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病重尚无心力看管后院,萧监林不便插手日日外出逃离,在许妙安的暴政下萧府所有人都无比珍惜着睡眠之间。

    除了一人——

    许凌。

    他面前的烛火刚燃烧完远从大燕寄来的信,黑鹰已成功逃到大燕,到了大燕的他自然发现了胡秋曼的反水,但此刻已于事无补,只得叮嘱许凌多加小心。

    不过他让许凌放心,阿伊在宫中的内线传来消息,耶律盛最近频频传太医入殿,许她的药起了作用,接许凌回去之事已提上日程。

    许凌毫无表情地读了信,又将它烧毁,手脚冰凉的他看着燃烧的火焰走神。

    真的要放过萧小河吗?

    原本已下了决心的许凌又开始动摇起来。

    万一药失效了怎么办,万一萧小河武功过高那药对他无效又怎么办?

    难道他们要在战场上兵戈相见?

    如果真到了那地步,对许凌,对大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未知数!

    萧小河中了玉骨散精力大不如前,他完全可以等萧小河药效发作之际将其解决,这样他就永远没有后顾之忧,大仇得报近在眼前。

    可……那是萧小河。

    许凌心乱如麻,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拆开重组一般无力,以至于连青燕的叫声都未曾听见。

    “公主殿下,将军来了。”青燕轻轻在许凌耳边道,是婢子的本分,也是燕人青燕对燕人许凌的提醒。

    “将军。”许凌怕被看出有异,收起所有思绪,转身对萧小河道,“夜深为何不睡,反而来了这里?”

    萧小河怕他误会要圆房,于是道:“我待待就走,不过我今日带回来了一个好东西,娘子猜猜是什么。”

    “好东西。”许凌看萧小河左右手空空,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摇头道:“妾身猜不出。”

    “将军手里也没拿东西呀,怎么戏耍公主?”青燕笑道。

    “好东西肯定不能让你们这么容易瞧见。”萧小河变戏法一样地从怀里将一枝粉红拿出,“今日回家特意为娘子折的,这可是最好看的一枝。”

    “这花儿颜色可真好!”青燕惊呼道,“宫中也有花,可没有开得这么好的,宫中的花都是黄的紫的,一看都是高雅的色儿,粉色也是从未有过的!”

    “你想要让你们公主分你,这是我给娘子的。”萧小河笑嘻嘻地把花给了呆愣在原地的许凌,许凌的手接过了花,眼睛盯着花却什么也想不出来、说不出来。

    夺目的粉红轻而易举地抓住所有人的目光,要不说萧小河能耐,将花塞进怀里后花没有半分破损,鲜艳得如长在树上的一样。

    花姿摇曳着,一股不淡不浓,但芬芳馥郁的味道传来,将许凌的春天也一齐送了过来。

    “好看。”许凌搜刮着能夸赞花的所有诗词文赋,最后却只干巴巴地说了这两句,而这两句正是许凌发自内心想说的。

    他将这一枝嫩桃插在了本作装饰用的花瓶中,花瓶与烛火对着,烛火的黑影在花瓶上燃烧,大有将它一口淹没之意。

    许凌踌躇未决,还是将花轻轻推了推,逃离烛火的恐吓。

    萧小河看许凌看呆了花,心中一阵高兴,目的达到她也不欲多留,在青燕热烈的相送中离去。

    两手空空的萧小河没有丝毫困意,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前天已发亮,总觉得在离京之前还有一件事没办。

    到底是什么事儿呢?

    萧小河坐起来盯着日光,盯了足足半晌也没从月光中得了什么启发,她又躺回床上,翻来覆去地转了好几圈。

    “我想起来了!”萧小河连忙起身,穿戴整齐跑到了铁向褴的屋前,也不敲门直接闯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抱着桃花傻笑的铁向褴。

    铁向褴看见萧小河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属下多谢将军……”

    “别谢了,赶快随我去一个地方。”萧小河看铁向褴穿好衣服,将桃花抽出来放在桌上,拉着铁向褴就往外跑。

    铁向褴上气不接下气道:“将军,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我问你,今日是什么日子。”萧小河道。

    “今日是月初,重要的事儿走在昨日处理好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日子呀。”

    “你还记得先前春桃说的万春绸被云家小娘子克死之事吗?”萧小河见铁向褴茫然,一拍脑门道,“本将军忘了你当时在门外叫号没听着,怪我怪我。”

    “说是云家有个小姑娘云幼薇嫁给了万春绸做续弦,没想到这回非但没被他克死,反而是万春绸自己横死,今日出了丧夫之月,正是云幼薇跳贞女台的日子。”

