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老妇人也冲了上来嚎啕不止,“太子妃娘娘您现在是满意了,可我们是要死了呀,你不能过河拆桥害了我们又不管啊!”

    那老妇的声音刚落下,周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谢逸琪的脸更是一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瞪大,惊恐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嘴角微微颤抖。

    “你们再说什么,陆林还不快把人拖下去。”她急促的呼吸着。

    就在陆林看向李梓申左右为难时,原先被抓住的小女孩忽然扭身从他手底挣脱,迅速蹿到谢逸琪身边抓住她那华贵的一把,一张小脸都哭的皱了起来。

    “太子妃娘娘,您是太子妃娘娘,是您派人来污蔑枳实姐姐,想赶姐姐走吗?呜呜呜,求求您放过姐姐吧,她真的是个好人,您别害她了。”

    好孩子,真机敏。

    枳实暗暗握拳。

    谢逸琪心头一股无名之火陡然升起,太守就想推开小孩,可一抬眸就对上了诸多怀疑考究的目光。方才男人与老妇的话已经将她暴露无遗,可在场的人谁也不敢说,却没想到竟被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语道破。

    现在这个时候,她必须忍住火气,否则就彻底没救了。

    她强撑镇定缩回了手,“小姑娘你误会了,我没先赶她走,你先放开我。”

    可没想到那孩子非但没松手,还哭的更加厉害,她死死地攥着柔顺得衣角,“太子妃娘娘,您看您穿的那么高贵,就高抬贵手给我们留条活路吧。我每天沿街乞讨要不了多少钱,晚上也只能睡在树下,我娘身体病重如果不是枳实姐姐她早就死了。枳实姐姐真的是大好人,你别杀她成吗?”

    她哭得泣不成声,一张本就满是灰土的脸被眼泪搞得更加腌臜了。一旁的乞丐们听到也纷纷动容,是啊,他们这种不堪的人,如果不是枳实姑娘的帮助,哪里能熬过一次次的病痛呢,可他们之前居然还在怀疑她。

    “还太子妃呢,我们受苦受累的时候没加她施舍什么,现在倒是跳出来指手画脚的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说了那么一句,紧接着就是更多的人。

    “是啊,居然还买凶害人,真不知道她这个太子妃是怎么当的。”

    眼见谢逸琪到了崩溃的边缘,那小女孩再次开口,“太子妃娘娘,这样下去我们会死的,求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谁管你们的死活!”谢逸琪终于按捺不住,她的手狠狠甩开那个孩子,“你们死不死跟本宫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种人就算活着又有什么价值,死了都是活该,别拿你的脏手碰本宫,恶心死了!”

    那孩子被她甩得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两下就不敢再哭,匆匆爬起来跪在她的面前,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那些乞丐本就是抱团取暖,现在被连番羞辱,又眼见着这么可怜的孩子被这样……瞧不起,终于爆发了。

    “这位太子妃娘娘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你太恶毒了,我们不怕死,只求能让我们安安稳稳过完剩余的日子,你们身为贵人就是这么做人的吗?”

    谢逸琪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她一时慌乱不知所措,她猛地闭上眼,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不是......”

    眼见事态愈发严重,李梓申眼中冒起嗜血的红光,“诸位。”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抹冷漠的威慑力,“太子妃是何人我最是清楚,还请诸位想想她的父亲,她的兄弟全在边疆上阵杀敌,就是为我们大家的安宁生活。她们家为了大魏子民甚至不惜献上自己的生命,又怎么会向大家说的那样呢。不瞒大家,太子妃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了,这才忧思生疾说错了话,还请诸位看在太子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

    枳实冷眼看着他为谢逸琪开脱,却也不得不佩服。李梓申不愧是在诸多皇子中杀出重围的,短短的几句话就将谢逸琪的错拉到了卫国将军府的身上,而且还放低太子身姿,可以说他是一箭双雕,既替太子取得民间好感,又替谢逸琪解了围。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大魏上下谁人不知谢家父子在战场上的英勇身姿,一时间即便有人义愤填膺也不好意思再当场说些什么了。

