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河晃晃悠悠回去的时候阿翠几人已装扮完毕,大家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新衣服称不上华贵,但做工用料也是这个小村落的人未曾拥有过的,不免觉得惶恐。

    萧小河彻底清点了一下人数,总归十三个人,其中只有阿翠一个有着孕的青年女子,有四个幼童,三个老人,还有五个带病、带着残疾的中年人。

    在王忆之与铁向褴的装扮下,十三人皆焕然一新,从潦倒落魄的难民变为了阀阅人家的小厮,个个燕人打扮,乍一看还真看不出什么错来。

    与王忆之和铁向褴的相处让阿翠十分局促紧张,见萧小河归来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她也能看出来,萧小河根本与玉兰柔情殿没有干系,无论她是何人,能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从耶律盛手中将自己救出,那定不是坏人。

    “多谢姑娘搭救,阿翠无以为报,待阿翠将孩子生下,必侍奉在姑娘左右,以报今日之恩。”阿翠大着胆子走到萧小河旁边对她道谢。

    萧小河打量着阿翠,她散乱的头发被粗疏地编在了一侧,目光之中的惊惧淡淡安定,身上的浅绿襦裙搭配着白袄,简单又不伧俗,手上带着金镯,头上插着金钗,万俟家族一贯满身金玉的张扬作风,无论是车夫还是仆从皆是如此,萧小河越过阿翠向其他人看去,果真人人身上都挂着金,王忆之此次想的还真是周到。

    “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一会儿将你们送去个宅子,到时有官兵搜查上门,莫理也莫问,只说你们是守在万俟家的奴仆,其余一概不知。”萧小河笑道。

    如今的萧小河心情很是愉悦,连带着整个人都如沐春风,阿翠心下感激不尽:“那姑娘是何人,我日后又要如何去寻姑娘呢?”

    “以后我有什么事我让王忆之与你们联络。”萧小河指了指不远处与铁向褴傻笑的王忆之,“认准他的脸,其余人一概不理。”

    “好。”阿翠看向了王忆之,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的脸,她从小到大没念过书更不识字,脑子也不灵光,爹娘去的早,稀里糊涂地就与刘二虎成了亲,又稀里糊涂地有了孕。她怕脑子笨记不住王忆之,只得仔细地瞧着,把他长相刻在心里。

    王忆之被这道灼热的目光盯得脸唰地一下通红,他连忙咬住了牙,让自己在风中吹歪的笑脸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铁向褴奇怪道:“什么好笑的事儿你倒是说呀,怎么说一半闭嘴了?”

    王忆之咬牙腹语道:“没什么好笑的事儿。”

    “你不对劲。”铁向褴狐疑地看着王忆之,“你刚才笑得不挺开心?”

    王忆之拿胳膊肘子捅了一下铁向褴,面上依旧冷静无比。

    阿翠将王忆之上下看了三遍,随后冲着萧小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阿翠扭过头的那一刻,王忆之终于长舒了口气。

    “我晓得了!”铁向褴被王忆之捂住了嘴,却还是低声道,“是不是阿翠那姑娘看你你害羞了?”

    “哪有!”王忆之挺直了腰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谎话,“我方才不过是脚下抽筋,如今好了,你莫要多想。”

    铁向褴盯着他通红的耳朵,摸摸下巴笑着逗他:“说来也怪,怎么这阿翠姑娘偏偏看你这么久,转头又与将军说些悄悄话,难不成是看上了你?”

    “那可不行啊,人家怀着孩子,你们要是成婚了,你们老王家人不得把你俩杀了?”铁向褴暗含讥讽,他与萧小河时刻一心的,当年王家把先夫人赶跑,铁向褴纵使心里觉得拉拢王家并无坏处,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道。

    王忆之既没听出讥讽也没听出这是铁向褴给他挖的坑,实诚道:“怀着孩子如何了?直接给他们把孙儿孙女带去,偷着乐去吧!”

    铁向褴闻言哈哈大笑,一副王忆之上当了的神情:“还说你不是害羞!你小子可真行,连日后成婚都想好了!”

    王忆之这才意识到上了当,急得直跳脚,当即与铁向褴拉扯起来。

    “姑娘,这公子……如今多大了?怎跟个小孩一般。”阿翠担忧道,也不知这样的人靠不靠得住,他们倒是无妨了,莫要连累了眼前的姑娘。

    好好的公子,就是脑子不太好。

    萧小河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因为丢的是王忆之自己的脸,她笑道:“他脑子有点问题,小时候落下的病,一般时候无碍,有时候会发作,你就当瞧不见就行。”

    阿翠搭在一侧的麻花辫微微弹起,仿佛和阿翠一起吃了一惊:“这病可严重?”

