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芸:“你喜欢我?”

    须臾间,他的心脏骤然停了一拍,楚清柏蓦地对上楚芸的双眼,在对方探究审视的目光下,他撇开头,却是意外暴露了自己泛红的耳根。

    楚芸不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的复杂心情,只觉得这一切当真是荒诞!荒谬!

    “你不闹了,我就给你解开。”

    楚芸沉默着点头。

    楚清柏替她解开镣铐,宽大掌心托着她的脚踝,怜悯心疼地摩挲勒痕边缘。

    楚芸一脚踹在他胸口上:“登徒子!”

    见他踉跄倒地,楚芸冷眼直奔门口,手刚搭到门沿,一阵劲风袭来,高大的身影将其笼罩于身下,那只骨节清晰的修长五指堵在门上,分毫不让。

    “放我走,他们会担心的。”

    双方无声对峙着,纵是没有相贴,脊背的空气仿佛被他的体温烘热,温热的呼吸喷洒于颈侧,楚芸甚至能闻到那股裹夹着雪松的雪茶清香。

    楚芸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暧昧,她颇恼地回头瞪他:“楚清柏。”

    然而对方眸色却是楚楚可怜,一缕青丝半掩流畅的下颌角,神情带着幼兽的委屈:“你说你喜欢有钱人,喜欢有权人,那我就努力为你考进士,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我......长得没他好看吗?分明自始至终陪在你身边的都是我,你为何看上的是他?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都可以改,我是妖,我的面容可易。”

    好看,楚清柏自是好看,可情爱并非全靠外在,还有感觉。她一直将他视为幼弟,情感上哪里接受得了他对自己的爱慕?更何况他还是个妖。

    楚芸实在消化不了这庞大的信息量,思绪被他搅成一团乱麻,可她知晓楚清柏的脾性,倘若她不主动退婚,他断不会放自己回去。

    既然如此,那先施施缓兵之计?往后的事,往后再行商议罢。

    “你若能说服家里的二老,我就退婚。”

    楚清柏心口一动,眸色闪了闪,蓦地,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满眼灿然。

    楚芸亦是微愣,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清冷寡淡的面容上,品出了浅笑如玉。

    刹那间,一阵邪风猛然袭来,楚清柏眼神一凌,随即搂住楚芸原地半转,木门撞上后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片刻,木门上显现出如蜘蛛网般延伸开来的裂痕。

    楚芸吓得倒吸一口气,忙捂嘴,将短促的惊叫压在喉间。

    此起彼伏的狞笑灌入耳膜,楚清柏的唇角抿紧,湛黑的瞳孔陡变兽瞳,涧石蓝灵波自其周身溢出。

    黑沉沉的魔气步步压近,楚清柏两手握住她的双肩,眼神郑重严肃地叮嘱:“待会儿无论传来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楚芸十指虚虚相握,对上他的眼认真点头。

    一道灵诀念出,涧石蓝灵波如游龙般盘踞于小屋,楚清柏拉开门又合上,目光横扫成群的魔族。

    魔族身着黑甲,戴有赤红魔纹面具,笑得猖狂而肆意,满林高树沙沙长啸,叶卷风掠,在场衣角被风扯拽得呼啦作响。

    暮色暗沉,月色森冷,增添了浓重的肃杀之调。

    “就知道里面有妖。”领头的敛了笑,眼里尽是愤恨:“当年之战,妖鬼两界皆站神界,而对我们魔族大打出手,毁我尊主,伤我重兵,此恨何解?唯有回杀。”

    最后四字咬字极重,大有恨不得吹其肉啖其血的气势,他的胸腔大幅起落,魔气涌起,直冲楚清柏。

    楚清柏的手腕一转,长剑提起,涧石蓝幽光缠绕剑身,凝聚而起的灵流顷刻散开。

    两股力量交织相抵,形成强大的弯弧气波,然而尚在低阶的楚清柏哪里敌得过这么多魔族,没过几招便败下阵来。

    “呃——!”锈甜的血腥灌入口腔,染红了翠绿青草。

    剑尖刺入地面,浑身的血痕渗透苍蓝广袖直裾长袍,楚清柏咽下满嘴鲜血,指腹擦去嘴角血迹,死死守护身后人。

    他提剑而起,在空中打出银白剑花,涧石蓝灵波惊鸿照影,风声呼啸狂吼,电光石火纵横交错,陡然映亮暮色。

    那魔族眼底闪过一道暗光,互相交换了眼色,须臾间,一阵黑雾冲楚清柏面门而来。

    楚清柏躲闪不及,辛辣的刺痛感令他难以睁开眼,分明没有火焰,眼睛却像是在被什么灼烧,他痛苦地单膝跪地,颤着手反握剑柄,堪堪撑住身形。

    凌乱的脚步声围绕着他,忽近忽远的邪魅笑声扰乱了他的判断,没了视觉的辅助,楚清柏只能依靠听觉来辨别来敌,手中长剑胡乱砍杀,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的手腕速转,长剑陡然横扫而去,剑芒划破喉颈的声响令他的脸色陡然煞白,滚烫的鲜血溅了满脸,顺着宛若刀工雕刻的面颊滴答滑落。

