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愿意留下来么?

    枳实揣摩着从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明明一直都是阿凉求着赖着要留下,怎么自己这句话一出口就像是自己非要让他留下了一样。

    但这句话的答案她现在还没有听到,因为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阿凉径直地倒了下去,在雪山上呆了一夜的阿凉果然不负众望着了凉。

    这次倒下去的模样不像是装的。

    枳实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竟是这样,紧接着她才连忙扶起阿凉,掌心接触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时,滚烫的气息顺着皮肤钻了进来。

    她连忙去摸阿凉的额头,发现他额头烫得吓人,此刻枳实才明白过来他早上异样的举止竟是因为这一原因,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想了想,还是从柜子中抱出一床毯子铺在席子上,将人仔细地放倒盖好被子,思索片刻还是点燃了火炉,让房子暖和起来。

    “我莫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才要这样三番五次的照顾你。”

    枳实一边在盆中舀满水一边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还得清。”

    说着,她手一抖,将忍痛新拿出来的毛巾扔到了盆里,浸透后拧了拧贴到阿凉的额头处。

    冰凉的触感突然接触到烫热的额头,阿凉嘟囔着扭了一下,刚贴上额头的毛巾,立刻就被他翻身时的动作甩到了地上。

    枳实看着湿漉漉的毛巾,有些无奈地弯腰捡起,重新进行了一番之前的动作,接着趁阿凉还未来得及耍浑就一下拧在了他的耳朵上,“再敢乱动,我就把你提着扔出去。”

    说来也怪他,这话说完之后阿凉居然真就老老实实的躺着了,如果不是手心下吓人的温度与阿凉眉眼间难受的神色,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又故技重施演戏来了。

    接着她从柜子里面搜出许久未用已经落灰的瓦罐,抓了几把柴胡,升麻扔进去,他已经许久未生病了,平日里给别人看病,也只需要问诊抓药,之前救阿凉回来也只给他敷了点外伤药,金创药,算下来已经有两三年没有自己动手煮过药了。

    这小子真是好福气,居然能几次三番害得自己破例。等着以后倘若自己死在他前头,阿凉如果不能仔细贴心的照料着自己,那才是不孝呢。

    枳实一边扇火一边天马行空的乱想一通,俨然是把阿凉当做一个能给自己养老送终的儿子来养了。

    半个时辰后,枳实将熬好的药盛在碗里,拉着阿凉的肩膀向后拖让他背靠在墙上,把被子拉到肩膀处盖好,坐好这一切后才去端桌子上的碗。哪知一回头就看到靠在墙上的阿凉因为失去意识浑身无力,正向右边倒去,眼见就要装上一旁的床角。

    那边的床角......

    枳实心头忽然一惊,身体猛地冲了过去,在阿凉就快撞到的前一刻快速挡到他与床的中间。

    “嘶——”

    她猛抽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床角前段时间因为年久失修在她打扫得时候被磕掉了一块,边角又尖又锋利,她无意间手碰到时还被刺痛过几次,如果撞上去难保不会在头上磕出个洞来。

    而现在她的小腿正被狠狠地抵在那处,阿凉的头还压在她的腿上,要命的时猛冲时刚盛出来的药撒了大半,全部泼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疼得想松手又实在心疼这碗。

    小腿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的眼角不自觉地泛红,阵阵灼烧般的疼痛传到四肢百骸,让她几乎晕厥。

    “呼、呼”她大口喘气着,端着碗的手已经颤颤巍巍,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腿上用力掐着想要缓解另一份钻心的痛。

    她尝试着腿弯用力想要将阿凉的脑袋抵过去,那只那腿刚一使力钻心的剧痛就袭遍全身,让她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碗,她不由地叫了出声,“啊!”

    阿凉脑袋上的毛巾早已经顺着脸滑掉了下来,但他却依旧昏睡深沉,没有半点会醒来的迹象,反而是枳实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

    “该死。”

    她低声咒骂一句,看来棱角是刺进肉里了。

    她忍痛侧着向下弯,勉强将碗放在床边上,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做完后她都已经满头大汗了。枳实抽过床上的枕头扔到席子上,双手推着阿凉的脑袋让他倒在枕头上,这会儿腿上的压力才消失了去,可随即而来的就是腿上那再也无法忽视的痛楚。

    枳实咬着牙勾着脑袋向后望去,正刺在临近腘窝处,难怪稍微动一下就这么疼呢。

    枳实双手放在膝盖两边,咬咬牙用力往前一抽。

    “唔!”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仍是咬着牙不吭声,手指试探性地向后模去,希望能缓解一下那种钻心的痛感,却不料一下按在了伤口上,那刺骨的痛感瞬间又加倍了。

