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一阵锣响,三人抬眼一看,只见围了一大群人,走去看时,那场中正有一耍枪弄棒的一男好二女在那里卖艺。男的身着青衣,挽了个道士髻,只见男的耍了一趟地趟刀法,博的满堂喝彩,一绿裳少女的手里端着一面铜锣,不断向周围观众点头讨要赏钱,嘴里说道:“我们兄妹三人远到而来,路过到贵地,在贵地老前辈和各位父老兄弟姐妹面前献丑,练的不好,还请各位前辈父老兄弟姐妹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上人场。”说着又是一阵打躬作鞠。绿裳女子兜得一圈,看把戏的三四百人只有三四个给了点碎银,那女子退了回去,鞠躬又行了一个礼道:“多谢诸位,多谢诸位。”“铛”的一声,又敲起锣来,只见那男子握了两把钢刀出来,耍了一圈,就地一滚,只见白光一闪,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另一红衣女子拿了两把飞刀,照场外树枝上挂了一块木牌子,“卟”的一声,那分刀分毫不差的钉在那牌子中央,接着反过手来扬手朝那男人舞着的刀光射去,只听得“铛啷”的一声弹了回来,女子随手接住,周围观看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啪——啪——啪”一边鼓起唱声,一边叫起“好—好—好”来。

    那男子收得刀光,只见那绿裳女子又端着锣来不停向四周围观者打躬作鞠讨要赏钱,转了一圈,没有人给,女子回到场中敲起锣来,那男子抬出一棵四五丈长的竹竿,立在头上,绿裳女子放下锣来,紧了紧束腰,将身子一提一纵,便如大鹏展翅般到了竹竿顶部站好,随着一个后空翻就势又一个雄鹰展翅仍然站定竹竿顶上纹丝不动,众人又是齐声叫好,又见先前掷飞刀的红衣女子双手各拿了一十二把飞镖,接二连三的朝竹竿上绿裳女子射去————

    这时忽然听得从远处传来一阵琴声音,英台银心闻声寻去,进得是旁边一间铺子里面大门后大厅,前方正有个戏台,厅内坐无虚席,台子中央端端正正坐着一个蓝衫女子,明眸皓齿,头罩青纱,轻捻慢拨中,一缕缕仙音仿佛山涧泉水般从指尖流淌而出,让人仿若置身和风细雨春光明媚中。

    英台二人悄然坐下,就见那女子弹得一曲,起来躬身一揖,又坐回原地手指拨动,琴声时而如鸟语花香,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又如花前月下,情人私语,时而又如田间少女银铃笑声。

    此曲弹罢,只见得她气喘吁吁,坐着不动,脸色深沉,柳眉紧锁,杏眼圆睁,过了一时方手指拨动,只见琴声又起,如寒婵之声,悲悲惨惨,淒淒切切,如泣如诉,随声唱道:

    “炊烟绝户,漫漫荆棘寻无路,

    生离死别,行遍天涯眠何处,

    满眼荒凉,犹见昏鸦残树,

    人生几多曲折呼,多少血泪仇无数。”

    唱到此处,她昂首挺胸,怒目苍天,眼泪清流,你道是何缘故?

    只因这乱世纷争,横征暴敛,豺狼当道,世路不平,只有歌声,诉得满腔血泪。且看她眉宇间暗藏无限愁怅,如秋水双眼流露首多少仇与恨。

    只见得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后,手指乱弹,琴声响起,如金珠落盘、大江奔涌、万马奔腾,如人喊马嘶、刀枪撞击、电闪雷鸣,又扬声道:

    “穷的穷来富的富,几家欢喜几家哭,

    朱门高楼酒肉臭,街边犹有冻死骨。”

    唱到最后一句,琴声戛然而止,整个厅堂屏声静气等她还要弹喝什么,她却双目紧闭,坐如木偶,这时有个褐衣老翁托了上盘子台口,少许,并无多少人赏赐,那老翁见状端着托盘走下台来,围着观众福了福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开恩给些赏赐,这场子是租的,小老儿贴不起啊!”说着团团打躬作鞠,走了一圈,却也无人给赏赐,无奈转上台去,把个空盘子放在那女子面前,那女子睁开眼睛看得一眼,脸上木无表情,起来转身准备退去,才走得两步,英台在台下喊道:“姑娘且慢走。”走过去盘子里放了十余锭银子。

    女子躬身福了福道:“真是雪中送炭,多谢公子了,小女子今生今世不敢或忘。”

    英台道:“姑娘弹唱俱佳,字正腔圆,声情并茂,情真意切,我等听得耳目一新,受益非浅,此是在下小意思,略表寸心而已。”

    那女子道:“公子过奖,实不敢当,小女子才疏学浅,只因老母惨遭不幸,随父浪迹天涯,将自身感受及耳闻目睹拿来成词罢了。”

    英台道:“言为心之声,行为心之迹,歌声乃是情感之流露,故而姑娘有此才艺。”

    那女子愕然道:“听得公子之言,似是深通其理,绝非是等闲之人,今日小女子也算是遇到了知音。”

    英台道:“说的哪里话,只是在学堂时,夫子有所教导而已——”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大声吵杂声音:“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待得回头一看,只见冲进来十多个兵士,两人上前把那女子拖住,那带头兀自指了指英台喊道:“把这小子也拿了。”

    银心见状急忙冲了过来嚷道:“别抓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又没有犯什么法,别抓他。”

    那领头的骂道:“妈的,你这卖唱的妖言惑众,这小子和她同流合污,你还他妈的嘴硬,来人啊,把他也给我捆了。”只见两个士兵冲了过来,把银心两只手一扭,那领头的官兵喊道:“拖走,带回去交给总兵发落。”一群官兵前呼后拥,前拖后推的把三人朝大门外拖了出去。老翁急忙跑过来,拉信领头的官兵“扑通”一下跪在他的面前哭道:“求求官爷您高抬贵手,求求官爷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女儿吧,我就这么个女儿啊,求求老爷了您放了她吧,我在这里给你磕头了,您把她抓走了,可叫我怎么活啊?”

