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掌心包裹着她的皓腕,她掀眸,蝶春香斋内的灯火在他周身形成柔和光晕,映出挺拔清冷的身姿,青丝飘逸,白衣胜雪。

    “方才你不在,我便将各种样式都买了遍。”楚清柏拎高手里的食盒,笑意温和。

    “啊?”许灵淳凑近他,低语:“淳儿嘴挑,这家好些我都不喜。”

    楚清柏的指尖分开她的指缝,与其十指相扣,缓步下台阶:“无妨,你不吃的我来解决。”

    话音一落,闹腾的三人齐刷刷扫过来,笑得揶揄,收到自家师父冷飕飕的回视后,麻利地扭过头去。

    入春后的晚风凉丝丝的,二人并肩穿过胡同闹巷,衣角无声勾缠着,手心交换着彼此的体温,与寻常夫妻那般温馨惬意。

    许灵淳偷偷瞥他,贝齿轻压扬起的嘴角,止不住地心花怒放,他在身旁总是格外叫人安心。

    “郎君。”

    “嗯?”楚清柏垂下眼帘。

    “我想阿爹了。”

    “想家了?”

    许灵淳点了点头,彩灯下的光华流转于她的面颊:“我有一个请求。”

    “你我是夫妻,无需用这个词。”

    “往后过年,我都想回家陪我阿爹,他一人在家我不放心,万家灯火,张灯结彩,处处都是节日的喜庆氛围,而他一人在府上,纵是有下人相陪,定也会孤独落寞罢。”许灵淳直直望他,鬓发间的绒花折射出璀璨光泽,亦如她的眉眼那般夺目:“当然,你也得去,我阿爹很欣赏你的,你们一定很聊得来。”

    楚清柏面色不显,实则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她没有把自己落下。

    修长如玉的手轻抚她的发丝,眼底温柔似水,他不善情话,独独答了一个字,却令人感受到全然的宠溺:“好。”

    “银朱还在将军府......”

    “师父!”江生匆匆跑来,面色稍正:“北歌传来的千脉叶,师父怕是又有的忙了。”

    楚清柏接过千脉叶,殷红叶片脉络在手心展现,浮现出洛与妖纹,上面并非长篇大论,言简意赅:速回。

    姑苏神邸需要留有妖灵,就如来时那般,此番也只有楚清柏和许灵淳一起回北歌。

    两人刚到城楼下,楚清柏便感知到了压城的浓重魔息。

    许灵淳掀开卷帘,见精兵正拉着一车连一车形相怪异的妖往外运,她掩嘴微惊,忧心地看向楚清柏。

    楚清柏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将军府前的仆人们已等候多时,尤其是银朱,在收到来讯时,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远远见着来人,更是控制不住地捏着帕子啜泣。

    “小......夫人。”银朱忙去扶人。

    “银朱。”许灵淳握住她的手,打量道:“瞧着有些瘦了。”

    “银朱挂念夫人。”银朱压低声,覆她耳畔:“夫人,京中出了大事。”

    三侍卫也连迎上来,即便是向来内敛的赵侍卫,神情亦是沉沉的忧色。

    “进去说罢。”楚清柏揽过许灵淳的肩,是以庇护的姿态,眼眸不着痕迹地扫过这笼罩着整个北歌的魔息,疏朗的眉角微压。

    入内厅。

    “京中可是出了何事?”楚清柏坐上太师椅,目光在一行人之间巡回。

    林侍卫抱拳禀告:“回将军,京中惊现大批妖灵,他们多数在北歌潜伏已久,伪装成寻常人的模样,不仅仅是百姓,甚至还有不少渗透入了达官贵人之中,文官国子祭酒、尚书左丞相、京兆少尹、太中大夫、骑都尉,武官金吾卫大将军、左监门卫中郎将、宁远将军、大都督等,皆是妖灵所变。”

    “可有伤人?”

    柳侍卫:“并未伤人,他们身份暴露时已经没了气息,若是伤了人,早早便藏不住了。”

    “将军。”赵侍卫单膝跪下,拱手道:“明武帝已近半月都没上朝了,众臣皆不知缘由,据公公说,明武帝日日把自己关在宸华殿中,膳食都是由宫人送至殿门口。”

    “赵侍卫是担心明武帝被怪物缠上了,还是害怕明武帝也是妖物所变?”

    赵侍卫扑通一声跪下,手背着地,额头磕地:“属下不敢,明武帝是一国之君,是九五至尊,岂会是妖物所变?只是而今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人言可畏,悠悠众口难堵,怕是会因此坏了国运,那可当真是我雪国浩劫。”

    赵侍卫继续,央求道:“明武帝敕令任何人不准进宫探望,可将军不同,皇上素来与将军相熟,将军进宫,许是能弄清其中缘由,找出应对之策。”

    楚清柏默了默,挥退一行人:“本官会看着办。”

    众人得令退出内厅,一时间只余下楚清柏和许灵淳。

    “郎君。”许灵淳小声唤他:“那明武帝就是妖罢?”

