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晌将轮滑鞋放回家。爷爷正准备出门,见他满身是伤,便一脸错愕:“小晌,你和别人打架了?”林晌不说话,径直走去洗手间冲洗伤口。他没有擦药就又出去了。

    他一直站在刚才那个楼道里等秋袅袅回来。秋袅袅回来了,她的左眼用纱布包起来了,似乎很严重的样子。他一直站在阴影里,不敢出去。他看见秋袅袅扫了自己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以为秋袅袅不会再理睬自己了。

    他猫着身子小心地随二人走到秋袅袅家楼下。他把自己一直藏在身后的花环挂在了门把上。巧的是,阳光正好打在上边,使得花栩栩如生。他赶快敲了几下门,随后绕到巷子口去静听后续。

    是秋袅袅的外公开的门,林晌与他对视一眼,外公笑着冲楼上喊:“念念,你来一下。”见二人拿走了花环,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和秋袅袅讲话的勇气。直到蔡老师问她的伤势,她答:“没什么,只是我走路摔了,磕破了点皮。”他正好站在秋袅袅背后。听她一席话,他的眼眶立马红了。他终于明白,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

    那天周五,他替秋袅袅找老师辩解也是值得的:

    他看见秋袅袅闷闷不乐地走回来,心里同样也不是滋味。

    凌朝路对他说:“唉,我还以为你会冲过来替她说话呢,不过让我俩失望了,你没有这么做。”林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有心情陪这些小朋友玩下去了,他站起身走去老师所在的长廊下。

    他礼貌地请陈老师出来和自己聊聊:“老师,刚才真的不是念念的错。我看见是凌朝路先去烦她的。可为什么您不批评凌朝路呢?他也有错啊。”林晌目光如炬,似乎可以将她洞穿。

    老师俯下身笑道:“林晌,这些事与你无关,你快走开去玩吧。”

    “可是,这就是老师们常说的公平吗?难道受了欺负,就必须忍着吗?被欺负的人被大家指责,欺负人的人却逍遥自在。老师,这就是公平和正义,对吗?”

    老师们纷纷从走廊里探出脑袋,她们难以置信这些话居然是从一个大班孩子嘴里说出来的。陈老师满面通红,眼神闪躲,她有些尴尬:“那你说该怎么办?”

    林晌:“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老师说过对吗?”

    “嗯。”

    “我希望您能和秋袅袅说清楚批评她的原因。我们真的希望和老师成为好朋友,真的。”林晌笑着说。

    老师点头答应后,林晌深鞠一躬。

    他回到原处时,正好秋袅袅正背对着他和凌朝路讲故事:“……小星害怕极了,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摸着身上的红印子,哭道:‘我没做过,我为什么要承认?……’‘都是你整天把野孩子带到房子里来!’……”

    林晌听得出神,凌朝路挪到他身边,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哟,英雄回归啦?不对是铠甲勇士回来了?”

    林晌没理他只是问:“这故事怎么这么惨?”

    凌朝路:“多半是她自己过的日子吧。”

    林晌又给怔住了。

    结束后,凌朝路故意和林晌走得很慢。凌朝路突然把手放在他耳边低声道:“林晌啊,我确信了这次。说你是炘南,她就是敏慈。说你是太阳,她就是向日葵。承认吧,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木木日向?”

    林晌没好气地笑道:“好!你得逞了,路子爷!”

    凌朝路飞奔而去,留得林晌和秋袅袅在花园里,他故意的。

    在看见秋袅袅愁云消退时,林晌更是心生欢喜。他发现原来秋袅袅真的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太阳花,真如凌朝路所说的那样,他真的觉得自己在温暖她的时候也温暖了自己。

    也就是秋袅袅回答蔡老师的那句话,他暗暗决定这辈子自己跟定秋袅袅了。他时时来她家探望她的伤势,希望她并无大碍。

    有一天,他问秋袅袅害不害怕眼角的那点伤会影响将来,秋袅袅笑道:“哪有那么严重啊,只不过是磕破了点皮没事的。”她随即将纱布摘下。那一刻,她云淡风轻,林晌天崩地裂——她的左眼皮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疤。

    林晌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恐惧、内疚、自责、悲伤一股脑儿倾泻而出,他情绪即将失控。鼻子酸酸的,他为了不让秋袅袅再次看见自己流泪,便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他哭道:“对不起,念念,你被我毁掉了……”他知道该哭的应该是秋袅袅,可是他却先哭出来了。他原本是想安慰她来着,最后自己倒成了被安慰的人。

    那天的决定从未改变,即便现在他早已忘记了追随她的原因。

    初中时发到“志愿填报指南手册”,他一看到“向阳中学”四字,他就不由得想起秋袅袅来。确实,秋袅袅的的确确是他初中发奋图强的原因。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去化羽区,去向阳,她一定在那里。

    想到这儿,他望了眼如今与自己在同一所高中,同一个班的她,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喂,刚才鱼樵说,军训要弄演讲大赛。”不知是谁在他旁边说了句,林晌立马从幻想中转回现实,他问那个同学:“阿磊,你刚刚说啥?”

