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师爷苏戈叩门而入,对着颜卿施了一礼,言道:“颜公子,刺史大人有请。”

    颜卿随苏戈来到二堂,还未进门,就见堂内跪着一个被绳索缚住双手的人,颜卿迈步进堂,原本端坐在椅上的青年男子随即站起身来,对着颜卿折腰俯首。“微臣参见殿下。”颜卿眸中闪过一丝惊诧,暗道:高煜?他怎么来了?不等颜卿开口,高煜接着说道:“微臣幸不辱命,今已擒获火烧才村之贼首,特来交令。”说着用余光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颜卿这才顺着高煜余光所示之处看去,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不是萧孝友是谁?

    “此贼原系辽国南院枢密使,姓萧,名孝友,曾辅助萧后乱政,致使辽东大乱,辽主派兵镇压之际,他又偷渡入宋境,今已被辽主下令缉拿。”高煜款款道来,王显频频点头,而萧孝友却依旧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颜卿绕着萧孝友走了一圈,问道:“患有黑斑病的辽军,可是由你从辽阳府运过来的?”

    恰巧此时,展昭也缓步走进二堂,王显派人去请颜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而展昭,好歹也是赵祯亲授密旨派到登州来的,他自然要做好官家的耳目喉舌。

    只见萧孝友偏头看向颜卿,恶狠狠的眼神让颜卿为之一怔,“若不是高贼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我早已将你除去,又岂容你在此义正言辞!”颜卿闻言更是云里雾里,自己与萧孝友几时结下了仇怨,他如何这般憎恨自己?下一刻,高煜上前就是一脚,将萧孝友踹翻在地,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萧孝友奋力挣扎起身,冷哼一声,应道:“自古便是成王败寇,今被尔等所擒,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听了前前后后几番言论,王曾此时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叫萧孝友的,不仅仅参与辽后谋反,还害得登州鼠疫流窜,更烧杀了才村无辜百姓和十五名平海军,又曾多番加害于大理国少主,其罪真是罄竹难书!想到这儿,王曾言道:“世间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辈,祸乱三国、残害生灵,已是天地不容,今已被擒,仍不知悔改!”随后王曾对着门外高声喊道:“来人呐,将其押入大牢,待寻齐人证物证,即刻开堂审问,定要判你个凌迟处死!”

    衙役押走萧孝友后,颜卿瞥了展昭一眼,而后走到高煜身边,低声道:“随我来。”

    展昭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从自己身边走过,回想起方才萧孝友所说,也猜出了高煜的身份,他眯着眼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疑惑:颜卿所说的叛贼就是他?如此气宇轩昂之人,怎会……

    “你今日前来……”颜卿话还没说完,高煜猜到她要问什么,随即笑应道:“来给少主,送人头。”颜卿一时哑然,却听高煜说道:“宋氏兄弟怎么做的护随?你自来登州,不是中毒就是寝疾,前番派请援兵,他们如何便放心你独闯安林?倘若那日我再去晚些,你焉有命在?”高煜越说语调越急,一番话下来,只听得颜卿茫然自失,恍惚间,仿佛眼前之人还是那个与自己朝夕相伴的清朗少年,曾经的他,时时护着自己,事事由着自己,若非高聚忠残害母妃一事泄出,或许自己也不会与高煜反目,自从知道了高聚忠的狼子野心,自己便开始有意提防高煜,只恐他是高聚忠安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

    高煜见颜卿失神,意识到自己言出有失,当即冷笑一声,说道:“你好歹是个少主,若是当真死在了宋国,我回去可没办法交代。”颜卿只觉高煜在是找补,他分明是关心自己的,却非要冷语相向,阴阳怪气。

    颜卿一时也不想搭理这些,她只问道:“屠烧青龙客栈的,是不是你。”高煜几乎立时就摇头否认,道:“我连高达尸首都没见着。”此言一出,颜卿了然,高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青龙客栈之事非但于他无关,就连携尸报案之人,也不是他,那,那会是谁……

    颜卿还想再问什么,就听高煜道:“若是殿下信得过微臣,微臣即刻启程回国,必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查个清楚,给殿下一个交代!”