    利剑“哐当”掉地,楚清柏竭力睁开一条缝,模糊血光中,他捕捉到了天青薄纱袖摆。

    这一瞬,刺耳的嘲讽被隔绝于外,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

    楚清柏拥着她跪在地上,呼吸都成了一种罪过,强烈的绝望席卷而来,心底顷刻崩塌成废墟,他僵硬地垂着头,双目看不清,却固执地盯着怀里的人,温热的体温渐化冰冷,他紧咬嘴唇,浑身都在疯狂颤抖,所有的器官仿佛都被拧压成一团,痉挛般的剧痛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到不能自已。

    他早该料到的,他何等低阶,这等灵力凝成的结界岂能阻魔?他们闯入了屋内,封了她的声,推她出来,故意引他杀了自己的心上人。故意酿此惨案,然后嬉笑嘲讽,大摇大摆地离去,何等恶劣,何等丧心病狂!

    “楚芸,楚芸......”楚清柏茫然无措地抱紧她,捂住她的伤口,覆于她的心口,泪水混杂着鲜血顺着面颊轮廓流淌,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伤口处的鲜血汩汩外流,楚清柏浑身发僵,他听不到她的心跳了。

    幼兽发出震动山林的绝望嘶吼,他再一次失去了所有。

    寒冷沿着脊背上爬,痛意深入骨髓,颤栗到胸腔胀痛!

    他后悔了,他不该执着于续缘,他不该去蜀地找她,他不该妄想人妖同归,他不该断她姻缘,他更不该掳她于此!

    是他将她卷入险情,是他亲手杀了她,是他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人......

    后面的事许灵淳都知道了,楚清柏跪求灵老,冥界寻魂,最终不得,随后容北烈鸟一族收留,而今成了一方神灵。

    那一夜,两厢无眠。

    许灵淳原本是气楚清柏瞒她,而今知其间的真相,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前世他杀了自己,虽说是错手,可悲剧还是酿成了。如今与其说是气,倒不如说是茫然,她没有代前世的自己原谅他的资格,可转念一想,而今已不是前世,既然今生她心属他,为何要被缥缈的过去困住?

    那些话摆明后的夜里,箍着她的臂弯一夜都没松开,他的呼吸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纵是没有回头,许灵淳也能感受到黑夜里执着黏腻的目光。从楚清柏的视角来看,他大抵是悔恨极了罢,所以再次遇见她,才会万分珍惜,言行举止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忆起檫木灵老的话,许灵淳知道他定是经历了无数个煎熬挣扎的日夜。

    愈是联想,愈是心疼。

    胳膊被人猛撞了下,许灵淳回过神来,对上那双狡黠的金盏黄瞳孔,见他手里勾着月梢红楹果菩提,她的黛眉微蹙:“你还我,这是我们花了银子的,你要反悔不成。”

    “不反悔,本狐君可是堂堂正人君子。”心月狐的指尖绕着菩提转了几圈,重重塞她手里,金波闪动,满怀恨意地咬牙切齿道:“不像你夫君,是个背地里告状的小人。”

    许灵淳立即反驳:“我夫君才不是,你本就做的错事,他是地方神,你归属星宿仙神,向上揭发你的恶行是他的职责所在。”

    心月狐轻哼:“谁规定的对误?你怎知本君拆的不是孽缘?你夫君你夫君,你这小女娘倒是护短得很,可惜他的上限也就在地方神了,无论如何修炼都成不了天神。”

    “简直是诡辩......”

    “师娘——!”浮栀从蝶春香斋探出头来,左顾右探,目光最终锁定在许灵淳这处,她小跑过来,咧着唇笑:“师娘怎的买个荔枝膏买这么久?”

    “刚刚......”许灵淳一回头,发现心月狐已经没影了。

    “之前放眼皮底下都出了岔子,如今说什么也不能让师娘离开视线太久。”

    浮栀挽过许灵淳的手,听许灵淳语气愧疚道:“上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浮栀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们考虑不周,歪打正着铲除了隐患,倒也算好事。只不过苦了师娘,那次应是受了不少惊吓罢。”

    “还好。”抬眸间,许灵淳的视线恰巧撞入了那双桃花眸。

    “嗯!这个红糖桂子糍糕真不错!”江生紧随其后出来,手里捏着半截糍糕,两眼放光。

    “什么什么!这是新上的吧?”浮栀飞奔过来。

    许灵淳被拉着在楚清柏面前站定,她两手交搭着,咬了咬唇,萝兰紫弓袋袖半掩,衬得露出的细指圣洁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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