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迎望着那笑意嫣然的女子,心里有种想直接撂担子走人的冲动,他半夜睡的正好,梦入曾经唾手可得的香软,硬是被元初公主推醒,陪着她来看昙花。

    梦中画面有多引人遐想,梦醒后便有多惆怅空虚。

    他分明剥得春歌只剩一层薄薄的遮羞布了。

    宋迎的鼻腔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他如今面对元初公主,无时无刻不在备受煎熬,相应,他对苏春歌的思念也在日渐发酵,隐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有一次他与公主亲昵,甚至情难自禁喊出了她的名字,好在公主并未注意,否则他还真不知如何来圆。

    从前元初公主看他看得紧,如今他也慢慢发展了自己的势力,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找到苏春歌。

    宋迎满心筹划着此事,然而他怎么也没料到,此番意兴阑珊而来,竟意外迎面遇见了苏春歌。

    他死死盯着来人,心跳仿佛都随之停滞了,他在想,大抵老天都在帮他罢。

    而对面的苏春歌则是下意识蹙眉,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太多动作,时间过的太久,倘若从前还有气,如今也都放下了。

    她面无表情地转入另一条街,下一瞬,手腕被一道强大蛮横的力度攥住,苏春歌对上来人幽深发红的双眸,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还请驸马自重。”

    话里的疏离之意显然,然而宋迎听到她“驸马”,忽而大咧唇角。

    她在吃味。

    这是宋迎得出的结论。

    “怎么?知我身份,为何不行礼?”

    他大抵不知道罢,这番话真像是来炫耀所得暗讽她人的。

    苏春歌有点无语,他们是最该避嫌的,偏偏这家伙还不知死活地跑到她跟前得瑟。

    苏春歌不欲与其纠缠,他不怕被查,她还怕被牵连呢。

    “驸马安,劳烦驸马松手,民妇还赶着去买菜。”

    “民妇?”宋迎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收回手,挺直了腰板,端起了架子,分明心里边想人想得快要发疯,偏的要这般刻薄:“苏春歌,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还自称什么民妇,你我的那纸婚约只不过是私约,并未经官府......”

    “驸马爷!”苏春歌高声打断他,紧张地左右探看,余光扫过他身后亲信侍卫微怔的神色,暗暗捏袖:“您吃醉酒了罢,说这些骇人的话,民妇只是寻常女子,民妇的夫君亦不过是一马夫之子,不敢与驸马爷攀亲。”

    宋迎扬起的嘴角陡然回落,他愣了好半晌,讷讷开口:“马夫之子?”

    “娘子!”街那头走来一个高瘦的素色直裰人影,俊朗朝气,他手里抱着一大束洁白的花,亦如他这个人那般澄净明亮,他注意到了苏春歌身后的宋迎,眼里一亮,激动道:“宋迎贤弟!哦,不对不对,而今应当尊称您一声驸马爷了。”

    “你这怎么手臂上都是伤?”苏春歌心疼地咬了咬唇,抱过他的手细看。

    “无事娘子,山间多坡路,不小心摔了一跤。”余白欢喜地把花递给她:“看我带回来什么?白玉堂花!你可喜欢?”

    “你就是摘花摘伤了手?”看着那划破的衣裳边缘被血迹洇红,苏春歌的美目隐隐湿润,好似泛着朦胧水色。

    余白半愣,顿时有点慌了:“娘子别哭啊,我,我皮糙肉厚得很,不碍事,过会儿就好了,不疼的,不信你看,我现在还能抱你呢。”

    余白说着就要把她搂抱起来,苏春歌轻捶他的胸脯,低语嗔怪:“谁哭了,走开,别把我的新衣裳弄脏了。”

    余白听她娇语,嘿嘿傻笑:“娘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我果然很有眼光。”

    “下次不准再这样花银子了,多贵啊。”

    “不贵不贵,娘子喜欢就好,大不了我多扛几天木头就是了。”

    “你一书生少接这种体力活,拮据点银子也够花。”

    “不要,不能让我的娘子受苦。”余白一把抱住她的腰肢,像只毛绒绒的大型兽似的蹭她颈窝,倘若有个尾巴,定是翘到天上去了。

    苏春歌羞红了脸:“夫君,在外面呢。”

    宋迎始终沉默地看着他们二人,目光灼灼,试图瞧出做戏的成分,然而他们的神态并无半分不自然。听着他们亲昵的打情骂俏,宋迎感觉自己的心口都被生生撕开了,血淋淋地淌着血,那双瞳孔仿佛潜藏着无数阴暗的深渊,他的下颌绷得死死,青筋虬结突兀,狰狞地蔓延至下巴尖,若不是天色渐暗,定会被人一眼看出不对劲。

    她成婚了,她居然成婚了?她分明那么爱自己,从两小无猜到亭亭玉立,苏春歌始终追随着他的步伐,处处维护。她不计较自己孤苦伶仃,也不计较自己连个像样的成婚礼仪都给不了她,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和他的友人在一起了。她不应该等他吗?她难道不应该追着自己要一个结果吗?她见他的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像对余白那般嗔怒打骂他吗!

