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木门合拢,原本站得笔直的李宸砚似卸了力般瘫倒在屏风前的坐榻上,墨发披散、眼尾猩红、满脸绯红潮色。

    他阖上了眼,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周身散发着极端饥渴之意。他的神志逐渐变得模糊,现实与幻想的界限难以分辨。

    总在午夜梦回出现的身影正一步步向他走来,她身姿曼妙,发如乌瀑,粉面含春,笑颜如花绽,着一身薄烟翠绿纱,纤腰上系的玉铃走动间发出悦耳声响。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看着她贴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动也不能动,玉音婉转,吐气如兰:“闫公子,如意陪您可好?”

    脑海中有一头恶兽冲栏而出,在他耳畔不住地嘶吼,试图勾起他心中难以为人道的念头,引他推开屏风……

    却又有一道慈爱的声音虚虚地拉着一根弦:“砚儿,自私地占有不是爱,只会滋生无尽的恨……”

    两者僵持。

    最后,他勉强睁开猩红的双眼,支起身子,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噗通”,落水声响起。

    循着最后的一丝清明,他伸出了手,然后是难耐地闷哼声。

    姜如意一边警惕地听着屏风后的动静,一边在脑海中回想前世上过的反恐课,两手不住地动作,一点点解开绳结。

    她不是无知少女,在听到男人粗重的呼吸声时,便大概猜到事情缘由,心中自是愤恨不已。

    但见男人一直没有越过屏风的动作,她的脸色稍好看了一些。

    待绳结解开,她屏住呼吸,悄声下了榻。屏风后光线昏暗,她看不清路,只能凭着感觉移动。突然,“咚”地一声,令她僵住了身子,然后下意识蹲下,握住了刚踢到的铁制茶壶。

    这一声响,显然也惊到了屏风后的男人。

    “谁!”低哑中暗藏无限暧昧。

    李宸砚倏地睁开眼,他想起屏风后的人,显然,那人醒了。

    他僵了一瞬,然后“哗啦”一声,一身湿衣贴在身上的男人从水中走出,手忙脚乱地从架子上扯过黑色披风。

    姜如意听得外面的声响,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

    她一手握着茶壶,藏于身后,摸索着从屏风后绕出。

    视野亮起,她不适地眨了眨眼,一眼就看到了那浑身狼狈的男子。

    一头墨发不知是被凉水还是汗水浸湿,服帖地与身上的黑袍融为一体。英挺的面容上满是不正常的红晕,远远看着就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未合拢的披风间,湿透的白色里衣遮掩不住勃发的肌肉纹理,线条分明,胸膛起伏。

    即使早有心理预备,眼前的景象还是给了姜如意极大的冲击。她完全没想到,这人半遮半掩的样子竟然如此香艳诱人,甚至胜过前世各种直白的擦边直播。

    脑海中闪现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想法。

    就,还挺好看。

    她的眼角抽了抽,嘴角抑制不住牵起一个奇怪的弧度。

    似回应她失控的想法,头顶的好感度一瞬间冲高至50,然后又迅速回落至30。

    李宸砚只看了姜如意一眼,便急急低下了头,周身似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他咬紧了下唇,下颌紧绷着,扯住披风的手紧紧地攥着。

    他没能注意到第一时间注意到姜如意好感度的变化,但怪声显然不会错过:

    [恭喜宿主,女主好感度提升至30,收获奖励“百病消”。]

    下一瞬,难以言说的欲望折磨消失殆尽,他只觉周身舒泰、神智清明,刚刚的难耐抵抗宛若一场梦。

    他倏地抬头,对上姜如意情绪难辨的双眼,愣在原地。

    姜如意回过神,周身警惕又起,握住茶壶的手也紧了紧,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目露不善。

    她抢先开口:“闫公子,今晚这一出,你越距了!”