    “我明白大家的难处。”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抱歉的看向众人,“身为太子为不能为大家解忧是我的失职。陆林,为在场的各位准备足够的银子与衣物,从我的俸禄里取。”

    他眼眶微红,似乎百姓受难他更痛苦一样。前提是,如果枳实没有看到他藏在眼底的凌厉与冰冷的话。

    他很快就安抚好了所有人,即便对太子妃再有不满,他们也开始对这个太子有了更高的赞赏。离去时李梓申看了枳实一眼,没有说话,而是让人将犯人一同带走了。

    一拨人浩势荡荡的来,又浩势荡荡的走。直到一群人没了踪影后乞丐才一同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枳实姑娘,我们......我们误会你了......”

    “哎,是我们有眼无珠,一被人挑唆就上当受骗了。”

    枳实没有对他们的解释做出回应,而是对之前叫嚷着拉肚子的男人说,“从行医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们,我的医术不精,虽然能治好你们的病,但不论是药方还是手法与都城的医师相比都是不够看的。当初我只顾及你头痛便给你开了见效快的药,却没考虑到你们饥不饱腹,露宿街头根本承受不住烈性药,这的确是我的失职。”

    那男人本就瘦,现在更是恨不得立刻变成一道细线飘走算了,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枳实姑娘,我是太不是人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枳实也不在乎他的在不在意,简单地将自己的药箱收拾了一下,“小鹿的死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可你们应该知道她是被冻死的,如果天灾人祸也要算在我的头上的话,那很抱歉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她说话向来不愿意在没必要的情况下拐弯抹角,更何况她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刚刚这群人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也没必要压着自己的不高兴来和他们客气。

    众人一听她的意思,知道她是准备以后都不再过来了,顿时慌了神,“姑娘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是啊,我们大家那么多人呢,没人看病可怎么是好呀。”

    大家七嘴八舌地央求着,可惜枳实是铁石心肠,“没什么没办法的,没有我的时候大家不也是活下来了吗?”她被闹得有些不耐烦了,重重地抄起药箱,毫不客气地说道。

    人群中还有人想说些什么,老婆婆率先开口,“大伙儿就别再逼着枳实姑娘了,人家帮了我们那么久了,我们是该感恩的。可人家是太子府上的贵人,终归不是赤脚医者,更何况太子殿下也说了,会为我们提供钱财。都白的了那么多的东西了,大家难道还不满足吗?”

    说完她走到枳实面前,拉住了她的手,语气诚恳,“今天是我们的错,我们有眼无珠误会了你,哎,”阿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退散,枳实这时才发现陆林居然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而是一直站在不远处,她皱眉看着陆林向自己走近。

    “姑娘,我送您回去。”陆林如是说道。

    “不必了。”枳实避开了他的视线,拒绝的干脆利落,“我自己会走,你先回去不要跟着我。”

    陆林咂舌有些犯难,挠了挠头,“姑娘,是太子命令属下一定要亲自将你送回去的。您这样不配合,让属下很难做啊。”

    “难做就不做。”枳实的态度依旧坚决,她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看向陆林,“让你难做的是李梓申,不是我,你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去向他抱怨。但是,别让我发现你跟踪我。”

    说完她转身离开,完全不顾身后陆林哭号着喊冤枉,说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枳实背着要想走在大街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现在已经到了晚上。都城的宵禁别别处晚了许多,以至于晚上可供玩乐欣赏的东西也很多,除了第一次出门那次,她还没有好好的逛一逛这繁华的都城呢。

    可偏偏逛了许久她也没寻到有意思的东西,珠钗宝玉诸类的东西她并不感兴趣,听曲赏舞又实在没有那个雅兴。

    “喂,我跟在你身后那么久,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啊。”一直紧跟其后的谢逸良实在忍不住了,几个大步走到她的身侧,人家小姑娘被人这么跟着不都要不不耐烦要不就害羞吗?怎么到了他这里,直接被人无视了一路呢。

    枳实无言与他拉开距离,“这路又不是我家的,你爱怎么走怎么走,愿意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又怎么能说是跟着我呢,你堂堂谢小将军又不是什么无耻之徒,莫非还会做那跟踪尾随的事吗?”

