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山伯长亭和英台分别之后,在返回万松岭的路上山伯与四九心中一时之间都不平静,山伯一边走一边觉心里面空荡荡的,两人一朝结拜,三年同窗,如影随形,形影不离,如今咋然分别,仿若失去了另一半身影,坐卧不宁,倘倘然若有所失,一时之间心神难安,又想起英台离开时种种情景,最后别离时所许九妹一事,更是让山伯觉得个中别有蹊跷。

    四九在一边一面走,一时傻傻的不时手舞足蹈,山伯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呵呵傻笑。

    二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话,连夜回到了外松书院。跋山涉水的,四九疲累之极,回来后一头倒在了床上便睡,倒也宽心,还一边打着呼噜,一边口中犹自流出了口水,像是做了一场春梦。

    山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又怎么睡得着觉,一是间想着英台一路上种种不解之处,一时之间又想着是否要告假到祝府上问上一问,一来可以得见英台,二来也可看看英台所言九妹一事真假,但想到如今学业未成,事业未竞,真个是马高凳短,上下两难。

    山伯每天课学之时也是无精打采,下学回来也只在屋里转来转去思前想后,想来起去总也是拿不定主义。这日一早,忽然有一人来传讯:“梁山伯可在。”四九在外应道:“在的,唤我家公子有事么?”

    那人道:“伯子师娘有请。”原来是伯子师娘叫人来请山伯,山伯应声道:“马上就来。”说着整理仪容,匆匆去书院寝舍见师娘。

    见王仪夫与伯子师娘据案正襟危坐,案后一幅雕刻竹简书法,笔法苍劲有力,笔锋如刀刻斧凿如走龙蛇,文曰:破山之雷,不发聋夫之耳,郎夜之辉,不开矇叟之目。更是喻意见深远,深合当前天下时局,赫然是从王羲之之书法作品中选取的一千个不同的字,结合古今史实以韵成文的千字文,颇为贴合山长王仪夫致学之本。

    “学生拜见山长、师娘。”山伯深深一鞠躬身行礼道。

    伯子师娘也不饶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山伯,今日找你来,是为英台之事。”

    山伯急忙问道:“英台怎么样了。”

    伯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山伯,盯得山伯有些发憷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和英台同窗三年,形影不离,可知她是男是女?”

    山伯一怔道:“学生与他日益相处,虽然形影不离,但也知他是一美男子,难道英台还能是女的不成?不知师娘这是何意?”

    伯子师娘起身吟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是雄雌?”吟的便是北朝花木兰的《木兰诗》。

    山伯脑袋“轰”的一震,一时大惊失色,不禁一阵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英台原来是女的,英台原来是女的,我早该想到了啊,我早该想到了啊。”

    伯子师娘略带不争的口气说:“我说你啊,就是那只雄兔子,反而把眼迷离了,真个是把书读死了,读成了个书呆子吧。”

    “英台临行时多次以物暗示,我却还是懵然不知,是我令她伤心了。”山伯仍然喃喃自言语道,却是仿佛没有听到师娘后面所言,犹自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中,连日来英台离别的每一个场景历历在目,种种不解豁然明了,可是却也明白太迟,如今伊人已然离开。

    伯子师娘轻轻扣了扣桌案,山伯这才清醒了过来。

    “你与她同窗据案共读了三载有余,居然不知她是个女孩子,我告诉你,她本俏佳人,只因至力于攻读,是以女扮男妆来此投学,三年来与你情投意合,若不是看中了你的品性,临行时跪求师娘我从中作媒,把自己的终身托付于你,而且还留下一支玉蝴蝶坠子,说是‘蝴蝶成对夫妻配’,想来这坠子是一对的吧,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也不枉了英台托付我一场,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山伯心情激动的接过玉蝴蝶坠子,恨不能化作飞鸟飞到祝庄,但愿能求得英台的原谅,但愿能求得凤凰于飞。于是匆匆向山长和伯子师娘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山长师娘成全之恩,学生无以为报,学生想告假去祝庄一趟,还请山长准许。”

