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京,未入太子府,直接入宫,还和父皇相谈甚欢?”二皇子李宸书接到从宫内传来的消息,硬生生涨红了脸。

    “好,好一个宽厚仁爱的好哥哥。”二皇子咬牙切齿道,拂袖起身,桌上摆着的瓜果点心摔了一地,他却视若无睹,大步踏至门口,盯着天边,胸口起伏剧烈。

    “殿下息怒。”一身褐色长衫、面容瘦削却精神矍铄的男子走到李宸书身边。

    “韩师,太子真是太可恨了!”李宸书握紧拳头,满脸愤怒:“我好不容易向父皇求得去广宁府督军的差事,他只是摔了一跤便给整黄了。”

    “吊着个手跑来假惺惺地求情,又拿我和母妃作筏子给自己树立友爱手足的形象!”

    “最可恶的是,借口养伤在朝内四处行走,不知有多少人要给他笼络去!”李宸书说到气急,一拳锤向柱子,发出“咚”一声巨响。

    “殿下。”韩元易声音提高了两度:“殿下何必如此心急。”

    他抬手向着皇宫的方向摇摇一拱,声音四平八稳:“陛下如今春秋鼎盛,正当壮年,太子殿下如此行径,陛下心中当真一点不在意?只怕现在做得更多,爬得更高,最后会摔得更惨。”

    他看着偏过头去的李宸书,柔了声音劝道:“殿下如今要做的,就是成为陛下心中听话的好儿子。时间久了,陛下自会觉出殿下的好,到时再争夺权柄,自然就是手到擒来。”

    “这位子落于谁手,全看陛下的心意。”他抚了抚胡须,老神在在。

    听得韩元易的安慰,李宸书情绪明显好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宸书愚钝,还请韩师教我。”

    “殿下过谦。”韩元易拱手作揖,恭敬道:“太子殿下不在宫中,陛下足下空虚,正是殿下表现孝心的好时候。四皇子年纪尚幼,被身边的人哄着做了错事,现在内心懊悔,但苦于被禁足,殿下可以代四皇子去父皇那求个情,但万不可显示包庇之意。”

    “好。”李宸书爽快应下,略一沉思道:“我这就使人让皇弟写下悔过书,明日就去求见父皇。”

    “诶,”韩元易摆了摆手:“殿下不可操之过急,太子今日才离开,殿下明日就去,容易让陛下疑心。”

    “韩师说得是。”

    “此外,殿下还得多在暗山一事上用心,这钱财乃是起事之本。”韩元易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殿下想想,德仁皇后凭何被陛下念在心中?”

    他见李宸书皱眉不解,解释道:“德仁皇后娘家辅仁公,在前朝是富可敌国的皇商,审时度势,将一众家产尽显于陛下基业,且德仁皇后逝去的时点太好,尚在两人情深时。辅仁公自德仁皇后去后,便做了个富贵闲人,一家子闭门不出。”

    “不然,德仁皇后哪来的这般尊荣地位?”韩元易露出一丝讥笑,“为君者,深情皆是假,唯有死人才能放心地一往情深。”

    “原是这般。”李宸书恍然大悟。

    世人皆道,正和帝与德仁皇后相濡以沫,缱绻情深,德仁皇后故去后,正和帝深受打击,立誓不再立后。他母亲伴驾多年,执掌后宫,却再无望后位,每每谈起德仁皇后都是万般痛恨。既痛恨正和帝对德仁皇后的深情,又痛恨他对自己的薄情。

    原来,正和帝对德仁皇后的“深情”也不过是一场戏么?

    -

    李宸砚陪正和帝用完晚膳后,便马不停蹄地连夜骑马赶回江宁城。

    他身披一件黑色大氅,驾着一匹黑色鬃毛大马,几乎与浓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正和帝虽然允了他的请求,却只给了两月的期限,且令他时限一至,不管进展如何都得立即赶回京城。他知道正和帝对他掺和进这事万般不悦,若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定不会同意。

    所以他先前特地按下此事,赶在母亲祭日回来,当面向正和帝请求参与,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在心中暗自计算过一遍。

    正和帝在对上与母后相关的事情,总是愿意稍作退让,他养于正和帝之手,对这点看得分明。

    至于为何对私船出海一事这般执着?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神越发冷峻。

    若只是简单的私船出海贸易,他自不会这般审慎,宁愿令正和帝不满也要一查到底。但是,他冷笑一声,这私船贩卖的岂止是货物,更是活生生的人呐!

