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皇室中人低三下气的侍奉令阿伊身心愉悦,她靠在耶律盛方才做的凳上笑道:“生死不明,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了。”

    “多亏了陛下的药,不然他们也没机会伤到萧子客。”阿伊长叹一口气,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并未影响到她分毫,她的语气又变得惋惜起来,“萧子客伤的不轻,再加上那药,估摸着不好,不过他们大楚肯定不会将此事放出,虽然省了不少事,不过还真是可惜了。”

    许凌静静地看着阿伊,未出一言,阿伊察觉到许凌的蹙眉,她重重地拍了拍手,很快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二人从天而下,一言不发地将地上的尸体拖走,动作行云流水,他们似乎并不知晓手下的烂肉在上一秒还是呼风唤雨的燕王,或许他们早已知晓,只是并不在乎明堂之上坐着的是何人。

    他们效忠仅仅是阿伊罢了。

    许凌知晓阿伊在大燕之民心威望丝毫不亚于在大楚的萧小河,但亲眼所见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如今情势比楚皇要危险万分。

    如若阿伊想自立为帝,他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纵使阿伊有其妃一手养大的交情,权势迷人眼,无人会不向往那个受万人朝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位置。

    而且此刻的烦心事远不止这一桩。

    萧小河的负伤让他始料未及,在他的设想中,察觉到自己身体有异的萧小河会安心在营中养伤,直至消息传到京城皇帝顺水推舟派人将他替下,而那时就是进军破楚之日。

    战场刀剑无情,但他知晓萧小河能力如何,从未想过会造就如今局面。

    见许凌的眉头并非随着耶律盛被脱出而舒展,阿伊忽笑了:“陛下,您与萧小河成亲那是形势所逼,总不能几个月的假夫妻倒成了真夫妻了,难道其中有什么臣不知道的事?”

    阿伊饶有兴趣地看着许凌,她能猜出许凌并非想置萧小河于死地,只是如今许凌反应还是有些超乎她的意料。

    得知萧小河生死不明后,许凌整个人魂都如飘走一般,让人不得不多想。

    “与大将军无干。”许凌言简意赅道,只是整个人瞧上去让有些心神不宁,心中残叶飘荡,难掩波澜。

    阿伊左右无事,解决掉耶律盛让她轻松不已,她微微前倾着身子,神色玩味道:“陛下在楚这十余年可有什么喜欢的人?您这个岁数,在大燕人人都有子嗣,如今您可不是之前的公主,而是实打实的皇帝,膝下无人可不成样子。”

    许凌轻笑出来,应对自如:“这话谁人都说不得,大将军怕是说不得。”

    阿伊满不在乎道:“臣又不是皇帝,臣自然无所谓,这次伐楚大捷后,陛下定要早日充盈后宫,诞孕皇嗣。”

    “陛下似乎不愿。”阿伊比许凌年长十余岁,看许凌模样就知他意图为何,“难不成您真的喜欢萧小河?”

    “大将军多虑了。”许凌心下一乱,很快恢复了镇定的模样,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坚定道,“朕之所愿不过大杀楚贼,为母亲报仇,萧小河若是真的……魂断蕲州,于朕而言是件大好事。”

    ……

    许凌说完这话鲜活搏动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住了一般,他强压下心头的不适,回想起楚帝令人作呕的嘴脸与楚宫中数不尽的趋炎附势、夤缘欺下以及那个素未谋面,却贯穿着他一生的所有美好想象的存在,唯有这般才能让他心中残山剩水再次掀起波涛。

    “好了,不过一个萧小河,哪里用得着陛下如此抓心挠肝。”许凌越遮掩,阿伊越觉得好笑,未曾想一桩偶然的婚事竟让许凌付了心,看来与萧小河瓜葛上的事儿每一件是好的还真是所言不虚。

    “若萧小河苟活,待臣尽兴之后便好好的还给陛下玩,陛下觉得如何?”阿伊意识到了自己口中的大不敬之意,不过她跋扈惯了,她能捧起耶律盛,也能将他狠狠拽下尸骨无存,多少个耶律盛都是如此,只不过许凌是那个人的孩子,有些特殊罢了。

    许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阿伊是如何能顺理成章地将这句话说出,而对方正满脸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故意挑衅之意,只是在她看来,有什么好东西自己先享用,是一件无比顺理成章的事。