    谢逸良哑然无语,自然知道她这是在暗讽自己监视她的事。但他是谁,他可是说一不二的谢小将军,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受挫呢。

    “嗬,话可不是那么说,我还真就是在跟着你呢。倒是你却是真有趣,有个男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就不怕人说闲话吗?”

    枳实可不认为他口中的有趣是什么夸人的话,自然也就听出他话中的戏谑。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一路上那么多其奇奇怪怪的目光看过来,原来是你的缘故。既然这样的话,就请你离我远些吧。”

    她看不上谢逸琪的做派,连带着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原先他跟在身后只当看不见,可这种人就是给些好脸面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了。

    可她显然是高估了谢逸良的羞耻心,跟着军营里的汉子们混久了,脸皮早就练得厚的可以跟城墙媲美了。

    “诶,这就是你说的不对了。他们看你可不是为了我,而是因为你。都城大家中的闺中小姐出门不是坐着马车就是以面纱示人,又或者是身后仆从丫鬟跟着。鲜少有你这般独自一人招摇过市的,他们见你身着不凡,发髻梳的又是未出阁的样式,觉得奇怪,自然也就多看了几眼。”

    枳实听完这个理由倒是有些惊讶,“真是没想到,都城的规矩真是一条又一条的。”

    她四处搜寻着两侧的店铺,今日之事费了太大功夫,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叫了,可又找不到合适的饭馆。

    谢逸良噗呲笑出声,“走吧,你还没吃过都城有名的醉客居吧。”说着想要去抓的手,却被枳实快速躲开。

    她退后一步,不知是今日第几次与他拉开距离,“谢小将军,我们还没熟到那种程度吧。”

    谢逸良愣怔片刻,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事,至少愿意一起吃顿饭了,也不算毫无收获。

    到了之后,枳实才发现醉客居比自己想的还要奢华。整座酒楼的装修看起来就是富丽堂皇,一看就价格不菲,门前的牌匾上写着三个鎏金的大字:醉客居!

    一楼是大厅,大厅内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二楼则是雅座,雅间的位置极佳,不仅可以观察外面的夜景,还可以欣赏整座酒楼,可谓是一举两得。

    门口的迎宾小厮见有客人来访,赶忙躬身问好,“欢迎光临!二位里面请!”

    谢逸良微微颔首,“二楼包厢。”

    小厮刚要应答,枳实就抢先道:“不用那么麻烦,一楼大厅就行了。”

    谢逸良闻言,挑了挑眉,没再阻止,只是在旁边默默观察。

    “这......”小厮有些迟疑,他们醉客居可是最讲究排场和尊卑之分的,谢小将军是他们这儿的常客,向来只坐包厢。可这陪同的姑娘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与小将军的相处模式,都不像是常人,自己照样是得罪不起的,小厮有些为难的看向谢逸良。

    谢逸良摆摆手,“大厅就大厅吧,热闹。”

    说完他转头去看枳实,却见她已经自顾自找地方坐下了。

    他讪笑着跟了上去,此时枳实已经开始点菜了,她对食物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便只点了一道家常菜。见谢逸良已经坐到自己对面,她微不可察地皱眉,对小厮说道:“我好了,就这些。”

    负责记录的小厮显然没见过这种架势,这里可是醉仙居啊,就算是个平民百姓来了也得点上两三道。

    怎么这姑娘就点了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水煮青菜就没了。

    谢逸良更乐了,冲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的小厮招了招手,“来,将你们的招牌醉鹅端上来,再来几道大厨的拿手菜,奥对了,别忘了再来一坛醉佳酿。”

    说完他摆了摆手打法小厮离开。

    “你点这么多做什么?”就算没来过,可看着这店内的装潢设置也知道菜肴价格不菲,可刚刚他点的那些,一听就不是便宜的。

    “这要让人知道你来了醉客居连最招牌的醉鹅都没吃,醉佳酿都没喝,那才是要被人笑话死呢。再说了,又没打算让你付钱。”说完他才发现枳实从药箱中拿出的钱袋,明显是准备掏钱的样子。嚯,看来人家压根就没打算让他请客。