    想到暗中撞见的私逃出来、面目全非的倭人奴隶,他脸色冷得能结成冰霜。

    这帮人如此胆大妄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

    江宁城内,细雨如丝,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姜如意今日作男装打扮,一身素色锦袍,长发用一根簪子束起,除了腰间一块玉坠外没有多余的配饰,清爽利落,却掩盖不住一副好相貌。

    绿柳给姜如意束好发,还愣生生看呆了,回过神来道:“小姐,今日就让奴婢陪您一同去吧。家主刚派阿丁来传话,今日要回姜家祖祠议事,让您自己过去。”

    姜如意整理袖子的动作一顿,姜父昨日并未提及此事,想来应是宗族突然来人通知的,也不知道是何事。

    她想不出个因由,余光扫到正眼巴巴瞅着她的绿柳,点了头:“你随我一道,换成男装。”

    气温渐起,女子们都脱下了厚重冬衣,换上了轻薄的襦裙,姜如意却嫌襦裙行动不便,外出行走一般作男装打扮。

    只不过自身容貌过艳,让人一打眼就知道是个扮男装的姑娘家。

    今日要去的还是那位于城门边上的七分铺。

    姜如意昨日便同姜父去了一趟,虽早有心理准备,拿了钱庄贷款的客人资质不会太好,但仔细盘问了伙计,才发现客人的资质差得超乎想象,怪不得愿意以高出正常利息五倍的价格签下借款合同。

    姜如意随便抽查了几份贷款契约,脸色越来越黑。

    这些人不但还款能力堪忧,连用来抵押的资产都是不好估价变现的,也不知道那朱掌柜是被多厚的猪油蒙了心才肯接这些单子!

    姜如意气得一拍桌子,不待询问姜父意见,便下令要复查所有签订的贷款契约。

    伙计整理出所有的贷款契约,姜如意点了点,竟有数百份。原来那朱掌柜知道这些客人极可能跑路,每笔贷款额度都控制在几百两,硬生生把钱庄的生意做成了当铺的生意。

    姜如意忙活了半天,也不过查完了几十户,吩咐家丁按照契约上的地址去寻人,竟不过半数的地址是真,其他的要么是早搬了家,要么本来留的便是假地址。

    姜如意坐在轿子中,脸色异常沉重,默默在心头盘算着如何追回损失。

    “小姐,到了。”绿柳掀起帘子,一眼就能看到“姜家钱庄”的招牌。

    张家生领着几个伙计站在门口,微俯身子。

    姜如意下了轿,朝张家生点了个头,便径直走入店中。

    她走进钱铺后头为掌柜预留的雅间,撩袍坐下,便开口:“昨夜整理得如何?”

    她昨日吩咐张家生将契约按照贷款利息高低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准备从利息最高的入手,联系客人,追回钱款或要求再加担保。

    “都按小姐的吩咐整理好了。”张家生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账簿,利息最高的共有十三户,除去小姐昨日令人探查的三户外,还有十户。小人一早便派人上门去寻了,不过尚未有消息。”

    “好。”姜如意点点头,又问:“那抵押物可有查看,若全部变卖,能抵多少本金?”

    “小人昨日来得晚,还未来得及一一清点。不过若真按照账簿的记载,约莫能抵个六成的本金。”张家生做了个保守的估计。

    “六成,呵。”姜如意皱了皱眉,极不满意:“要真做那当铺的生意,便按照当铺的规矩来,抵押物折价给钱。这般做法,真是两头不讨好!”

    “小姐说得是。”张家生点头,他那日也以为小姐指责过重,只当朱掌柜求功心切,略做些手脚,万万没想到,他竟是直接做起了当铺的买卖。

    这惹下的祸事,害得他来顶锅,真是害人不浅!

    “不提这些了。”姜如意吸了一口气,定了心神:“今日我和你一道,把那存款的明细也给盘查一遍,他能把贷款捅出这么大篓子,存款也难说。”

    “是。”张家生点了个伙计,令他将所有存款契约都搬来。

    姜如意瞥到站在一旁的绿柳,指了指:“绿柳,你今日也随我一起。”

    “小姐?”突然被点名,绿柳有些惶恐,嗫嚅道:“奴婢未曾学过,恐怕给小姐添乱。”

    “无事,便从今日开始学。”姜如意显然早想过这事,她不是姜父,身边没有能用的人。真要开始掌管钱铺,必须得让身边人尽快成长起来,今日同意绿柳跟来也是这个原因。

    “你要跟在我身边,自然要学会这些事。”姜如意表情带着些严厉,“若是觉得自己做不了,回去我便让母亲给你换个活计。”

    “小姐。”绿柳急道:“您不要赶我走,我能学会。”

    “好。”姜如意没有多说什么,转头朝张家生道:“今日便辛苦张掌柜,带一带我这丫鬟。”

    “听小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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