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柳娘子便已早早在厨房生火做饭。她烙了十几个红糖饼,还带了几罐自己腌的咸菜,还有洗刷干净的换洗衣物,给任清乐分门别类放好在包裹里。小九在马厩喂马,偷偷抹着泪。

    春住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别哭啦,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我答应你,等小姐在华亭山学到武功,就立马回来找你们,你要好好练武,早日做大将军!”

    “我以后想当大将军。”武林大会那天,她看见小九羞涩地吞吞吐吐说出来这句话,在旁边肚子都笑疼了。此刻她却觉得,可能有朝一日小九真能当上大将军也说不定呢。

    小九抹掉眼泪,点点头,春住又笑眯眯道:“等我到时候也在华亭山学了武功,到时候来找你切磋,你可别打不过我。”

    小九脸红了,带着一分薄怒道:“你放心,我定然打得过你。”

    春住又笑:“这样最好。”

    任清乐看着他们笑闹,心下一动,回到卧房提笔写了一封信,折好递给柳娘子:“娘子,等我走后,让小九把这封信送到谢家交给谢幕重,就说是他故友秦乐给他留下的。以后谢幕重万一有什么动作,只要对你对小九有利的,一概应下便是。”

    柳娘子虽然疑惑,却也点了点头。

    任清乐阻止还要往里放饼子的柳娘子:“这些已然够了,如今天气热,放多了路上会坏。”

    柳娘子怔怔点头,眼眶又红了起来:“小姐这一路一定照顾好自己,每到一处城里记得给我们来信啊。”

    任清乐点头应下,和春住将马牵走,对柳娘子深深行了一礼:“娘子珍重身体,待我们不日归来。”柳娘子噙着泪点头。

    春住也挤眉弄眼地冲着小九挥手作别。

    几人最后相望了一眼,柳娘子看着二人跨上马,离开了这座小院,身影逐渐缩为两个小点。

    任清乐将武林大会赢来的黄金,装了三成带走,其他七成留在了春喜客栈卧房的床下。她们带不走那么多,也不想带走那么多。

    任清乐和春住离开时经过谢府,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时值清晨,街道上并无一人,任清乐打马在谢府门口踯躅了一会儿,正犹豫要不要同谢幕重打声招呼,突然注意到谢府旁边有一座破旧的宅院,原先落锁的门此刻正大开着。

    二人对视了一眼。任清乐想起柳娘子曾告诉她,这座宅院是褚宅,也就是她母亲儿时好友褚勤住的宅院,两家本身关系不错,谢家出事后,褚家独子褚勤离开了湖州,去了华亭山,时移事推,十几年过去,这座小院子也就荒废了,许多年再没有人住。

    为何此时突然大开?是贼人闯入还是褚家回来人了?

    任清乐不由得想到自己包裹中仍带着的那婚约,心中一凛。尽管那婚约是母亲临终前一再嘱咐的,可那褚家这么些年也并无半点消息,她也一直认为这事只是母亲的一厢情愿。

    但若褚家知道此事...

    任清乐眸光又坚定起来,无论如何,自己不会再顺应他人的安排,嫁给任何一个人,那婚约就让它永久蒙尘吧。

    任清乐骑着马在原地沉吟了一瞬,想到自己此行不宜拖延,实在没有心力管这些闲事,于是便和春住打马离开了。

    任清乐和春住离开没多久,一道墨色身影从褚家围墙上掠过,径直朝着城门的方向去了。

    任清乐和春住还未走到城门,只见几队穿戴整齐的士兵从大街上呈扫荡之势掠过,春住的马被惊到原地扬起了前蹄,任清乐的马倒未如何惊惶,只在原地焦躁的打着响鼻。

    任清乐瞧见领头骑着红色骏马的锦衣男子,正是昨日在武林大会上看见的人,内心生出几分疑惑,但终究没有再继续打量,回转马头朝城门奔去。

    马背上的太子也注意到了刚正打量队伍的任清乐,他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露出几分探究,手一挥派了手下心腹悄悄跟在任清乐一行人身后,随即鞭子一抽,加快向王府赶去。

    任清乐二人骑马刚至城门处,只见城门守卫比平日多了一倍,正严加查探来往的过客。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来往百姓稀少,只有平日从城外运输蔬菜到城中卖的小贩在进进出出。

    任清乐走到近前,见到守卫正对着一位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男子怒斥。

    “把盖子揭开!”那男子正着急去揭,守卫已一脚将盖着牛板车的盖子踹开,剑尖在里面挑翻了几下,惹得蔬菜瓜果飞了一地。那守卫还不耐的在其上踩了几脚。

    那男子眼见心血被践踏,崩溃坐地大哭起来,守卫正要拔刀,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

    “这位官爷,敢问今天城门守关的多了这么多人?”