    他轻笑一声,打趣道:“看来,李梓申对你是真的好啊。”

    枳实不解地抬起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他的话,脸色瞬间煞白,第一次有一种名为羞辱的情感从血液中急速流过,直往她的心口钻。

    她张了张嘴,强忍着心底翻滚的酸涩与怒火,声音低沉得吓人,“这是我自己的积蓄,不是他给的。”

    谢逸良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咳咳,我只是在夸他,没有别的意思。”

    “哦。”枳实的声音冷淡至极,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她心中所想。

    谢逸良有些懊恼,可看到她那双漂亮的眸子中闪动的光影,却什么弥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幸而此时第一道菜上来了,谢逸良此刻见到小厮宛如见到天降救星一般,连忙招了招手,“快快快,摆在那姑娘那一侧。”

    “你别看就是道普普通通的小酥肉,吃起来可不是外面那些比的了的。”他招呼着枳实,想尽快越过方才的尴尬防线。

    枳实只看了那碟子一眼,抬眸时如一潭深渊幽不见底,“请你有话直说。”

    “嗯?”

    “谢小将军先是一路跟着我,后又百般羞辱,不就是有话想说吗,请吧。”

    谢逸良放下手中的筷子,微微挑眉,脸上虽然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眼中的神色却不再像之前一般。

    而此时的太子府。

    李梓申握着自那日收到后便一直戴在身上的绣囊,当初见了欢喜,可如今看着那上的勾线与蝴蝶,却觉得这般扎眼。他握着的手逐渐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忽然,“砰”的一声,绣囊被他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而在桌子上的正中间,是从太子妃的香炉中发现的仅存的香料。

    一想到那香料是自己找出来了,陆林就觉得浑身发凉,就好像被摔得不是绣囊,而是自己。

    “殿下,您消消气。”

    李梓申,目光凌厉地扫过陆林。陆林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半点声响,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屋子里静悄悄的,李梓申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灼烧得厉害。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绣囊上,眼神冰冷。

    “你确定你查清楚了。”

    陆林立即跪了下去,“属下不敢有所隐瞒,这香囊与香料中的成分混合在一起,与当初殿下在军营中遇到的是同一种。”

    李梓申的眸色愈发阴暗,当初他请命出征本想以此来试探父皇对他的信任程度,可他却没有想到,到了军营后他的精神愈发不好起来,更是好多次即便是很小的事情也能引起不快,若非是他定力足够恐怕会惹上大麻烦。但他的精神却随着时间的发展开始恍惚起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两个小兵害到那种程度。

    事后他愈发觉得蹊跷,大费周折才弄清真相,那东西几乎无色无味,可入香也可加入水,饭菜当中。若非今日他见谢逸琪的症状与自己当初一样,他也不会怀疑到这上面去。更想不到,另一味药就放在自己身上。

    “这药,还有谁会制?”他眼中闪露着凶光。

    陆林微微一颤,声音有些发虚,“回殿下,属下暗查太医院了解到,这是当年方嘉武独创的,可先皇顾及此药无色无味当为大患,便命令方嘉武当场毁了药方,并且就在一日后方家就灭门了,方嘉武也从此离开都城。并且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人知道此药的制作方法。”

    李梓申闭了闭眼,身体缓缓向后倾。

    曾经他只疑心枳实是想为方嘉武,想为整个方家报仇。可现在她居然有本事混进到军营中去,还能对军营中的情况了如指掌,准确找出适合行凶的二人。这就说明她不仅是报仇这么简单,这背后还触及到了皇位之争。她的盟友一定还有一位皇子,而且不出意外的话,那位皇子也正是之前种种事的幕后黑手。

    呵,枳实,你真是好样的。你还有多少阴谋是本王不知道的。

    “可是殿下,枳实姑娘和您在一起那么久,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呵,在一起那么久。

    李梓申轻启薄唇,语气冰冷,“那如果说,从最开始的相遇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呢。”

    陆林不敢再说话。

章节目录

蒙钰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只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只北并收藏蒙钰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