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

    姜父和姜母依偎着坐在庭院中,姜母手持食盒,不时往池塘里撒一把鱼食,引来锦鲤争抢,几色锦鲤游曳池中,水光潋滟。

    “夫君,今日真不去钱庄看看?”姜母嘴里说着赶人的话,却仍贴在丈夫怀中没有挪开的意思,一副小女儿姿态,完全看不出已有两个已及笄女儿。

    林纤盈娘家也是江宁城知名的富户,家中基业富足,因是家中幺女,自出生起就被父母捧在手中,待及笄时更是一眼相中了一表人才的姜文宇,婚后也被丈夫珍爱。生活幸福美满,如今更是连唯一的难事也去了,自然天真无忧。

    姜父轻搂着娇妻,全然没有平时一家之主的稳重模样,被娇妻斜斜一眼看来,更是心猿意马:“不去了。钱庄之事,依如意的指令,都安排妥当了。今日大好的春光,自然要陪盈盈一起。”

    姜母满意地扬了扬眉,索性放下食盒,整个人窝进姜父怀里,想起两个女儿,便道:“今日如愿和如意一起出游,我这心里不知为何总有点不妥当。”

    “你呀,就是多虑。那么多家丁跟着呢,不会出事的。如意现在可不是之前了。”姜父说起二女儿,言语间难免带了些骄傲。

    姜母软软地瞪了姜父一眼:“我知道,不过是做母亲说起来,如意这转变,也太大了些,她变聪明了我也欣喜,但她和我之间总像隔着一层,我总在想她是不是……”

    姜父打断:“别多想,她定是我们的女儿,都是上天的安排,以后时日还长,定能亲近起来。”

    说着,伸手握住姜母,语气带些骄傲道:“我本还担心我们百年后两个孩子会受欺负,但现在看来,如意很能干,再过些年自己就能顶起家业。”

    “夫君……”说起这个,姜母表情更为柔软依恋,她只生了两女便身体受损,姜父自己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全心全意给她和两个女儿顶起了一片天,怎能不让她感动?

    姜父见着姜母这般姿态,终是忍不住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亲,道:“都好起来了,待再过些年,我便带着你四处走走。”

    “真好。”姜母柔柔一笑,又说起姜如愿来:“如意好起来了,如愿那孩子也解脱了,她的年纪也到了,我们也该抓紧点给她定个夫婿了。”

    “不急。”姜父抚了抚胡须,不乐意道:“如愿还小呢,我还想让她多在家留几年。”

    姜母白了姜父一眼:“夫君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想留,如愿也不一定乐意呢。”

    “孩子大了,”姜母想起女儿说起春日宴时的满脸憧憬,幽幽道:“少女慕艾,哪是我们做父母的能拦得住?”

    姜父狐疑道:“她有了心上人?”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既然允了她外出相看,指不定也快了。”姜母想起和姜父的初遇,剜了他一眼,却没什么力道:“若如愿真有看得上的,我可不做那恶人。”

    “是是是。”姜父点头,“都听夫人的。”

    两人正是柔情蜜意,却突然见一个婢子急急走来,道:“家主,夫人,小姐们回来了。”

    姜母支起了身子,疑惑道:“怎回来得这般早?”她本以为两个女儿第一回去春日宴,不到天色暗下都舍不得归家。

    “我们看看去。”姜父道,心中嘀咕,该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他们还未走至前厅,便遇上了脚步匆忙的两姐妹。

    姜母看见姜如愿面色有些不对,心里一慌,还未等姐妹两人开口,便一手拉过一人,眼神在她们身上不住打转。

    “父亲,母亲。”两姐妹齐声问好。

    姜父看着无大碍,心中定了定,慈爱道:“怎回来得这般早?”

    “父亲。”姜如愿委屈地看了一眼父母,声音带了些哽咽:“如愿有错,没能照看好妹妹,险些又让她遭了难……”

    姜母听到此,大惊失色,急急把姜如意抱紧,声音打颤:“怎么,怎么回事?”

    姜如意勉强从姜母怀中挣扎露出个头,抢话道:“不关姐姐的事,我也没什么大事。”随后,轻描淡写地把经过说了一遍,重点落在后面:“父亲,我一定要把那恶人送进大牢!”

    姜母听得又怒又怕,差点又要落泪。姜如意实在不习惯姜母这说掉泪就掉泪的性子,把姜如愿往她怀里一推,道:“我无事,姐姐受惊了,母亲快安慰安慰姐姐。”

    姜如意凑近姜父,满脸期待:“父亲能陪我到官府走一趟么?”