    他握紧了拳头,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双掌之下掩藏着烈焰般的杀意。

    “大将军的尽兴之后,哪里还能留有命在。”许凌终是没忍住,冷笑着嘲讽道。

    在阿伊手底下的人就没有全须全尾出去的,许凌的一番话正好戳穿了阿伊的谎言,她非但不恼,反而爽朗笑道:“是啊,所以陛下还是盼望着他已经死了为妙,不然日后怕是会更难过了。”

    越说下去许凌的拳握得越紧,他深吸一口气,深知此时不能让阿伊看出任何一丝异样。

    “大将军打算何时攻楚。”许凌声音平稳道,一切回到了他刚刚与阿伊碰面之时,没有了萧小河牵扯的情绪波动,许凌无疑可以成为一个极好的帝王。

    阿伊道:“如今将士们气焰最盛,臣打算乘胜追击,三日后举全军之力正面破楚,倘若顺利,不出半月,楚军必溃。到时从北自南,从东向西,兵分三路,一路攻京,必能平扫南楚,雷霆万钧。”

    东难西易,北难南易,阿伊的想法的确无可指摘,许凌微微颔首。

    拖走耶律盛的尸体容易,若想将空气中这股难闻至极的味道彻底消除不是件易事,人常说杀人多的人身上会带着一股血味,泡一万次水也难以驱除,这是刻到了骨子中,流淌在自身血液里的味道。

    阿伊起身双臂撑起在案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行军图,许凌能闻到阿伊身上的血味,阿伊却闻不到。

    她之宏图若为真,将会有无数无辜之人惨死,这点许凌能意料到。

    不过他不在乎,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过路中人如何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许凌也俯身上前,两道目光在行军布阵图上流转不定,一场末日的涂炭在风雨飘摇边关试探着脚步,即将到来。

    *

    萧小河当然不会知道远在燕营的阿伊已经在研究萧小河的九十九种死法这件事,更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完成了一件更伟大的使命——成功挑拨了许凌与阿伊的干系,至少在许凌心中埋下了诛戮的种子。

    她每日与万俟一起研究着燕军的动向,红日西归与圆月褪去,每当新的一日降临,距离大燕进攻的日子就越近一日。

    掐着日子数数属实不是件可以消遣的好玩事儿,萧小河这样的心大之人也不免紧张起来,尤其是干系到不知多少人命,萧小河愁得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她如今不宜露面,日日缩在狄问蓝的营帐之内,害得狄大将军日日躺在冰凉的地上瞪大双眼盯着灰白账顶思考战事,人生生也被熬瘦了一圈。

    “阿伊若有所行动,必从西翼攻起,此处是我军最薄弱之处,只要我们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必能将他们打回老巢。”吃饭时狄问蓝也不肯放过萧小河,心思无比缜密地与萧小河商讨行军之事,“将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狄问蓝这句话一般,窗外应时对景的从晴空烈日变成了阴沉一片,大卷大卷的浮云压下,看得人喘不过气,活活被人勒住脖子一般痛楚。呼啸而过的风也如同荒野中的狼嚎,叫得人浑身发颤。

    “阿伊并非求稳之人,我如今难当一面,她定要抓住此机一举拿下,从侧面进攻我们尚有反咬之力,从正面进军方是她剑走偏锋之策。”萧小河将干涩地米饭塞到了嘴里,这种味道难以形容,说是米都算折辱了米,更像是未经开化的石子。

    莫管是石子了,就算是刀子也得向下咽,萧小河不想自己在兵营里被饿死,又吃了一大口。

    边关的伙食靠老天赏,如今这种天气下,莫说自己了,怕是连气头正盛的燕军也好不到哪去,比较可以让萧小河宽心不少,她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萧小河的态度显然让狄问蓝不满,不过他太了解萧小河为人了,对他的话还是有几分信服,犹豫道:“可从古至今鲜有两军对打从正面突围,风险实在过大,阿伊果真会如此行事?”

    萧小河道:“从古至今的新鲜事可不少,狄将军莫要如此狭隘,当心胸开阔些,就应如今日这风一般,将人、草、树都吹跑了。”

    见萧小河又东扯西扯没一句靠谱的话,狄问蓝可气又无奈地端起碗扒了一口饭,碗还未料下,就听门外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被风吹压的声音。

    风越发大了,声音如古老神兽的怒吼,萧小河与狄问蓝齐齐向外望去,满天的风卷着沙,连带着营帐一齐被吹得摇摇欲坠,在满天乌云之下显得渺小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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