    “纵使我先前答应助你,但今夜这情形。”姜如意冷冷地瞪了李宸砚一眼,“我绝不会同意。”

    “我……”李宸砚哑然,狼狈地垂下眼睑,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声音涩然:“是我的错。”

    “你知道便好。”

    姜如意冷哼一声,警惕地打量着李宸砚的神情,心头古怪感越来越大。

    他看起来,过分冷静正常了。不对。

    “请恕在下无理。”李宸砚磕磕巴巴地致歉,心虚地瞥了姜如意一眼,在她看过来之前又低下了头,讷讷道:“我让人送姜小姐先离开,改日再向您赔罪。”

    “哼。”想起刚醒来时隐约听到的对话,姜如意目光冷然:“不必了。闫公子的属下,我消受不起。”

    李宸砚想起十一刀的自作主张,眸光晦暗,哑声道:“我会给姜小姐一个交代。”

    姜如意缩了缩身后的手,还是没有放下茶壶,她望了俨然如常的李宸砚一眼,一语不发地走向门口。

    空着的手推了推门,没开,她转头看向李宸砚。

    被她直白冷然的目光一扫,李宸砚不自在地疾走几步,小声道:“请退几步。”

    姜如意依言照做。

    李宸砚伸出一只手,也不见得他怎么动作,便听得“啪”一声响,木门被震开。

    一直守在外面的十一刀听得声响,就要冲进门,却正好对上李宸砚清明的双眼。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然后反应过来,跪地叩首:“请郎君责罚。”

    李宸砚没有理会他,侧过身子轻声道:“姜小姐,请。”

    “我的丫鬟呢?”姜如意看向地上的十一刀,神色不好。

    “在院子后边的耳房。”十一刀答。

    李宸砚招来另一个黑衣人,让他将绿柳带来并送姜如意回家。

    黑衣人应下,屈身请姜如意随他下楼。

    姜如意未动,转头看向李宸砚,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许,待他不自然地缩了缩身子,一字一句道:“闫公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她没有说出威胁之语,但李宸砚听得懂她的意思,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姜如意将手里握着的茶壶重重地往十一刀跪着的方向一摔,看也不看地大步离开。

    茶壶砸中了十一刀的背,发出一声响,十一刀脸色却丝毫不变。

    待姜如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楼梯转角,李宸砚才收回了视线。

    他笔直地站着,有凉风吹过他的身体,带起冷意,却远不及他的声线冰冷:“你逾矩了。”

    十一刀答:“属下知错。”

    李宸砚看着他,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半晌才道:“自去受罚,再去请她原谅,做不到便不必回来了。”

    “是。”十一刀答得利落。

    -

    “小姐!”绿柳见到姜如意安然无事,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激动地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您没事吧……”

    “无事。”姜如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身旁的黑衣人,淡淡道,“回去再说。”

    这黑衣人身形更矮小一些,长相普通得丢在人堆里就再也辨不出来,没有什么攻击性。

    不过,这些人没一个简单的。

    待走出门,姜如意一眼看到对面的姜家钱铺门口大开,姜父正和张掌柜说着什么,面色焦急,十几个家丁守在一旁。

    姜如意小跑几步,扬声道:“父亲!”

    姜父听到声音,猛地回头。

    “如意,你去哪了?可把为父吓坏了。”姜父急急问道:“天色晚了,也不见你回来,张掌柜说你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他一手拉过姜如意,看了又看,见她周身衣着完整,神色轻松,不像被人欺负了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是啊,小姐,您要外出也跟小人说一声,小人给您多安排几个人护着,这大晚上的,可不安全呀。”张掌柜抹了一把汗,苦着脸劝道。

    “是我的错,我和人约在了对面的茶楼。”姜如意抬手一指,耸肩道:“没注意时间,让父亲担心了。”

    姜父顺着姜如意指的方向看去,见到黑灯瞎火的悦怡茶楼,心中疑惑更甚。这个茶楼他也是常去的,一般酉时打烊,但如意是未时才从钱铺离开的。

    他心有顾忌,只点了点头,道:“你无事就好。我们回家去吧,你母亲该等急了。”

    “好。”姜如意应声。

    绿柳和阿丁见姜如意有意瞒下刚刚发生的事,自然也不会多嘴,只是颇为心虚地低着头,生怕让姜父看出异常。毕竟,这事要说起来,也是他们护卫不力才让小姐被掳走。

    到家已是戌时,姜母带着姜如愿守在门口等着,衣衫整齐,面带忧色。

    见父女两人平安归来,才安心。

    姜如意将刚刚的说辞对着姜母又说了一遍,好一番道歉叨扰。姜母对着她又气又心疼,最后还是饶过了她。

    但姜父显然没有姜母这般好忽悠。

    他在回来的路上细想一番,忆起曾听闻悦怡茶楼和闫家商号有些关系,再想起之前的事,心头疑虑更深。

    “如意,你随我到书房来。”姜父声音严肃,说完转身就走。

    本欲离开的姜如意脚步一顿,心下叹了口气,转了身子乖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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