    “不过是被驴踢倒了脑袋,虽不大好,不必介怀。”萧小河道。

    “……好。”阿翠没有多余的怜悯之心去同情王忆之,她自己就是如今最值得同情之人,而肚中的孩子安然无事,在此时此刻也不知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风渐渐停歇下来,萧小河又大声将方才叮嘱阿翠的同众人讲,大人们又将这话重复给不知事的幼儿和耳背的老人。

    所有人都颔首称是之后,萧小河凭照记忆带着众人躲避守卫寻着小路,缓缓向万俟家族的豪宅逼近。

    蔚县四处都插满了燕旗,之前的酒巷茶馆尽数歇了业,如今燕军并未如之前对待其余部落一般大开杀戒,然而这种逃脱不得又不知命运归向何处的忐忑是一种更折磨人的悲楚。

    身着奇异的燕军时不时在路上巡逻,蔚县中的乞丐皆不知去往了何处,如今大街上无一人身影。

    萧小河听力上佳,用不着打听燕兵巡逻时间就能顺利地带着一大群人七绕八绕,如同老鹰身后跟着一群鸡雏,走在最后的铁向褴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

    好在这幅诡异的场面并未持续多久,万俟家的宅子在街市之中格外眨眼,金碧辉煌的一片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冲动——拿着小刀慢慢将金子剜下,那也是一笔难以估量的好价钱。

    萧小河见到万俟问风的时候,他也是如此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身上的金子银子数都数不清,连衣服的绣针都要镶上金片,与如今清风明月的样子全然不同。

    萧小河屏息凝神地听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有人活动的气息松了口气,她记得万俟说过这些宅子是固定时间有人清扫,想来并未如此倒霉。

    她正靠在墙边听动静的时候,铁向褴与王忆之已走到了后门门前,二人惊奇地研究着挂在后门上精致的锁头,只见其与寻常铁锁不同,锁上有着三层数十个凹槽,定要动用智慧方能打开。

    “万俟那人我不喜欢,笑着都让人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人家脑子好,连家里的锁都比咱的好。”铁向褴用手试了一下,发现这锁用蛮力掰不开,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应当是需把锁转到固定的凹槽之上,方能开启。

    “那该如何破解?”王忆之感受到了阿翠的目光在背后注视着自己,他咽了咽唾沫,开始动用自己许久未用的大脑,眼睛一亮道,“万俟家族如今是第几代了?”

    铁向褴想了想道:“我记得万俟说过,应当是第十三代。”

    王忆之激动地让铁向褴捧起锁,将一层拨到了第一个凹槽,第二层拨到了第十个凹槽,第三层拨到了第三个凹槽,随后期待又紧张地盯着面前的金锁。

    金锁在铁向褴手中岿然不动,连一点声响也不肯赏赐给王忆之,良久的沉默后,王忆之高昂的脑袋终于垂了下去。

    那道阿翠的注视也消失了。

    铁向褴道:“肯定不会如此简单,不然岂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去了?”

    “我才肯定是关于万俟家的秘辛,只是可惜万俟没跟咱们过来,不然直接问问他就好了。”

    王忆之道:“万俟小气得很,就算带他过来他也不同咱们讲,肯定只会悄悄和将军说。”

    萧小河好整以暇地在后面看了他们二人半日,终是忍无可忍道:“我若是不来,你们俩岂不是连门都进不去?”

    二人听了这话反倒是十分高兴:“难道万俟提前把这锁的密码告知您了?”

    “唉,您也真是的,告诉了就早些说嘛,何至于我和铁……铁姑娘浪费这么多时间。”王忆之故作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一群眼巴巴的目光,顿时觉得人都丢到自己八辈祖宗上。

    “没有啊。”萧小河踩着后门一跃翻了进去,从门内将锁推开,咔嚓一声之后,下一秒,金子做的大门在铁向褴与王忆之面前缓缓打开。

    铁向褴倒不觉得有什么,一如既往星星眼夸赞道:“不愧是将军!难怪万俟没和您讲呢,肯定是早就料到这些根本难不倒您!”

    王忆之讪笑着同手同脚被铁向褴推进了门,他的耳边传来了阿翠的惊叹之声。

    “姑娘身后好生敏捷啊。”阿翠崇拜地看向了萧小河,直直从王忆之身边略过,临走前终是同情地看了一眼王忆之。

    唉,果真是生过病的脑子,还真有些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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