    可她这么平静,平静地视他而不见。

    宋迎感觉自己的胸腔中好像燃起了一把火,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质问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远。

    “贤弟,恭喜啊,如今身居高位又抱得美人归,真是叫人艳羡。”

    “是吗?”宋迎与他并排同行着,维持着皮笑肉不笑,他并未看他,因为他怕自己会当场一剑刺死余白。

    余白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笑得如沐春风:“我如今也很不错,得偿所愿了。”

    宋迎心口发酸,暗暗咬牙。

    他知道余白一直都倾心苏春歌,只不过家中遭遇变故,余白后来离开了合浦,他视宋迎为知己,所以宋迎很清楚这厮有多恋慕苏春歌,临走还让他帮忙留意苏春歌身边的男子,还放言科举高中后会回来娶苏春歌。

    不过宋迎并没有把余白的话当回事,毕竟那时他们才十岁出头,童言无忌,看余白如今待他的态度,很显然,苏春歌隐瞒了他们成过婚的事。果不其然,余白提起他们在钟陵重逢,苏春歌只说了自家父亲过世,想离开那片伤心之地,换个地方过活。

    “我知道你对夫子一家有偏见,觉得他们待你好,是有所图谋。”余白见他始终沉默寡言:“但宋迎,倘若没有夫子的帮衬,你大抵早已食不果腹,更遑论科举高中。”

    “我知道。”宋迎当然知道,因而头几年他格外抵触苏春歌的接近,他存有高志,断不要被地方小女困住,可后来宋迎慢慢想开了,要想走得更远,他必须仰仗夫子的资助,于是他不再排斥,平和接受苏春歌的示好,后来夺得状元,倘若不是元初公主瞧上了他,他大抵会让苏春歌以小妾身份留在身边。

    “所以往后驸马爷若是再遇见我见娘子,表情莫要再那般凶了,她胆子小,着实凶不得。”

    宋迎面露寒霜,他不需要旁人提醒,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苏春歌!他一个后来者凭什么......

    宋迎脸色顷刻一变,指尖发僵,艰涩开口:“你,你们圆房了?”

    “你这是什么话?”余白挠了挠头,耳根都红了:“我们是夫妻,那厢事是自然的。”

    宋迎顿时心如刀绞,他蓦地不错眼地盯着余白,妄图看出端倪:“你们圆房时她没有什么异样?”

    “异样?”余白联想起了什么,笑得意味深长:“可是贤弟和公主圆房时公主有异样?”

    宋迎经他这一说,才想起自己大婚之夜喝得大醉,那夜的事他全然记不起了,只记得晨起时床榻上的那抹红。

    宋迎明了,内心又涩又酸,又腾起了一抹隐秘的兴奋。

    好啊苏春歌,居然瞒天过海,你分明不是完璧之身,你分明早早把身子交付给了我!

    宋迎派人悄悄送信给苏春歌,约她在钟陵最大的知月茶肆相聚,放下狠话,倘若她不来,他就会把过往的一切告知余白。

    天色刚翻出鱼肚白,宋迎便按耐不住地进了雅间,他特意叮嘱掌事的多备些辣菜,细细点了几道,都是苏春歌从前总念叨着想吃的。

    宋迎并不关心她的喜好,只是她说的多了,自然记住了些。他圈点好正欲把菜谱递给小二,忽而又拧着眉收回。

    全上她喜好的菜,显得他多在意她似的。

    忆起上次见面时她的反应,宋迎满肚子怨气:“算了,八大菜系都备点罢。”

    “好嘞客官。”

    “上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茶,还有蜜饯青梅,紫苏膏,冬月盘兔,乳糕各来一碟。”

    宋迎悠闲地等待,屈指轻叩梨木方桌,瞥见自己稍乱的衣襟,立马轻抽腰封下的衣摆,认真捋顺。

    然而他左等右等没有等来人,其间推了好几回窗,街道上的人流熙熙攘攘,宋迎却始终没有瞧见那张熟悉的面容。他大好的心情随着天色黑尽,逐渐发沉发闷。

    他不敢信,苏春歌居然丝毫不畏惧自己的威胁。

    这种细沙在掌心流逝的失控感令他心慌,而唯一能让他好受的念头,大抵就是苏春歌不在乎余白会不会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在意这桩婚事,她只是拉不下脸,毕竟自己抛弃了她整整三年,倘若他随便一张纸条就能把人招来,反倒不像苏春歌的作风。

    对,一定是这样,苏春歌惯会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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