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宋迎差人打包好果脯蜜饯和香糕清茶,派人提前去余家探了情况,趁着只有苏春歌一人在家的空子,宋迎直接推门而入。

    “夫君回来了。”苏春歌晾好衣裳回头,莞尔俏笑陡然冰封。

    宋迎被她的神情刺痛,面上半分不显,薄唇勾起调侃的笑意:“怎么?是我你很失望?喏,顺路给你送点吃剩的名贵茶点,余氏如此卑贱的身份,大抵连瞧都没瞧过罢,今儿个算是沾光了。”

    苏春歌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转身就要回房,瞥见他那堵在门前的侍卫,又看了眼守在院门处的侍卫,终是没再挪动步子:“驸马堂而皇之地私闯民宅,会不会不太妥当?”

    “有何不妥?这北越那片土地不是归属于皇室?”

    苏春歌不愿同他胡搅蛮缠,知他就是来炫耀的,索性继续晾衣服,随他去了:“驸马说什么就是什么,驸马若是找我相公有事,那真是不赶巧,他外出做事了,改日再来罢。”

    苏春歌搭在衣角的细腕被大力握住,亦如那日重逢,他霸道地逼着她与其对视。

    宋迎用眼神贪婪地描摹她姣好的温柔眉目,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清香勾人心弦,他忍不住往前两步,想要嗅更多:“我来找谁的,你不清楚吗?为何不来赴约?”

    苏春歌偏了偏头,眼底尽是抵触:“你不就是想羞辱我?你想吹嘘自己过的有多好就尽管说罢,我听着便是,不必专门挑个地方。”

    “羞辱你?”宋迎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苏春歌轻叹一声,迎上他的目光:“从前是我的错,不该掺杂着儿女私情去接济你,更不该借此让阿爹强求于你。可我如今也受到惩罚了,那段时日谩骂声和嘲笑声几乎要把我淹没,我怕了,合浦我待不下去了。驸马爷,我都被逼得背井离乡了,你还不够解气吗?”

    “你觉得我是为了炫耀才找你?”宋迎面色沉得几乎能滴墨。

    “不然呢?难不成你是对我余情未了?”

    宋迎心口一紧,强硬地否认:“当然不是,别自作多情了。”

    “所以啊,我就说啊,绝无这种可能。”晚风吹拂她的鬓发,她的杏仁眼还是那般干净明媚,只是望向他时,再也没了那汪春水:“如今你功成名就,又娶得尊贵美艳的元初公主,我虽说只是一介平民,井底之蛙,但还算有自知之明。往昔种种,我们都忘了罢,从前我确实恋慕于你,但经那场失败的婚事后,我也慢慢想清了,这三年也早已放下了对你的执念。我不会去打搅你,也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罢。”

    “忘了?放过?”听着她真挚的肺腑之言,宋迎感觉在接受那凌迟之刑,痛到喘不上气来,他靠着那段岁月撑到现下,而与他共同拥有那段岁月的人,却弃之如敝屣。

    暴戾的情绪在胸腔炸开,他恨不得活活掐死眼前人,然而虎口卡在她的脖颈处,迟迟下不去手,他急于平复难堪,掩盖内里,言语又一次化为利刃:“苏春歌,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你有什么值得我惦念计较的!你就继续做你的贫贱妇罢!”

    自那次会面后,宋迎再没有去找她,他自以为洒脱地回了京城,自以为会慢慢忘却,然而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愫就像是长了翅膀的妖灵,兀自飞往钟陵。

    白日里尚且还能克制,每每入夜,就会发了疯地想她。

    他实在想不通,正如苏春歌所言,元初样样比她强,他不是慕强吗?那他为何还是会久久念着她,她到底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迷魂汤?

    宋迎还妄图在烟柳花巷自我沉沦麻痹,然而没有用,所有女人最后都会幻化成苏春歌的脸。

    宋迎就这样自我折磨了长达三个月,他还是决意给苏春歌写封信,意欲赐她京城宅子,只要她做自己的外室。他断是拉不下脸来求她,字里行间都传达出自己还没玩腻的意味。

    实则宋迎也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他不信自己会发自内心喜欢苏春歌,只不过是馋她身子罢了。毕竟每每想起这人,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

    这份信意料之中地杳无回讯,宋迎斟酌着要不要直接强抢,随之而来就是余白中了探花的“喜讯”。

    那一夜,宋迎整整一宿都没闭眼。

    也好,那就看看余白抵不抵得住诱惑了,倘若没抵住,倒是省了事,只要他们夫妻离了心,他宋迎自有法子把人弄到手。

    然而宋迎猜错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

    “皇恩浩荡,元阳公主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当配这世间顶好的男儿。”余白双膝跪地,青朗的音线在一刻沉稳郑重:“但微臣一年前已结良缘,家妻是微臣费尽千辛万苦才觅来的心上人,臣不愿她受半分委屈,应允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微臣无福做陛下的贤婿,定当在仕途上多为陛下分忧。”

    高阶龙椅上的帝王轻笑,不怒而威:“倘若孤不肯,你当如何?”

