唇,灵动的猫儿眼转动,修长的细指捏住他的下巴尖儿:“不求别的报答,小屁孩,叫声姐姐来听听。”

    逼近的面颊吐息如兰,楚清柏的心头咯噔猛跳,他拍开她的手,不自然地稍稍侧身,又恼又怨地低语喃喃:“谁要做你弟弟。”

    楚芸没听懂话中之意,只当这家伙高傲得很:“是是是,您清高,就知道在你这讨不着一点好。”

    “你,你与秦大公子边上那人有交集?”

    “秦大公子边上那人?那个白衣裳的啊?见都没见过。”楚芸不明所以:“不过干嘛这样问?”

    楚清柏的眸色微动,眼底的冷意稍纵即逝:“没什么。”

    “但我听他口音应是姑苏人氏。”

    “姑苏?”

    “对啊,我外祖母一家就是在姑苏,儿时常去,算是我的第二故里。姑苏没有京城繁华,却也有别样风姿,如果要做比的话,京城就像是矜贵骄纵的盛朝公主,而姑苏则像是细腻恬静的温婉女娘。”楚芸掀开卷帘望着外面模糊成绿幕的林中景致,轻声叹息:“蜀地很好,但我还是想回自己的故里姑苏,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为何会回不去?”

    “因为......”

    楚芸止住了话,对上楚清柏审度的眼神,倨傲地扬了扬下巴:“你少管,没大没小的家伙。”

    说罢,她手一横把人往后推:“让让,我要去找我的天猫玩。”

    直到进了院子,楚芸都心有余悸。

    好险好险,不会被发现了罢?

    她随手拔下一片石榴树树叶,指尖捏着两端拧巴:“虽说是一家人了,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利益拿她去圣上面前邀功。”

    橘猫自打她推开院门就迈着猫步过来,软绒绒的脑瓜儿蹭她的腿:“喵~”

    楚芸抱起橘猫:“还是小动物简单纯粹啊,天猫,你会永远永远爱阿娘的对不对?”

    “喵~”橘猫亲昵地舔舐她的面颊。

    楚芸闭着眼缩了缩脖子,笑声清铃:“好啦好啦,要是你听得懂人话就好了。”

    “喵~”

    “也不知道小柏过得怎么样了?这天高路远的,也不好去看它。”楚芸眼睛一亮,掂了掂橘猫,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屋:“闲来无事,写信罢。”

    三离兽伏低身躯藏在飞檐瓦黛处,那双兽瞳流转着涧石蓝灵波,趁着暮色渐落,它作势蓄力,敏捷地跳至翠叶繁茂的梧桐枝桠处,接着叶片遮掩,注视着那个伏案执毫的女子,见她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两张信纸,继而郑重其事地端正摆开,待它干墨。

    楚芸欣赏地啧啧出声:“我这笔力简直堪比书法家!”

    立起的兽耳轻轻翕动,眸底隐有狐疑。

    “也没什么好友,就便宜你咯,害,但凡有个情郎也不至于给一小动物写信。”楚芸说完又蹙眉自驳:“也不能这么想,它既听得懂又能回应她,心思单纯,可比有些人还强呢,这世上可没有比它更合适的树洞了。”

    楚芸思维跳脱,忽得嘴角勾起一抹笑:“不过往后若是碰上了想要携手一生的情郎,倒也可以给他瞧上一瞧,怎么说上面写的都是我的人生历程。”

    楚清柏:“......”

