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缸!”

    她艰难的迈动脚步,男人趴在地上手中还握着一根木棍,而那个本就只剩下一丁点儿水的大缸,此时已经四分五裂。

    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你把缸给砸了?”就那么一口水的缸,她那么俊俏的一口缸,就这么被砸了?

    “我,有点渴……想喝水。”

    松开手中的木棍,男人的表情有些痛苦又有些委屈,被水浸到的腹部还有些疼痛。

    枳实心疼的看着自己那么好的一口缸,喝水?说是凿井她都信。

    她拾起扫帚将碎片扫到墙根又将地上的水搞干净,收拾好后她长吁一声回身,脚尖却踢到一个异物。

    “呀!”

    连忙收脚后退两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还趴在地上,脚步再快一点就要踩上去了。

    “你还趴在这里做什么?”枳实驻足没好气,脚尖踢了踢地上一动不动宛若死尸的男人。

    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无法对一个将自家搞得乱七八糟的人笑脸相对,更何况她本就想早些打发这人走了。

    见他一动不动,枳实脚下加了些力气,“喂,咽气了?”掖住裙摆她蹲了下来。

    就在她思索这人是真死还是装死时,男人埋着的头抬了起来,湿漉漉的眼眸又黑又亮满眼委屈。“我好渴,也好疼。”

    被他回的哑口无言,枳实见他趴在地上指尖捏着自己的裙角,小狗般低垂的眼睛似乎连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现在忽然觉得,如果那天他是清醒着的即便没有发现雪莲,或许自己也会把他带回来。

    只不过带他回来的原因就变成了,是自己被他死缠烂打的缠上。

    “那你还不快起来?”避开他的目光,枳实淡言道。

    男人闻言,双手费力地支着地面站起来,动作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怎么柔弱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枳实后退了几步生怕撞到自己,哪知下一秒他就读了心似的直直朝自己倒过来。

    “诶?你……”

    她蹙眉,急忙伸手挡住。话还未说出口她便觉得掌心一片湿热,伴随而来的是一阵血腥味窜入鼻尖。

    枳实厉色撩起他的衣摆,方才心急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小腹,手臂处的伤口全都裂开了。

    她立即扶着人坐下,“流血了也不吭一声。”为医者最恶不听人言的病人,更何况是这种一日内伤口裂开两次还不知道安分的。

    抬头刚想训斥一番,就撞见了那人低垂的面容,她行医时向来随心所欲又心疼药材,被他一日浪费这么多,手底的动作自然重了些。

    男人俊秀的眉目紧蹙,眼中却似乎不敢有一丝不耐,“对不起。”

    他低声回答她的不爽,语气中带这些让人无法拒绝的轻盈。

    偏偏这巧妙服软的话又是她爱听的,虽嘴上不说眼神却不由软了下来。

    “早晚间天寒,你赶路时需得顾着些伤口。”

    犹豫片刻,她从柜子中挑出几幅药材包好,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总不能半路上又没了。

    伤口被包扎好的人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抬起尊贵的屁股向后挪了挪,“赶路,什么赶路?”

    眼里朴实的疑狐让枳实一时间也不得不回想方才自己那句话是否有说错的地方。

    枳实只疑是她未将话说明白,收拾着屋中的残局耐心解释道:“虽说你身上的伤仍未痊愈,可毕竟不能在此处久留,顶多再让你养上一两日的时间,那时你就离开吧。”

    且不说自己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看这身伤与服饰,莫再是个临阵脱逃的逃兵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这莫名其妙家里多了张嘴,还一副要晕不晕的模样,也不是她能养活得了的。

    男人摇了摇头,抓过床上的被子拉到自己身上双手不住地理着,“我不走,这里不就是我家吗?”

    枳实愣了片刻,微微侧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意思,放下手中的舀子立在原地回答的有些迟疑,“这里是我家,怎么成你的了。”

    男人背靠着墙壁,眼睑轻闭,“我,我醒来就在这里,那自然就是在家中了。”

    他忽然睁开双眼,灵动的眨了眨,对自己的言论十分笃定。

    “哈!”