    余白抬头正视皇帝,毫不犹豫:“那微臣甘愿放弃仕途。”

    “你在威胁孤?”

    “臣不敢,只是微臣认为,人不同,选择不同,自然看重的东西也不同,在臣心中,臣之妻远重于外在的钱权。”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冷凝死寂,众臣大气都不敢喘,宋迎更是后悔提这一句,他没想到,余白竟然宁可放弃职位也要守着苏春歌,若是皇上一发怒,他惶恐会连累苏春歌。

    然而帝王心难猜,大殿之上传来爽朗大笑,绕梁悠长:“像余卿这般重情重义之辈可不多见了,孤非但不会罚你,孤还要重用你。赏,妆花缎蜀锦百匹,蓝田玉十枚,东海明珠,封,刑部侍郎一职,望余卿莫要辜负孤的赏识。”

    满堂皆惊,探花郎少说要从正七品做起,圣山居然直接封余白四品官职,当真叫人诧异。

    “微臣定当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宋迎微微垂下眼帘,眸底闪过一抹暗沉和狰狞。

    退朝后。

    宋迎主动靠近余白,面容清风霁月,嘴角的歉意丝毫不见伪善:“方才在殿上,是为兄唐突了。”

    “无事,我知宋兄也是为我好。”余白拱手行礼:“不过下次,还希望宋兄同我商量一番后再行事。往后我们就是同僚了,还望宋兄多加关照。”

    “那是自然。”宋迎抿了抿唇,侧眸看向余白:“那苏春歌在贤弟心中,当真这般重要?贤弟不惜放弃仕途也要守着她,她有什么值得贤弟如此惦念?没有显赫的出身,资质平平,模样不出挑,顶多是耳濡目染有几分诗气,连点女工都不会,贤弟何足矣宽厚待于她,能做个小妾,都是抬举了她。”

    “嘿哟——”辅国大将军拉长调子冷哼,大有嗤之以鼻的睥睨:“人人夸耀驸马爷知礼节,懂礼数,为人谦逊,陌上玉公子是也,可老夫今日见来,倒觉得不过如此,当着人相公的面贬低人妇,满嘴的阶级轻蔑,驸马爷可别忘了,自己也是从那穷乡僻壤走出来的。”

    宋迎对上辅国大将军犀利犀利的眼神,淡淡地移开视线,他不欲与其多加争论,党派相争在朝政中司空见惯,辅国大将军是太子党的重要一员,宋迎不爱站队,只提自己认为正确的政见,所以在旁的人看来,宋迎像极了左右逢源的变色龙,故而两边都不讨喜。

    至于辅国大将军说的那番话......

    宋迎暗自咬了下牙。

    他懂什么?他一个局外人没有置喙的资格。

    一堆人拥上前来祝贺,宋迎兀自走在前面,一声清铃温柔的女声响起:“夫君!”

    宋迎蓦地抬头,黑漆漆的眸子闪了闪,心口都随之停滞,修长的指节发僵,宋迎定定地望着来人,一动不敢动。晃眼间,宋迎以为回到了过去,苏春歌身着桃粉色交领半袖,嫣紫合围间色裙飘逸,腕间的浅色披帛随风摇曳,勾勒出了风的形状,低发髻以两支小簪花点缀,眉眼娇柔似水,那双杏儿眼噙着笑,唇瓣晶莹亮丽,在光芒下映着立体水光。

    那颗麻木良久的心脏在这一瞬犹如灌入了鲜活的血液,宋迎的瞳孔激动地轻晃,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手臂,然而来人并非寻他而来,直接无视了他,与其擦肩而过。

    “娘子!”余白惊喜大喊。

    宋迎维持着半张臂的姿势,身后的开怀笑声刺激了他的神经脉络,他猛然回头,只见余白将那小小的人影抱入怀,高举起来转圈,裙摆在空中甩出了层层叠叠的花骨儿状,她笑得那般耀眼,看得宋迎甚至移不开眼。

    他感受得到,苏春歌很高兴,她在为别的男人封官而高兴。

    倘若三年前他没有弃她,她是不是也会像今日这般,为他而高兴......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他狼狈地快步离开,自欺欺人地觉得只要没听见,一切就不存在。可是,痛感很真实,他的心告诉他,他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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