    领头的官兵毫不理睬,老翁死死的的拽住他的裤腿,死活就是不放,领头的官兵大骂一声:“去你娘的。”狠狠朝老翁心窝踹了一脚,老头被这一脚踹了个四仰八叉,老翁挣扎着爬了起来,伸着手望前面嘶声叫道:“素玉——”,“卟”的一声吐了口鲜血,晕倒过去。

    素玉拼命挣扎边声喊道:“爹——爹——”,声音未歇,在巷口街面回肠荡气,随后和英台银心三人被强行拖走。

    祝常青看耍把戏入了迷,浑然不知英台和银心二人已被官兵拖走,英台银心拖走时想着他会随后跟来,也没在意,这时听到素玉叫喊声才转身看见英台银心素玉三人已被拖的远了,又不敢喊叫,眼睁睁看着三人被拖走,手足无措,不禁发呆,呆愣了一时,转身看见老翁浑身是血,已然断了气,暗道一声“造孽啊。”周围围观的人三言两语宣嚷开来:“唉,这年头,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明明的是把人饿死了,还不能说是没有吃的,当官司为吏的为非作歹,还不得说他们半句,要是说了,不是处死,就是被判服劳役,真是人心不古啊。”

    又有人说:“那卖唱的女子也真算大胆,这一被抓去,必然会被定个诽谤朝庭的罪名,生死难料哟。”

    正说道,只见走来一个女子,一身黑绸短打衣裤,腰勒大红带子,头顶一块红绸方巾,额头扎了个英雄节,腰系一把英雄宝剑,眼珠子黑亮黑亮的,仿佛会发光,正自黛眉深锁,众人见这女子过来,怕惹出事非,各自散去。

    女子到了祝长青面前,看了看死在地上的老翁,拿出一锭银子说道:“我看你也是一个外乡人,人不亲土亲,土不亲水亲,这银子你拿去,马这位老人家抬到十五里外的僻静处坟山埋了吧。”

    祝常青看了这女子一眼,又看着那死去的老人,想了想说道:“这银子你自己留着吧,这老人我抬去埋就是。”

    女子拿着银子有些生气地说道:“叫你拿去你就拿去。”

    祝常青道:“银子我也有。”

    女子有些发怒道:“这银子是我拿给你的,你不要,你有的是你的,我知道你有,我拿给你的你得收着。”

    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以不好说什么,祝常青懒得跟这女子攀扯,转身背了老人的尸体便走。那佩剑少女脸上一呆,犹自心想要拦下祝长青,想一想便也释然,大事要紧。

    祝常青买了棺材,花钱请来几个汉子,把老人装入棺材,自己手持引魂幡在前,一面走一面丢着纸钱,缓缓往十五里外乱葬岗而去。素玉、英台、银心三人被反捆了双手,绑在三棵大柱子之上,发髻散乱,低头垂胸,脸色苍白,眼见二更将近,只听得“吱”的一声,牢门开处,进来五六个人。前头一个穿着华丽,肚大腰圓,肥头大耳,满脸短须,走进来逐个打量一番,到素玉面前问道:“她唱些什么?”

    随他进来的一个兵卒道:“禀总兵大人,她唱‘朱门高楼酒肉臭,街边犹有冻死骨’这句”。总兵又问:“她还唱了些什么?”那兵卒想了一时,结结巴巴地道:”她唱——她唱——,小的记不请了。”

    总兵道:“当今皇上英明天子普天之下安居乐业、人庆年丰,六畜兴旺,大小官吏光明磊落,你这妖女胆感妖言惑众,诽谤当今朝庭,我看你是想造反哪,真是胆大包天。”

    素玉抬起头来,怒目圆睁,喘着粗气,横下了一条心来骂道:“什么安居乐业,人庆年丰,你睁着眼睛説瞎话,凭着你有权有势,欺哄吓诈,草菅人命,拿黎民百姓的血汗来养活自己,不管他人死活,还背着不认账。”

    总兵道:“废话,我们是奉命在此,上行下效。”

    素玉道:“你们这些粪坑里面的蛆,臭味相投,串通一气,坑害百姓,坏事做绝,良心丧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总兵被骂的狗血淋头,大怒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呀,把这个朝庭要犯打入死牢。”两个狱卒近来把素玉推了出去。

    总兵来到英台面前,用手托起英台下巴,问道:“你银两我得很啊,胆敢拿去资助那个诽谤朝庭的妖女?现在不家多少,不如快快拿将出来,孝敬孝敬本官,岂不好过拿去资助那等妖言惑众的叛逆。”英台只是闭着眼睛不加理睬。

    总兵讨了个没趣,总兵“哼”的一声:“你们落在本官手上,不要心存侥幸,算你们走了霉运。”

    来到银心面前,托着银心的下巴道:“你们有多少银两,不如拿来孝敬本官,本官兴许看在银子的份上,放了你们。”

    银心嚷道:“都被你们抢去了,哪里还有?”声音尖细。

    总兵心里怪异,不由心中一喜,暗暗道:“这两人长的细皮嫩肉的,下巴光滑圆润,耳朵还有耳孔,分别是两个雏儿,想我马英紫云关驻守多年,哪得见过如此女子,待得晚上——”想着不由得垂涎欲滴,心痒难耐。

    “给我把他们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总兵大声吩咐道,一挥手出了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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