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恢复到寻常的静谧夜色,树下的身影染了一身的海棠花香,时光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星宿仙神见他将人横抱而起,迈步入屋,把人安放在拔步床上。

    充沛的天碧色灵波自其指尖溢出,晏谣光轻点她的眉间,灵息随即散为星星点点的微光,围绕其周身。

    星宿仙神搀扶着一身伤的楚清柏跟着入内,眼神无言落在他紧闭的眼皮上,暗暗叹了口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段荒诞的关系,亦不知该如何来看待这个后来者。

    他自不是去触晏谣光的霉头,只是把楚清柏放在屏风前的榻上,运气疗伤,待他胸口的伤口愈合后,余光瞥向门外,对上了那双往里探头的心虚狐眼。

    他气不打一处,大步往外走,伸出食指正要数落,忽而扫了眼里头的伤员,又揪住它的狐耳走过廊檐,停在墙角,沉声道:“你可真是会给我惹麻烦。”

    “痛痛痛,师尊......”心月狐抱头缩了缩,揉着自己的耳朵,委屈道:“都红了。”

    星宿仙神面不改色。

    “师父,她就是兰湘神女的转世啊?他们师徒关系当真是令人羡慕,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谣光仙君竟也会落泪。”

    “别岔开话题。”

    心月狐知道自家师尊是真的动怒了,老实交代:“我就是气不过他害得我关禁闭,想着小小惩戒一下。”

    眼见星宿仙神的神情越发难看,心月狐辩解道:“我真的没想到它有这么大威力,分明之前用在几个凡人女子身上,也只是闹得和离,怎么到他们这就......”

    “因为你用手串戏弄的都是孽缘,他们......不一样。”

    “倘若视对方为唯一,所以才会陷入这幅不死不休的境地,对吗师尊?”

    星宿仙神不想回他这个问题,他摊开手心,掌心躺着的正是许灵淳的月梢红楹果菩提,心月狐麻溜地把袖中的朱湛红玉串递给他。

    星宿仙神两厢比较,发现竟无二致,原本月梢红楹果菩提的色泽清透,与这玉串并不相似。

    大抵是被神力滋养的罢。

    星宿仙神望向门扇内,他这次来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身上的灵息,这便是伪装成灵息的神力了。这阵子他窥看兰湘的命格星,命格星上显示她将经历三世轮回,而后重归神职,可是那根命脉并不清晰,忽明忽暗,掩盖于迷雾之中,扑所迷离,隐隐绰绰,看上去就像是随时会断。

    星宿仙神守护群星万年,他岂会不知,这是被下了诅咒的迹象。

    “可有看出是何诅咒?”晏谣光合上门扉,走到他们跟前。

    星宿仙神摇头:“她身上的神力在觉醒。”

    “我知道。”

    “她的命格星之所以在上一世没有出现,应是由于她上一世神力没有觉醒。”星宿仙神顿了顿,神情严肃:“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晏谣光眼帘稍垂,月色下的海棠花影投在他高挺的鼻骨上:“嗯,确有一缕魔脉在她体内。”

    “本君就知道是那孽畜下的诅咒。”星宿仙神面色薄怒:“你说我们神界待他也不薄,他当年何故如此?”

    晏谣光没搭话,月夜下的眼神晦暗难辨,他的眼睫轻掀,目光落在星宿仙神手里的玉串上:“这便是北山月海三太子的心头麟?”

    星宿仙神轻叹,忆起了那段遥远的回忆:“东山月海的锦鲤公主原与北山月海的三太子有婚约,然而三太子为了得势,盛宴之上,主动提出退婚,而要迎娶东山月海龙王的掌上明珠海雀公主,为其斗武,为其寻宝,为了讨好海雀公主,简直无不用其极。”

    “锦鲤公主本是中意三太子的,奈何郎有情妾无意,心灰意冷,后来三太子为博美人一笑的各种大动作,更是叫锦鲤公主在众公主中抬不起头,因此锦鲤公主怀恨在心,动用禁术令其入轮回渡情劫。锦鲤公主知晓,这三太子美其名曰对海雀公主是出于爱慕,实则不过是贪慕权势,所以她要试试,那厢是否当真冷心冷血。”星宿仙神轻盘手中的玉串:“很明显,三太子败了,这朱湛玉手串便是他的心头鳞所化。”

    “锦鲤公主私心不愿三太子爱上凡尘女子,又想赢此局,看他被虐得一败涂地,可谓是相当矛盾,故而又在他身上落下诅咒,来日他的心头麟若化为玉珠,执珠的凡尘女子将对心慕者生恨。”星宿仙神摇了摇头:“锦鲤公主的这种诅咒当真是诛心,就连他的心头麟也不准留下爱,有爱即转恨。兰湘今日执剑伤他,也正是这......”