    夫子叹道:“在吾门下学子,理当以诗书礼仪为学习,报效家国为重,自吾东晋立国以来,文治武功虽非一等,崇尚文治,尝制九流常选;立国学,大兴办学,记五经博士,分设五馆,五馆生不限门第,又立集雅馆、士林馆等,而文风大盛。但文不可废武,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者,非战之罪也,国不可一日无兵,有备而无患者也。而今北国兵凶战危,来势汹汹,真逼我朝,诸子百家,均应立身为国,不可独善其身,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住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尔等这届学子,学业皆很不错,胸有丘壑,本来也是望尔等后辈儒生,皆能投身报效家国,强国强兵,为后世开太平,怎料尔耽于儿女私情,无所报负,为师也为尔感到可悲可叹。鉴于尔与英台三年同窗,虽情投意和,但尚能尊礼教之防,不及于乱,未做出越轨之事,为师也就成全尔,万望尔能成小家,亦能立大业,尔好自为之,去吧!”

    山伯连忙向王仪夫深辑一礼道:“感谢山长教诲,山伯一定不负所望。”说着拜别出院。

    山伯心情激荡的回到学舍,欣喜若狂,兴奋的连忙叫来四九,立即收拾行礼,四九愕然问道:“公子今日何事如此高兴?又为何要忙着收拾行礼,难道咱们不继续攻读了么,三年下来,咱们的束修可不便宜。”

    山伯得意忘形,神秘兮兮说道:“你猜猜,祝公子倒底是男是女?”

    四九道:“那还用猜吗?”四九一时之间一阵无语,心道:“公子啊,咱老早就知道了,那银心还是女的呢。”

    山伯不待四九说完,道:“她是个女孩子,刚才师娘传我过去,就是告诉我这件事,她临行前留下玉蝴蝶一只给我,说是蝴蝶成对夫妻配。”一面说着,一面把那玉蝴蝶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递给四九观看。

    四九假装说道:“祝公子是女孩子,银心是男的,二人一男一女,长久共处一室,会不会————”

    山伯急道:“你别乱猜了,祝公子既是女孩子,那银心是她的书童,不用说也是女孩了。”

    四九嚅嚅道:“公——子啊,其实啊——我早就知道银心是女孩子了。”

    山伯气鼓鼓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四九嗫嗫道:“跟你没法说啊,之前也只是猜测,有一次银心同我在花园玩耍,上那假山,他上不去,我就拉他,就感到他的手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细看他,他害羞转过脸去,只见他两边耳朵都有孔,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打的孔,后来我见祝公子耳朵上也有,同窗三年,虽不敢确定二人是女的,但每次洗涮都避开我们,从来没有和我们在一起过,上厕所也是一样避开我们,直到上次他别的时候,我抱了银心一下,银心胸口软软了如同两团绵花,我就更加笃定她们都是孩子了,而且银心凑到我耳边悄悄告诉我了,但不准我说给你听,就让你到祝庄去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山伯气不打一处,提起右腿给了四九屁股上不轻不重的一脚,愤然说道:“不准你说你就不说?我还是不是你家公子啊?你这重色轻本公子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你怎么不是我家公子呢。”四九抚了抚有些疼痛的屁股喏喏道。

    “那你回来的路上不跟我说,我也好追上去给英台道歉啊!”想想送英台走的一路上多次险些唐突佳人,山伯提起腿来就想再给这卖主求色的家伙一脚,四九连忙闪到了一边。

    山伯歇下了收拾行礼的手,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怪我,我也应该早知道才是,难怪英台她的胸部跟别人不一样,隆起来的,我还道他天生如此。”“哎,我是真傻,怪不得送他回去的时候多次以物喻人,说我是痴男、脓包、傻子,银心也说我是个呆头鹅,我还发火来着。想来可笑,英台那日还问,何女得幸,得我白衣执甲去娶。什么九妹,想来也是她自己吧。英台如此倾心于我,我却——”转过身来又责怪收拾书担的四九道:“你也是,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呢?”

    四九道:“我怎么也不敢啊,要是说了,惹脑了祝公子,那我如何担待得起,银心怕是也从此再也不理我了。”

    山伯笑骂道:“你这重色轻本公子的狗东西。怕是后面这句话才是你的心里话吧。”说着又佯怒着轻轻踹了四九一脚道:“还不快快过来收拾东西。”

    四九挠了挠头,“嘿嘿”笑了笑,两人忙着一起收拾行礼,匆匆下山赴好楼台之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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