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正好,不至于让人汗流浃背。秋袅袅和曲落渝从行政楼背着包出来,手里还攥着早饭。二人将早饭塞进书包,再将书包留在石凳上,而后一齐朝队伍走去。

    秋袅袅总在心里埋怨向阳中学奇怪的作息:早上6:15必须起床,6:40必须出去跑操,7:00开始早自习,再上五节课后去吃午饭。15分起床铃响之后再眯一小会儿,人就没了,根本来不及呐。她已经好几回儿没来得及上厕所就冲去操场了。

    教学楼和南门口围成一个“口”字,中间是两片大草坪,靠北的那片上有个大石碑写着“至善”。但字体不好,秋袅袅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俩字是啥,无独有偶,李老师说自己以前把它认成了“若兰”,甚至还以为是为了纪念苏蕙。

    除却中间的景观,草坪上都是书包、外套、早饭,看来是大部分人都来不及啊。

    英语老师说在入场前应该人手一本高考词汇手册,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只有五班那几个女生。至于其他人,则都在嬉戏打闹。秋袅袅自然属于后者,她喜欢和同学们讨论前一晚的梦。梦,这个从秋袅袅记事开始就夜夜相伴的东西,她很厌倦,却又惊奇。她的梦都清一色,都是有知道不行的那种,有时她觉得要是自己哪天梦有了逻辑,她算不算真的长大。

    向阳入场的队伍并不是男女各一列,而是每班两列,前半部分是女生,后半部分是男生。林晌走到秋袅袅背后悄声说:“那你有没有反反复复地梦见过同一个人?如果真的有的话,说明了什么?”

    秋袅袅笑:“呀,要是这样的话,多半是爱上了这个人吧。再通俗点说,就是你执念过重。”二人咯咯地笑起来。笑完,秋袅袅才去和刚插进队伍的女同学换了位置。

    早操秋袅袅做的很不认真,一个原因“困”:何解忧的闹钟设的巨离谱——5点45一个,5点50一个,5点55一个,6点整再来一个。秋袅袅是那种一有动静就惊坐起的人,所以每天倒回去再眯一会儿就是噩梦。秋袅袅的广播操因为睡意很难符合标准。想当初我可是初三每天也睡十个小时的人,现在直接压缩成了六小时,还是不能接受。

    体育王老师目不转睛地看着怨念极重的秋袅袅做完全程,退场时,她走过来朝秋袅袅说:“下次再这样做的话,我就请你上台做领操员。”秋袅袅嘴上答应着,心里巴不得出人头地一次。

    众人朝西南方向有序离场,走到栅栏门口,秋袅袅看见有两个女生挨着门始终盯着自己来的那个方向,心生奇怪:是在等什么人嘛?秋袅袅还是走上前去,瞧了眼栅栏上的月季花,然后随队伍一起走。

    曲落渝在石凳边大吼了一声:“秋袅袅,你书包忘了。”

    秋袅袅这才想起来,赶忙走过去:“哎呀,我还真忘了,谢谢你啊。”她将书包背起,而后二人一齐向行政楼里面走去。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女孩子已不见了。

    秋袅袅和曲落渝等人一起走回教室。众人前脚刚踏进教室,李老师就匆匆赶来。原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军训即将来临,学校安排军训联欢晚会,三班自然要去搏一席之地。

    这种娱乐活动真的挺劳心伤神的,秋袅袅望了一眼自己身旁的文娱委员:“你想好怎么搞了吗?”祝尧君漫不经心:“随他去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秋袅袅见她和别的女孩走开了,便独自坐在那儿翻课本。

    鱼樵走上讲台:“李老师让我来传话。联欢晚会还有一晚要搞演讲比赛,以军训为主题的。我们班也要有一个人代表参赛,谁愿意?”秋袅袅抬头看向鱼樵,她想起了自己六七年级两次主持人的经历。

    第一次是在主席台上面对全校,她怯场了。加之扩音器分布在操场的各个角落,她每说一句话,都得过三四秒才回到自己耳边,延迟相当的严重。直到她把稿子念到三分之二的地方,她才适应。

    第二次,老师还让秋袅袅去当主持人,有个同学极力反对:“她上次讲得那么烂,为什么还是她?”最后她还是去了。不过那一次因为星期一下着雨,她就去行政楼广播室讲。原以为可以躲开操场那恐怖的音响,谁料她冲话筒讲了第一句,她就傻眼了。——全校都震天动地,包括自己所在的行政楼。于是,从那以后,她开始害怕上台演讲。

    “我来!”

    秋袅袅循声望去,是何解忧。何解忧站起身走向鱼樵:“我可以找人和我一起吗?”

    鱼樵点点头。

    秋袅袅低下头去,竟以为凭她和何解忧的关系,何解忧应该会选自己一起上台。

    何解忧却说:“我和易阳溪一起。”

    听到这儿,她的心暗下来,不,是心沉大海了。明明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更长,周末还在一个补习班,我们一起上下学,一起进进出出,可是你却选了别人。原来我一直和你说的真心话,和对你付出的真心,在你这儿都没有别人一张脸好看重要。秋袅袅沮丧地趴在桌上。

    易阳溪也不是最好看的,可能是因为戴了ok眼镜,没了框架眼镜的束缚,所以别人才发觉了她的美貌,从默默无闻到万众瞩目,属实令人艳羡。

    看来,世界上最可悲的,莫过于对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存在较大的认知错误。

    秋袅袅悲伤地看着被众人包围的易阳溪和何解忧,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容貌焦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觉“那些长得好看的人更能收获善意”。从前,家人总说,学生要什么漂亮,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可秋袅袅还是因为痘痘被同学指指点点,即使她的着装再干净得体。

    林晌等人走进教室,不知是他们中谁问了句:“林晌,你觉得喜欢的人应该是样貌好,还是性格好重要?”