    高煜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颜卿的满腹狐疑。

    三日后,展昭接到了东京城传来的圣旨,与圣旨一起到的还有太医局的三位国手和一批救灾物资,三位国手一到登州就协助卫康开始没日没夜的救治,至于那位所谓的登州名医邬以岭却是自始至终不见踪影,白玉堂只叹道,那人若不是死在外头,尸体叫狼吃了,就是良心被野狗给吃了。

    几人又在登州将养了数日,展昭身体恢复的不错,运功已经不成问题,而颜卿自那夜从黄县回来后便再没动过刀剑,日日敷药,腕上红肿消了下去,至于白玉堂,也再没犯过混,登州城亦是百废俱兴,眼下唯一还让展昭挂心的,便是身处辽国的八贤王了。

    “官家圣旨上只说命狄青将军出使辽国,不知现下……”展昭捏着筷子,却对一桌子饭菜视若无睹,满心只想着远在辽国的八王爷,白玉堂砸了咂嘴,瞟一眼桌上的菜,给展昭夹了一块蒸子鹅,说道:“你啊,就别成天官家长官家短的了,先养好身体,倘若八王爷在辽真有不测,你也好从旁协助不是。”白玉堂说着偏头看了看颜卿的屋子,叹了一口气,又道:“那位也是操心的命,青龙客栈一事,至今没有查出是何人所为,只因此事关系到大理国,若是再理不出头绪来,她这个少主,怕是真要替人背黑锅了。”

    自抵达了登州刺史府,颜卿大理国少主的身份便瞒不住了,绿珠自打知晓颜卿身份后,相形见绌,自知配不上颜卿,不敢再日日跑去献殷勤,这也倒是了了沈蝶一桩心事,她只恐颜卿真如自己所料是个闺中钗裙,那绿珠的一片真情该如何安放?倒不如早些离了这是非之地。她兀自想着,也无心用饭,放下筷子就朝外走去。

    颜卿不在,她只得转向展昭的屋子,却不曾想白玉堂也窝在展昭房中,此刻在低头扒着菜盘子。展昭眼尖,见了门口踌躇的沈蝶,他随即问道:“可曾用过饭了?”沈蝶应声点点头,迈步进屋,对展昭说道:“展公子,眼下登州局势稳定,小女也不好再多叨扰,明日便携绿珠回乡,今特来辞行。”展昭微微蹙起眉,却被白玉堂抢先说道:“我听颜卿说,你在家乡已无故旧,你一个姑娘家,漂泊无依怎么行,再说了,你还是这只猫的……”白玉堂突然停住,瞥眼看看展昭,颇有些尴尬笑了笑,而后接着说道:“依我看啊,你就带着那小丫头随我回陷空岛好了,我大嫂人很好的。”

    展昭也附和道:“五弟说的不错,你只身在外只恐有失,更何况,此番展某卧病,多蒙姑娘照看,展某尚未答谢,姑娘怎可离去?”沈蝶还想拒绝,白玉堂又道:“哎,猫儿,眼下已然巧月中旬,你不是还要回家给令兄接亲,要我说啊,倒不如我等一行都上你们家坐上几日席,到时候,沈姑娘随我回陷空岛安置便是,有我大嫂照应着,你只管放心。”展昭点头示好,复看向沈蝶,沈蝶却有些不自在,低着头不敢去看展昭,不知在想些什么。白玉堂轻叹一口气,站起身在沈蝶耳边细语道:“展昭对你,多少是有些歉意的,你就姑且应承下来,也免得他内疚神明,再伤了身体。”

    沈蝶听罢,缓缓抬眸,正对上展昭满眼星辰,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又歇了几日,颜卿协助着王显查证了才村屠村案,有了耶律宗训留下的供词,又有展昭当日命衙役搜查找到的幸存者,还有辽国武士尸首加以佐证,最终一审定案,将萧孝友打入死牢,上书赵祯,只待赵祯批复,随即凌迟处死。而青龙客栈,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无论是艄公供词还是高达尸首,矛头又都统统指向颜卿,颜卿是百口莫辩,只得向王显连连赔礼,并立下状纸,承诺调用大理国内皇城司严查,如若当真查不出真凶,愿赔偿黄金三万两以补登州之缺,青龙客栈一事就此也便成了悬案。

    八月初,展昭带着一行人回到了常州,刚一进门,展旸便蹦跶着直奔颜卿而来,白玉堂只笑着逗他,“这么喜欢颜哥哥,就让你三哥把她娶回来,给你做嫂子好不好?”展旸一个劲儿地点头,在白玉堂爽朗的笑声中后知后觉:颜哥哥是个男的,怎么给我做嫂子?

    为期三日的婚宴,展府内日日朝歌夜弦,宋氏兄弟也难得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与白玉堂喝了个酣畅淋漓。

    八月十二那日,颜卿一早就收到了大理国而来的飞鸽传书,短短一方纸上用朱砂笔写了两个醒目的大字——速归。

章节目录

展昭·青山依旧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長盡朝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長盡朝歌并收藏展昭·青山依旧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