    守卫回头,见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年,身着白衣,背着大大的包裹,正状似好奇的看着自己,于是回答道:“关你什么事,老实排队去。”

    任清乐见状,拉住守卫的手,悄摸塞进去一块碎银,笑道:“官爷火气别这么大,莫理会这小贩,同我说说吧,我实是好奇的紧。”

    守卫掂了掂手中银两,又打量了任清乐一瞬,不耐的神色有些收敛,他将任清乐拉至一旁,装作搜查东西的样子,那小贩见状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推着牛车跑了。

    守卫轻声道:“昨夜有人闯入王府,杀了前朝丞相王朝,太子被此事惊动,正带御林军前去盘查呢。”

    任清乐听到此处,心中一动,那昨日坐在比武台旁的华服男子,应该正是这守卫所说的太子。

    只是前朝丞相之死,何至于惊动太子?太子来此,应该是为了那昭仁堪舆图,莫非,那王朝和昭仁堪舆图有着莫大的关系?

    任清乐来不及多想,笑着道谢后回到队伍后排,和正站在那里的春住交待道:“昨夜有贵人被刺,我们小心为上。”

    眼前才在比武大会上出尽风头,还见到了那假的堪舆图,若真查起来,自己难保不会被抓去盘问,这样一来必会陷入大麻烦里。

    任清乐眉头微皱,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为何每次出城前都能遇见刺杀贵人的事,上次那件约莫是申庭,那这次?

    王府内。

    太子坐在堂屋主位,脸色是说不出的阴翳。他身后的密室门敞开着,里面东西散落一地。

    堂下跪着王朝的亲信青志,正低头道:“昨夜刺客在子夜时分到来,老爷在屋内,屏退了下人,房门只有几个值守的,因此那刺客才趁老爷不备闯入屋内将其所杀。”

    太子没有吭声,招手让人抬走摆在堂中央的王朝尸体,随即从地上捡起沾了血的画卷,眉目一沉。

    “你们老爷,有没有抱怨过当年先皇将昭仁公主嫁与西戎之事?”

    青志默了一瞬,随即立马叩头道:“殿下明鉴,老爷一片为国忠义之心,怎会如此言论。”

    太子冷笑了一瞬:“既是为国忠义,那为何却在昭仁公主出嫁后,事业鼎盛之时辞官回乡?”

    青志不语,只跪在地上发抖。

    太子冷声道:“你们老爷近日与谁有过密切来往,有没有可疑人物?给孤从实招来。”

    青志低头道:“老爷近日并无异样,除了和西边来的几个贵客走的近了些,聚了几次,还有和武林大会那前三名聊了些时候,其余时间并不走动,没什么异常的。”

    “西边来的贵客?”太子狐疑道:“西戎的吗?”

    “草民不知。”

    太子思索了一瞬,旋即冷笑道:“孤便知王朝早有异心。”

    “来人,将王府围起来,给我搜!”

    任清乐和春住一行人刚离开城门不久,任清乐便察觉到身后好似有人跟着,她心提了起来,带着春住快马加鞭绕了路往乡间小道里钻。

    这样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身后那人依然没被甩掉,任清乐心下一横,索性勒马停下,将马匹绑在树上,带着春住藏在了草丛里。

    不多时一人赶来,发现原地只剩下马匹,于是留在原地打转,满脸狐疑。

    忽听得一声大喝,任清乐从草丛中窜出,将剑锋顶在了那人脖颈。

    任清乐蹙眉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不语,左手持刃快速向后击去,任清乐迅速躲闪,手中剑锋也随之偏离片刻,那人挣脱出桎梏,转身便和任清乐迅速过起招来。

    那人力量惊人,几招之间将任清乐逼退数十步,任清乐立马奋力相抗,剑花飞舞,在那人身上留下十数个血印子。

    数十招后,春住带着鞭子加入战局,春住手腕一转,那鞭子锁住他脖子不能动弹,任清乐赶忙跟上,几剑封住那人动作,打落那人武器,二人这才将此人彻底制服。

    任清乐用绳子牢牢绑住了此人,用刀抵在那人颈上,厉声喝道:“到底为何跟踪?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人咬牙不肯说,一双眼只凝神看着远方。

    任清乐提剑在他手臂上狠划了几刀,喝道:“再不说当即杀了你!”

    那人仍不开口。

    任清乐正欲再问,忽闻附近树林风动,落叶哗哗从树上落下,树木之间摇曳连动,一道清朗的笑声从乱叶中传出:“不用问了,他是太子培养的暗卫,不会回答的。”

    任清乐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只见申庭从附近的一株大榕树上轻跃而下,嘴角还挂着戏谑的浅笑。

章节目录

庭前青绿深如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丰心三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丰心三一并收藏庭前青绿深如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