    “贞女台?”铁向褴讶然道,“没曾想云家也会遵循这种丧尽人伦的规矩,听说琅琊那边的贞女台全都在几十年前被王家当时的祖奶奶烧了,京城怎还比不上琅琊。”

    一把冲天之火让琅琊城的浓烟冒了三天三夜,也正是因为这把火,萧小河才能出现在世上。

    王家从太太太太祖奶那一辈就传下规矩,无论生得是男是女,只要王家的子嗣,都必须姓王,有违者天打雷劈,堕畜生道。

    到萧小河这里就出了意外,因为萧小河的母亲与王家断了关系,不过萧小河的母亲是王氏,王氏的母亲还是王氏。

    王氏的母亲王氏就是那场大火的受益人,那时的王家正属于由盛转衰之际,王氏识人不清,受了花言巧语蒙骗下嫁给了一破落小秀才,小秀才发誓三年内必得功名,可是三年又三年过去,非但没迎来一个状元夫君,倒是迎来了几个身份不明的外室子女。

    王氏平生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拿了一把斧头往秀才身下砸,这一砸彻底把老秀才给废了。

    废了的秀才一病不起,没几日就去了,这一去王氏就被老秀才家人一纸讼状告上了衙门,让王氏守当时琅琊盛行的殉夫规矩,给他们儿子赔命。

    于是就有了当时一家之主祖奶奶的那把火,坐落在琅琊各个角落的贞女台被一把烧天的火搅成了废墟与微尘,这把火不仅烧在了地上,还烧在了天上,将被霞光染红的天烧得更红,也正是这把火庇护了她的子女。

    没有这把火,王氏就不会再嫁生了王氏,没了王氏,哪里还有萧小河?

    “往事已远,如今又闹得僵硬,不然我定会去拜访王夫人。”萧小河道,可惜王夫人已在三年前仙逝,如今想去也没这个机会了。

    “虽然先夫人与家里闹翻了天,但那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女儿,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感情,有机会将军与王氏重修情谊也是好事,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铁向褴道,“属下看那个王忆之功夫不错,看着也是个好人,将军不妨暗中拉拢一下他。”

    “我心中有数,不急于一时。”萧小河道。

    *

    陈元一藏身于人群之中,如今的他不同于往日,挺直的腰板也变得畏缩,生怕别人认出他,指着他鼻子骂道他是被燕人打败的孬种。

    他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出来,是因为他明白这是自己重回主线最后的机会。

    如果有云大人的力荐,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而想要得到云大人帮助,必须在今日救下殉夫守节的云幼薇。

    陈元一回忆起云幼薇的画像,她是一副典型的纤弱温婉的贵族女子模样,眉眼间流转着数不尽的柔情蜜意,待人做事虽是一副温柔模样,却有着十足十地主见。

    陈元一很喜欢她,按照原有的发展,他们还生了一个女儿,女儿与云幼薇一般乖巧。

    只要救下她,一切都好说,陈元一稳住了心神。

    慢慢的,他逐渐发现身旁的人关注点并不在他身上,逐渐放松了下来,今日僻静的贞女台围满了人,有人是好奇,有人是发自内心的敬佩,陈元一甚至有心思与周围人交谈起来。

    “还要多谢万老板了。若非他这一走,我们怕是八辈子也没机会见这般花容月貌的贵夫人!”

    “荒唐!”一严厉老声斥责道,“云姑娘殉节是古之正道、天之大意的宏伟之事,怎可容你们这些凡夫俗人玷污,再出言不逊,老夫就叫人将你抓取衙门!”

    陈元一闻声抬头,看见一胡子花白的老者正在义正言辞地痛斥着围观之人,此人面露悲伤之色,只是依旧难掩眉眼间的儒人气息。

    陈元一废了老半天劲终于回想起来这张脸是谁。

    冯学台。

    当时许凌破楚后以身殉国的第一批忠臣之一,并留下了流传千古的报国名赋,闻者阵阵动容。

    万春绸是他的学生,他出现在此也不出意料。

    “老先生说的有礼,云姑娘是大义之举,不可容人随意妄言。”陈元一声援冯学台道。

    冯学台欣慰地点点头,看来这世间还是有心存正义之人,不过他一派大儒,不好随意与人搭话,看被训斥那人面红耳赤,心满意足地就要离去。

    只是这么一回头却瞥见了一道熟悉身影,他警铃大作,轻咳了两声慢悠悠向人群之外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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