    枳实哑然失笑,扯过他手中的扔回床上盘膝而坐,摆出主人家的姿态来。

    “那是因为你受伤了,我大慈悲把你救了回来。”

    男人迟疑了一下,随后坚定的摇着头,“不对,如果这不是我家,你绝不会带我回来的。”

    枳实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瞪大眼睛长吁一声竟被气得笑出了声,她抱臂冷哼不断向他靠近,逼得男人直往后缩,直往墙角挤。

    “你……你想做什么。”

    他轻装镇定的质问,心底的慌张却被中气不足的语调以及不断躲闪的目光出卖。

    从他醒来那一刻自己就是出现在这个地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一点也不待见的他的人。

    除此之外,他的记忆中再也想不到其他任何的东西。也正因此才笃定这就是自己的家,面前的人与自己的关系也必然匪浅。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非是他想的这个样子。

    枳实轻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仅这里是我家,而且你今日还损了我两桶水一桶缸折了我的兴致,我没把你丢出去就算是对你的大恩大德了。至于你,不过是我偶发善心从雪山上捡回来的小玩意,如果不是我你现在早不知道被那匹野狼野豹子给叼了去了,哪里还让你有明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说完将他那身早已破败不堪沾满污渍的衣裳丢了过去,以此正式话的真实性。

    见他拿着衣服不知所措,枳实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微微挑眉睨了他一眼,“你倒好,非但没诚心感谢我的救命之恩还想鸠占鹊巢。这么看来,你倒说说谁是谁非啊。”

    便随着枳实说出的每一句话,他的头就低下一分,最后竟将整颗脑袋都埋在了衣服里。

    枳实蹙眉有些嫌弃,这衣裳又是被血染又是浸了水,经过这些天还不知道多臭了呢。倘若不是为了让他走那天不至于裸着,她早就将这东西丢了。

    “嗯?问你话你。”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见他依旧没有反应,便抓住他的两只耳朵将头提了起来。

    刚想耳提面命训斥一番,却不想面前人的眼角率先红了起来。他似乎有些埋怨,努着嘴紧紧盯着她,“你想要赶我走。”

    枳实蹙眉眼前不由发黑,竟想直接晕死过去又倒吸了口气。

    这话说的真像是她不留情面,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还不等她辩驳,那人就率先破了防,“我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知道,唯一认识的人便是你,离了这还能走到哪里去啊。你,你还要赶我,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她只是让一个短暂住宿的人离开,怎的就变成了杀人放火的行径了,只是这话怎么说的这样奇怪。

    她抽出臭气哄哄的衣裳丢到一旁,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别过头去满不在乎,“我哪里知道。”

    啊?

    啊!

    枳实整个肩膀塌了下来继续逼问,“那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你是什么人吗?”

    那人歪着头似乎陷入沉思,就在枳实以为他想起什么的时候,他睁着一双单纯无害的眼睛笑道:“不记得了。”

    “失忆了?”枳实皱着眉头察觉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超出了自己愿意接受的范围。

    “你确定你什么也不记得了,没撒谎?”枳实拉住他厉声呵道,这若是个完整的人也就算了,养个伤拾掇拾掇便能离开。可现在这情况只怕是个脑子里没一点东西的白痴,这可就不好赶他走了。

    “当然没有,我一醒来就看到你也只认识你。”见枳实一脸苦恼,他笑眯眯的凑了过去,“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自己总不能一直被喂喂喂的叫着吧。

    枳实一转头就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要什么名字,等你回了家不就都知道了。”

    况且这就像是那些路边的阿猫阿狗一样,倘若只是某日心情好了喂上一顿讨得双方开心也不妨是件美事。可若是取了名字有了羁绊,产生了牵连,就不得不成为了一种关系,也再不是凭着心情的好坏来进行。

    她将男人带回来只是因为得了雪莲心中欢喜,又是确实不忍让他落了个死无全尸的悲惨下场,但终归是不想与他有再进一步的关系。

    “我不走。”片刻之后男人终于开口,却是枳实最不想听到的回答。

    他扣着手心,将头扭到一边不愿与她对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像枳实说的那样是失忆了,但自己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刚刚为自己伤口上药的人也是她。

    倒不是说她有多特别,而是他脑袋中似乎只剩下一片空白,枳实则是在这片空白中落下的第一笔,他只认识她,也只能相信她。

    “呼。”

    枳实长吁一声,太阳穴处一阵突突直跳,她伸出手指缓慢的揉着,“我没有照顾你的义务,而且这屋子就这么大住不下第二个人。”

    其实爹爹没死的时候这屋里还有一张床,只不过后来她为了让屋内看起来宽敞些,便让孟泽帮带着拆了。

    “我乏了要休息,你别再言语。”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打乱了她的节奏,现在只想空出脑袋好好整修下,可还没等她翻身躺下衣角就被人扯住了。

    “不行。”男人急忙喊道,见她面露不悦又慌忙松手,缩着脑袋蔫巴着小声低语,“那你先告诉我名字,要不然我就……我就困死自己。”

    他当然知道现在不易让枳实接受自己留在此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枳实刚想发怒,可见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模样就知道,如果今天自己不搪塞过去只怕不是困死他,而是自己先崩溃了。

    她不耐地从他手中抽出衣角,眼睛瞥到装满药材的药柜,“因雪莲缘故我捡你回来,那就叫阿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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