    枳实不敢再乱动,只能艰难的弯着向后勾头,让她没想到的是,床角那处的缺口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要长得多,刺进她腿中突出的尖锐处还遍布着许多木刺,仔细看还能发现,那些凸出的木刺上还勾着因为被用力拔出而残留在上面的细小皮肉。

    呵,看来这次又是因为自己偷懒不处理而落下的隐患。

    一想到如果不是为了防止阿凉被撞到,自己也不用受着皮肉之苦,再看看人家现在一就是呼呼大睡之中,枳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那条好的腿奋力踢了阿凉一下,哪知受伤的腿因为受力又糟了一番罪。

    她一步一挪的走到柜子前,掏出金疮药撒上,废了好大力才将棉裤拉上去,因为在身后不好操作又撒了一些,一想到今天浪费了这么多东西,枳实心里更加郁闷了。

    说好的运气呢,怎么一下子全败光了。

    看着碗里只剩一半的药,枳实思索自己该如何先走到床边,再返回来将罐里剩余不少的药汤盛出来,再走回去,还有蹲下给阿凉喂药,真是……

    想想就疼。

    想不到办法,枳实索性站在原地发呆,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腿上的伤口,好似这样就能让疼痛缓解一些了。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冥想。

    “谁啊?”她连说话都尽量收着些声音。

    “我,孟泽。”

    孟泽?

    枳实眉头紧锁,不耐道:“进来吧,没事敲什么门呀?”孟泽进她家向来随心所欲,哪里时候是还敲过门的。

    孟泽摸着后颈扭了几下,故意说话刺她,“还不是你那个好表弟,说我什么没礼貌,自私鬼,下次再再敲门就让我……诶?”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枳实姿势怪异的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孟泽走上前顺势就要拍她一把,枳实着急躲开急声制止,“你别动我!”

    “怎么了?”孟泽停在她的身后,皱起眉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

    “擦了点皮……”枳实吞吞吐吐的说道,伸手拽住孟泽的胳膊一步一挪,“拉我一把,我到床上坐着去。”站着也太难熬了。

    孟泽虽一肚子不解,但看她如此难受,还是先将她搀到床上。枳实上床后将受伤的腿伸直,又让孟泽把阿凉头下枕着的枕头放到她的脚踝下垫着,防止伤口蹭到。

    做完这一切的她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被孟泽一把按住了肩膀,“说说吧,怎么受的伤。”

    唉,就知道躲不过。

    枳实简单的将自己受伤的过程,描述了一遍,刚说完额头就被孟泽毫不留情地敲了几下。

    “我就说你傻吧,你管他做什么,疼坏了吧。”孟泽有些心疼的说,自己光是听着就觉得疼得难受。

    枳实笑了笑,忽然抬头表情严肃认真,“孟泽你听我说,我准备留下他。”

    “留下他,留下谁啊?”孟泽一时间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阿凉。”枳实低头思索待会应该怎么向他解释。

    孟泽还是摇了摇头,不理解枳实今天说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现在又说出这么无厘头的话,“阿凉,留他做什么?他还要回家娶媳妇呢。”

    “娶媳妇?”枳实轻声疑惑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当初自己为了搪塞孟泽找的借口,看来这次得说实话了。

    “孟泽,其实有件事上我说了个小谎。”枳实枳实垂眸,声音很低很轻,其实是有些心虚。“是关于阿凉的……”

    ……

    “什么!”孟泽猛地弹了起来,瞪圆了眼睛惊愕地盯着枳实,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

    “他不是你表弟,你们也没有婚约,这些全是假的,你捡他回来的时候,他甚至浑身是伤。”孟泽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他这边儿气的快冒烟了,那边儿的枳实居然直接捂上了耳朵。

    孟泽一时气急攻心,差点喘不过气来。

    “你、你你!”他指着枳实语无伦次。

    枳实也很无奈,“你声音别那么大,本来我就没准备告诉旁人,你别把人都引过来了。”

    “不告诉别人,你还想瞒!”孟泽怒不可遏地冲过去,抓着她的双肩就摇晃了起来,“现在南北边在打仗呢,他一身伤的被你带回来,是什么身份你还不知道吗!”

    “就、就逃兵吧。”这话其实她自己说出来都不相信,但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没将他衣着华贵这件事也抖出来。

    但既然决定留下他,那阿凉是自己捡回来这件事终究是要让孟泽知道的,自己身边终究是要有个人帮衬着的,而那个人除了孟泽,她再想不到其他值得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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