    星宿仙神意识到了什么,及时止住嘴,偏的心月狐是个不开窍。

    “可见许娘子对三离兽还真是用情至深,有多爱就会有多恨......哎呦!”心月狐莫名挨了一记猛锤,满脸发懵。

    他委屈地垮脸:“师尊,这你也打我?”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星宿仙神头疼扶额,那心月狐自知犯了大错,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闭嘴。

    星宿仙神将玉串递给他,正色道:“或许这对你解开诅咒会有帮助。”

    晏谣光接过打量,细腻白冷的长指轻捻玉珠,天水碧神波在兽瞳流转,屏息凝神间,那些酸涩痛苦的画面尽数浮现。

    钟陵的公主府算不得华贵,但应着府内的十里昙花,元初公主年年都会来此一游。

    昙花展蕊绽娇颜,留梦三更叹自怜。【14】

    宋迎望着那被八角花灯映亮的娇媚鹅蛋脸,云鬓花颜金步摇,菡萏粉腰裙上的牡丹刺绣在晃动的光晕下,仿佛流淌着缕缕银波。可在一旁站在的宋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这张脸面目可憎。

    撇去攀附皇权富贵不说,宋迎之所以会昧着良心说未婚娶,另外也是恋慕元初公主的国色天香之姿。他那发妻虽说有几分姿色,但远远不能敌公主的貌美。

    当上这个驸马,宋迎起初是格外欢喜的,元初公主不仅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床第之间也是知之甚多,颇具野性,宋迎可谓是深陷其中,久久无法自拔,那段时日大有溺死在美人乡的放荡昏君之像。这些都不是他那穷乡僻壤的发妻所能比及的,他那发妻虽说是夫子之女,倒有几分诗书气韵,可到底是小地方的,什么也放不开,乏味得很。

    宋迎一直都忧心苏春歌会寻到京城来,质问他,大吵大闹,可如今三年已矣,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合浦距京城甚远,但他殿试中新科状元是何等荣光,这消息定是快马加鞭就传至合浦,苏春歌不可能不知,而唯一的解释,便是她无此意愿。宋迎每每忆起,都会觉得自己当真是狭隘之辈,以她苏春歌的脾性,他抛弃了她,她断是不会再寻上门来的。

    宋迎心中有愧,有意弥补,但奈何找不到人。夫子在他进京之前便已病故,而后他又将人抛弃,苏春歌连受打击,自然是不愿再留在这伤心之地。更何况,村中人惯爱嚼人舌根,她再怎么意志坚韧,怕也抵不住屡屡遭人非议。

    而早在半年前,宋迎从待苏春歌唯有愧,转而增添了挂念与思慕。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公主。要论喜欢,不能由初见的惊鸿一瞥而定,还要渐渐熟悉内里后的真心接纳,宋迎接受不了这样的人。

    他随口就能说出他极其不能忍受的四宗罪来。

    其一,折辱夫婿气节。宋迎原本想要创造举案齐眉、伉俪情深的一段佳话,然而元初公主并不把放在眼里,时常言语辱骂:你就一破入赘的,也敢和本公主顶嘴?

    可见她打心眼里就认为宋迎低人一等,宋迎不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自己生来就低落尘埃,这也是他拼命走仕途的原由,他要改变这固化的阶层。原以为如今可是受人尊敬了,可以得人平视了,却还是被公主看轻。

    她每每都喊人捆他,然后拿皮鞭抽,事后又拿钱讨好,若是宋迎不领情,她便会失去耐心:差不多得了,本公主都给你台阶下了。

    其二,嘴碎歹毒。元初公主总是表面同人交好,实则转头就和他讲那妇人的坏话。宋迎不愿听,她便要下人摁着他的肩膀坐下。宋迎无奈,每每都要听上几个时辰的家长里短,听着她以最邪恶的想法去揣测他人的所作所为。在她的眼里下人的命不是命,三六九等的阶级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往往她说完就要给屋内的下人赐死,宋迎实在受不了她的血腥劲,之后她再寻他谈事,宋迎就会自觉地坐好,遣散下人。

    其三,提防夫婿。这大抵就是皇宫之中养出来的冷漠戒备性子,他不理解他的抱负,亦不尊重。

    “几天不上朝又不会怎样,陪本公主睡会,我回头和父皇说一声就是了。为国效力为国效力,少你一个北越照样海晏河清,别没事总揽活,偷得浮生半日闲懂不懂,虚度光阴也是一种美好。”

    宋迎不依,她就会露出警惕的眼神:“你到底要干嘛?你都攀上荣华富贵了,还这么殷勤干嘛?该不会想着篡位罢?你可不准有这想法,想都不能想。”

    其四,□□放荡。随着小世子渐长,模样越发不像他,宋迎才发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事实,那就是孩子不是他的。从前有多得趣,后面就有多犯恶心。元初公主原来还会稍微遮掩一点,后来被宋迎无意撞破,意识到宋迎不管,她也就坦坦荡荡地把小倌往府中放。

    她还说了一番恬不知耻的话:“我可以这般,因为我是公主,但你胆敢偷人,宋迎,本公主会让你领教领教北越的十大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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