    姜父迟疑片刻道:“如意,为父替你走一趟。这事,你不必出面。”

    姜如意懂了姜父未说的意思,想了想道:“也行,那劳烦父亲,一定要将他送进大牢!”

    “好,为父谋划谋划,定不让恶人好过。”姜父眼里闪过暗芒,他的女儿怎能让别人欺负了!

    -

    夜渐深,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穿过窗台的月光静静洒在梨花木制成的卧榻上。

    榻上男子一手搭在额头上,衣衫微敞,露出冷白色的胸膛,白净俊脸因酒醉而浮上红晕,双眼紧闭,眉间微蹙,睡得不太安稳。

    他置身于一个氤氲幻境,四周云雾弥漫,看不真切,梵音迤逦,循着那道声音往前走了不知多远,只见一座装潢豪华的宫殿浮于空中,有软梯垂落。他顺着软梯上爬,推开殿门,只见一个身着彩锻锦衣的女子跪坐榻上,低垂着头,双手抚琴。

    他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液,放缓步子悄无声息地向她走近。女子若无所觉,手中动作不停,琴音悠扬。待他的身影完全将女子笼罩,他低声问:“你是何人?”

    女子不答,只有琴音漏了两拍。

    他蹙眉,伸手轻挑起女子的下巴,女子顺着他的力道抬起了头,额间一点朱砂,双颊微红,一双桃花眼中似藏着无限缱绻。对视片刻,女子倏地嫣然一笑,俨然便是姜如意那妖女的模样!

    窗外有飞鸟腾空,折断的树枝啪地落于塘中,发出一声闷响。

    李宸砚忽地睁开眼,双眼还带些惊意,半晌以手拂面,眼里清明几许。

    他起身走到桌前,提笔蘸墨,笔尖却久久悬于宣纸之上,墨汁顺着毫毛滴下,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出墨色。他回了神,凝神屏气,落下第一笔。

    大夏朝廷众人皆知,太子善丹青,朝中大臣有幸欣赏过他的画作,无不交口称赞,向来以严父自居的圣武帝也称其子笔底春风。

    但众人也知,太子对人物画极其厌恶,却无人得知其由。只有李宸砚知晓,他的怪病不仅限于人脸,连纸面上的人物也辨不清五官。

    曾有暗卫费心搜寻号称集齐京城十大名姝的仕女画敬献给他,也被他置若敝帚。

    然而此时,宣纸上笔墨不断,不过片刻,一个容貌清丽旖旎,体态婀娜修长的美人便跃然纸上,举止间自带典雅恬静,唯有眼眶一处空白一片。

    李宸砚画完裙摆最后一笔,笔尖又回到女子的眼眶处,却似遇到了难题,久久不曾下笔。他拧紧了眉,细细回想起白日见到的那双眼睛,蛾眉曼睩,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似喜非喜,璀璨若夺目星辰。

    他不禁深吸一口气,手腕微抖,笔尖落于纸上,然后双眸紧闭,笔尖随着记忆而动,寥寥数笔后顿住,心底闪过一丝无端的紧张,竟是不敢睁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目,视线落于纸上,然后怔住。

    纸上美人似活过来一般,眸光潋滟,巧笑倩兮,面容与梦中之人完全重叠,更是与那人模样不差分毫。

    李宸砚双拳不自觉握紧,下颚紧绷,有些狼狈地撇过头去,竟是不敢再看。

    半晌,他又转头,紧紧盯着桌上的美人,心头闪过疑问,他看到的人脸真的是真实的么?还是那姜如意对他使出的幻术?

    他越想眉拧得越紧,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道:“十一刀。”

    “属下在。”藏于暗处的十一刀应声落地。

    他指了指桌上的宣纸,冷声道:“你今日见到的姜家小姐,是这幅模样否?”

    十一刀不知自家殿下为何有此疑问,倾了倾身子,屏息细看,端详半晌,肯定道:“是这般,五官极为相似。”

    不知殿下从何处拿到的画像,竟画得这般贴切传神,就如那妖女站在眼前一般,连眼角的小痣都细致入非。

    李宸砚的呼吸重了两分,微颔首,道:“无事了。”

    十一刀抱拳就要离去,却见李宸砚盯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微怔住,继而眼里露出几分欣喜。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十一刀如刀削的轮廓在李宸砚的眼中又清晰分明了不少,他忆及今日之事,心中明了,淡声道:“云山老道可有消息?”

    “属下已派人传信,云山老道约莫在百越之地,还得有些时日。”十一刀道。

    “尽快。”李宸砚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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