    林晌转过身,背对着秋袅袅:“自然是凭感觉。”

    秋袅袅不想听任何和颜值有关的事便走出教室。曲落渝和柴菲迎面走来,柴菲朝秋袅袅笑道:“啊,今天退场的时候有一个女生,拉着她的小姐妹找他搭讪。”他,不用说就是林晌。秋袅袅面不改色地“哦”一声后又去厕所发呆。

    林晌被搭讪的事实是实锤了,但是二人的聊天内容,秋袅袅无从知晓。

    每天早上,林晌都会强迫自己六点起床,去和梁庭秋吃早饭,有时还会拽上莫筱,今天莫筱就是和二人共桌吃早饭的。每次吃早饭,莫筱整个人都会是蔫的,他会抱头痛诉自己昨晚的梦。不听不习惯,所以今天林晌又喝着豆浆问他,昨晚梦见了啥。莫筱痛苦地抱头:“我梦见和鬼打架,在我初中医务室里。至于那个鬼,尼玛,是无脸男。”

    林晌笑了:“怎么,梦回《千与千寻》?”说着,他笑得越发灿烂,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人醒来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的呀。”

    梁庭秋坐在林晌对面,看着他喜上眉梢,感慨道:“没救了。”

    也只有林晌自个儿知道,说梦这件事已经成了秋袅袅的标配,以至于他一听见有人说梦就会笑出来。不过,他一直好奇秋袅袅有没有梦见过自己,她会不会也喜欢他?

    于是就有了入场前的那一幕。他相信总有一天,秋袅袅会告诉自己,她梦见过他几十次,虽然现在看起来是痴心妄想。

    他至今都还把秋袅袅在幼儿园时送给自己的画保存着,甚至还裱起来摆在墙上。因为上边画的向太阳瞪大眼睛看的小女孩不就是秋袅袅吗,心向光明不正是二人的理想吗?指不定我哪天足够优秀到震动四方,光芒四射,秋袅袅便会对我心生喜欢呢?

    恰巧今天秋袅袅就在与同学们讲梦话,他便以试探性的口吻问她,是否有梦见过自己。既然秋袅袅可以对答如流,那么她并不喜欢他。因为林晌一直以为喜欢是自然流露的羞怯,或是兴奋过度展现出的疯狂,但是绝不可能是淡定自若。

    退场时,他看见王老师批评她,他差点就挺身而出替她辩解。没想到,秋袅袅居然主动认错了,林晌就没了动作。秋袅袅和以前真的不太一样了。

    待走到栅栏口,他看见闵涬和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孩站在那儿看着自己走过来的方向,她们时而看他,时而看他面前的人流。待他走到她们身边,他便问闵涬发生了什么事。闵涬低下头,而后抬起头问:“秋袅袅是不是也在我们这里?早上那个和你说说笑笑的,是不是她?”

    林晌坏笑:“你猜。”林晌实在佩服她的直觉。

    闵涬正想和他多说两句,他却和男同学快步走开。

    闵涬扫兴地对好友说:“走吧。”刚一回头就听见“秋袅袅,你书包忘了”,闵涬哆嗦了一下立马睁开眼:“果然!”她走的时候还被平地绊了一下,好友笑道:“是不是被吓到了?那个秋……秋什么的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闵涬给她描绘了一下今天自己看到的秋袅袅,好友笑道:“啊那个啊,她不好看呐。闵涬多漂亮,你和她的起跑线完全不在同一位置啊。”

    闵涬笑道:“这是自然,我们确实不在同一起跑线上。”只有她能明白林晌对秋袅袅的执念。

    当初她还在银山区念书的时候,她、秋袅袅、林晌、肖玉瑶、凌朝路在幼儿园之后去了同一所小学,不过她未能和林晌一个班,倒是和秋袅袅、肖玉瑶成了同班同学。那时,她还是叫秋袅袅“念念”,直到某一天她发觉林晌喜欢的只有秋袅袅,便改口叫她大名。她在四班,林晌在三班。她喜欢坐在窗边,每日看林晌走过窗边便心生欢喜。可是,林晌每每回头看的人并不是她。

    上课时,闵涬时不时望向秋袅袅的桌洞。终于等到体育课的自由活动的时间,她独自一人上楼去。她看了眼教室,正巧无人。于是她当即走到秋袅袅的位置开始找那绿包装。那是一本用绿色彩纸包着的书,不仅用红丝带打了个蝴蝶结,还在上面用彩笔画了一张勉强能看的画,上边还写了几个大字:念念,生日快乐!

    林晌的手工是全年级出了名的不好,老师们上次组织的自制长方体比赛,他的长方体一碰就散,早已成了年级口口相传的“佳作”。如今他却……他现在基本上是一个人住,所以可以排除家长帮忙的可能了。

    她被林晌的温柔暖到了,可惜这份温柔不是给她的。她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八十天环游地球》,她看过这本书,可她并不明白为什么送这本,是想把自己比作福格,把秋袅袅比作万事通吗?闵涬随意地翻了两页。一张白色的小卡纸便掉在了地上,她拾起来一看,这一看让她立即慌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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