    院外传来脚步声,三离兽一个隐身诀,变成了万千绿叶之中的一枚,本是最外延的低垂叶片,忆起楚芸方才举动,连忙化身为最高枝上的一枚。

    “女君,夫人唤您一同用膳。”

    “知道了,这就来。”楚芸手动吹干,手忙脚乱地将信塞进信封,随即抽开妆奁最底层抽屉,指尖挪动上面的苍兰花纹木饰,内里机关被开,两指夹着信封放入,再拨回木饰,凹陷一层没了踪影。

    芍药粉交领齐腰纱衫欢脱地跑了出去,院门合上,只余下清浅的紫苍兰花香萦绕于院内。

    游龙般的涧石蓝灵息盘旋落地,化为人形,袅袅灵波消散于指腕间。

    “喵~”橘猫傻傻地望着它,这股气息格外熟悉,橘猫几乎是下一瞬就认出了他,兽瞳亮闪闪的。

    楚清柏冷冷扫他,心有妒意:“你真该庆幸自己是只猫,要不然我定给你丢天涯海角去。”

    他目标明确地直奔妆奁,照着楚芸方才手势,轻而易举打开了暗格,他的面色微怔,里面竟有多达十余封信。

    她并非一时兴起。

    楚清柏打开最底下的一封,见到“楚清柏”三字,心口忍不住颤了颤。

    开头连寒暄语都不用,倒是像极了她的风格。

    可是,字好丑。

    楚清柏拧着眉费劲地辨别她这鬼画符的字迹,字字句句清晰仔细地刻进脑海,伴随着翻动书信的声响,他的眉头逐渐舒展,清冷的眸色染上了动容之姿。

    里面将她家中变故交代得清清楚楚,絮絮叨叨讲了很多细小琐事。

    原来,如此。

    原来,她也并非表面那般洒脱。

    原来,她有诸多烦恼。

    原来,她还记得他。

    楚清柏环视她的闺房,扫至檀木雕花纹衣桁处,目光在那鹅黄宋抹和月白蚕丝小衣停留半瞬,随即猛地移开视线,耳根处已是霞红。

    他快速封好书信,正欲夺门而出,忽得想起了楚芸的话,心口发堵。

    给他写的信,岂有给旁的人看的道理?

    思量间,楚清柏缓缓将视线落在橘猫身上,那橘猫浑然不觉自己要摊上大事了,还傻呵呵凑过去蹭他。

    这厮只听得懂语气,听不懂内容,楚清柏笑着勾了勾手,橘猫便撒娇似的黏他。

    骨节修长的长指轻抚它的猫头,另一只手手腕一转,变出了一叠书信,他的眼底藏着狡黠,面上温柔如蜜饯:“反正你也拆了这么多回家了,不差这一回。”

    于是等楚芸回来时,开门即是暴击,哼着曲儿的声调倏忽提高尖长:“啊——!我的信!天猫!”

    橘猫正木然地咬着什么,强烈的尖叫声令它的兽瞳陡然清明,待陡然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周遭都是书信纸屑,嘴里还剩半截粘在猫腮须上。

    它的兽眸睁圆,惊恐地看着怒步朝它走来的楚芸,一个天旋地转,就被单手拎起。

    “喵——!”

    自那日后,楚麟对她的态度明显改观了不少。虽说性子还是冷,但已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再咄咄逼人。

    她甚至收到了五十两白银。

    “你,看着点花。”临回各自院落时,楚麟叫住她,还没等楚芸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个鼓囊囊的钱袋。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迈步转入石拱门后。

    楚芸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早知道这招这么好使,她就该早早地自导自演一段美救英雄的桥段了。

    “好小子,不声不响攒了五十两。”楚芸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眯了眯眼:“看着点花,自然是要看着点花,好不容易弄到了五十两。”

    说罢,她转头就出了府,花灯续昼,长街十里巷浮光波影,楚芸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踏入茶馆,坐落于二楼熟悉的栏杆处,月光透过花鸟纹窗棂照入,与满馆的欢闹沸腾撞了个满怀。

    楚芸乐滋滋地抿了口馆内的新品花茶,轻咬酥糯,耳畔响起的是老先生的说书声,时而迂回婉转,时而沉郁顿挫,时而铿锵有力,时而慷慨激昂。

    这是一本楚芸从未听过的奇异诡谲的怪谈小说,她听得格外入神,指尖搭在茶盏上忘了动作,甚至连邻座投掷而来的目光亦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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