    楚清柏眼皮微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何出此言?”

    “淳儿曾去洛与庙为你求过平安,你平安归来后,我去还愿,恰逢帝王卤簿,瞥见了他眼里的红光。”许灵淳顿了顿:“本是不确信看没看错的,只是依如今局势来看,那明武帝大抵是遇上了大麻烦。倘若淳儿没猜错,明武帝便是这北歌的地方神罢?毕竟他能坐上帝王宝座,若不是地方神,亦或没有地方神相佐,定是很难牢牢稳住这么些年。”

    “淳儿很是聪慧。” 楚清柏轻揉她的发,解释道:“鬼界不亲人,但妖界却喜好人世间,常幻化成人类模样游历人间,甚者还与人类结亲。早时的妖作恶多端,导致如今的人类对妖形成了固有印象,认为妖都是坏的,妖出现即寓示不详,有的小妖化形还不稳就会来人间,人类之中有道士,一旦被道行深的道士逮到,大抵要当场碎丹。”

    “久而久之,人界与妖界之间就形成了清晰的沟壑,可随着人类基数与妖界基数都在增长,界限在岁月演变中越发模糊,但人与妖之间的矛盾并未就此翻篇,反倒愈演愈烈,这才渐渐有了地方神一说,地方神职能镇恶鬼,伏凶妖,降人灾,缓和人妖矛盾,但地方神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北歌即是极其排斥妖灵的地方。不过人并没有把妖灵尽数逮出来的能耐,道士亦难,至少需要很长的时日,能做到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需要很强一股力量。”

    苍茫的光线透过窗棂照入,在纹路精细繁复的毡毯上斜斜投落光影,楚清柏低头凝着那处,眼底闪过晦涩恨意,音线清幽:“还没修成人形的妖不会来人类聚集的地方寻死,这些妖都是有修为的妖,能灭掉有修为的妖,又能把它们身上的灵息都吸干,尸身残留混沌魔气,显然是一大批魔族所为。”

    魔族......

    许灵淳微怔,望着那段背影。

    “早知如此,断不会带你前来。”楚清柏的嗓音流露出细微的颤意,他蓦地转身将她搂入怀:“我得进宫一趟,我会在府内布好周密结界,你切不可走出将军府。”

    许灵淳虚虚搭在他的胸脯前,眸色微动。

    他,在害怕。

    她贴脸依偎:“放心吧,那种事定不会发生第二次,而今郎君已是仅低于大紫的元青地方神,淳儿信郎君。”

    楚清柏收紧手臂,闭了闭眼,轻吻在她光滑细腻的面额上,低低呢喃:“淳儿......”

    他的掌心运气,凝息成诀,扶桑剑显现,月蓝灵波游跃于银白剑身之上,外溢寒冰之气。楚清柏两只并拢横过剑身,须臾间,剑柄敛起银白剑芒。

    “此剑名为扶桑剑,莫要给旁人,只要此剑在手,无论妖鬼魔神,皆会忌惮于你。”楚清柏再次叮嘱:“莫要离身。”

    许灵淳点头接过,不料一把剑竟是这般重,险些脱了手,连忙抱住剑身才堪堪稳住。

    “你会不会有危险?”许灵淳盯着他,双唇嚅嗫,眉眼蹙起,认真道:“倘若真到了无路可走之境,你定要回来,我们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

    楚清柏的心口陡然一滞,随即像是被什么毛绒绒的爪子轻轻挠了下,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粗砺的指腹摩挲她的面颊,神色柔得仿佛能掐出水,他拥住她,轻嗅她身上淡淡的苍兰花香,压下眸底的深沉贪恋:“嗯。”

    黑压压的魔障笼罩于皇宫之上,越往宸华殿越甚,云卷翻涌,仿佛潜藏着无尽的诡秘。

    楚清柏瞬行入内,隔着殿门看见了里面摇摇欲坠的人影,刀剑刺砍物什的铿锵声以及破风声不绝于耳,厉尘屿的声音癫狂又惊慌。

    “你们都是来杀孤的?孤为雪国的复兴可谓是呕心沥血,结果你们却想杀孤?就因为孤是妖!孤要杀了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人类!”

    瓷器破碎以及桌椅滚动的杂乱声传入,楚清柏不由得拧紧眉头,大袖一扬,殿门应声而开。

    只见满殿狼藉,墨宣魔祟绕梁蔓延,历尘屿执剑胡乱挥舞,闻声侧目,浸黑的眸子空洞无神,魔祟外溢,他僵硬地动了动脑袋,似在判断来人,然而下一瞬就被墨宣摄魂,提剑就要刺去,蓦地,面目痛苦地倒下,手中的剑镪得一声落地,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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