    全磊答:“刚刚你们不在吗?”于是,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晌走出门四处张望寻找鱼樵的身影。众人见他一惊一乍的模样笑道:“唷,瞧把木木同学激动的。”

    林晌冲出门去,在办公室门口撞见了鱼樵。他略带愠色地和鱼樵说:“你为什么不等人齐再说?”鱼樵愣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啊,我以为你对演讲不感兴趣的。要不,我去替你和李老师说一声?”

    林晌控制了一下情绪,挤出一个微笑:“没事,不用了。”

    我不一定非要凭这一次彰显自我,毕竟日子还长着。

    林晌踱步回教室,没一会儿又听说要搞联欢晚会,他便“噌”地从位置上弹起来。他去问文娱委员演什么,她说:“班长觉得咱班唱首歌就好,和别的班一样,主题是‘军歌’。”

    他去二班找梁庭秋:“你们班唱什么?”

    梁庭秋:“《军歌声声》。”

    二人在两个班震耳欲聋的音乐播放声里扯着嗓子说话。

    “挺好的。”

    “你们呢?”

    “不知道,”林晌又走回去,见众人纷纷说要唱《军港之夜》,他便笑了。这一曲与其他班的风格截然不同,算是独树一帜,另辟蹊径。

    何解忧在讲台上叫嚷:“要想参加的就到我这儿。”

    林晌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文娱委员一眼,见祝尧君没什么反应,他也就无所谓了。可他总觉得何解忧越俎代庖,只是管不着。

    这时秋袅袅走了进来,他便问她:“念念,你要不要参加晚会的表演啊?”

    秋袅袅摇了摇头:“联欢晚会再怎么联,也联不起我的欢。”她走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和不参加表演的女同学们聊天。

    林晌好似懂了,秋袅袅不喜欢热闹。不过,也许这只是她拒绝他的一个借口。他淡淡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微微的难过。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一直以为自己在秋袅袅心里有一席之地,只是秋袅袅不屑于表达。可是,现在看来,她的心门似乎从未向他敞开过。

    他想起五年级的那个周五,周日就是五一劳动节。那时没有节假日调休,周末两天连着周一休息三天。周五的清晨,他拿着礼物站在四班门口。他叫秋袅袅出来,她似乎有些不耐烦。她说:“唉,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组十二个人的作业都要我来收,三门功课在我桌上都堆成了山了。”

    林晌:“小组长不都是老师安排的吗?”

    “是啊,他们全让我收,有人替我说了嘴,所有功课都由我来收是不是太多了。可是他们心意已决,然后就这样咯,”秋袅袅无奈地趴在长廊的栏杆上道,“其实我并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好。”

    林晌:“别想这些伤心事了。开心点,后天就是你生日了!”说罢,他把那只绿色包装递到她手里。秋袅袅接过来,笑得很勉强,只是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便没再说话。

    林晌想要摸摸她的头,可是手还未触及她的发丝便收了回来,因为秋袅袅转过头来看他啦!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秋袅袅:“你可得把我送你的快点拆开,别在学校里拆哦,一回家就打开。还有,你得把它翻来翻去多看几遍,千万别忘了哦,很重要的!”然后,林晌向自己班跑去,跑了两三步,又回头朝秋袅袅说:“别忘了!”

    秋袅袅笑容满面点头答应,目送着那个阳光男孩离去。

    不过,他等了两天,秋袅袅都没有点反应。

    五一晚会,他倚着中心花坛边缘的樟树站了三小时。他几乎没看一场演出,因为只顾着找寻秋袅袅的身影了。后来曲终人散,她依旧没能出现在灯火阑珊处。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视而不见也行。”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回荡着那句话,彷佛在提醒他正在自作多情。他绝望地望向那上凸月:“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他倚着树思忖着。那一夜他怎么也无法释怀。

    后来,他含蓄地问秋袅袅是否看见自己在书中的抒情卡纸,可是她只是说书好看,自已已看过大半。他的心坠入深海,但他不想放弃。他猜,一定是过程里出了什么差错,所以秋袅袅没能收到卡纸。一猜一个准,但终究是猜的,没证据。

    他企盼着自己生日那天,秋袅袅为自己送上一句生日祝福,以此证明他的猜想。可是秋袅袅似是忘记了,林晌始终没有等来她。最后,他在朋友们的催促下开始了party。那时的他没有智能手机,他用的是家里的座机给秋妈打电话,他询问秋袅袅缺席的原因,话筒那边传来冷淡地声音:“我忘记了,对不起啊。”

    这一句话击碎了他的幻想,即使他嘴里说着:“哦,没事没事。”

    其实心如刀绞。

    也许是因为她搬走了,好久不见;也许是因为随着时间的冲刷,所有的所有只留下了那些美得动人心弦的情节,他一个人整理、修饰,将它们化作一段又一段美好的回忆——他又恢复了初见秋袅袅时的热情,说的难听点,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也许自始至终,他在秋袅袅那儿不过是一粒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尘埃。但是身如尘埃的他依旧保持着“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那样的的顽强,相信总有一天,秋袅袅的心门会向着自己敞开。

    虽然他们在高中呆了将近一个月,秋袅袅始终不曾像待别人一样热情地待过自己。但林晌没有立刻捶胸顿足,心如死灰,他相信自己在她那里与众不同:或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可以把自己的真面目坦然呈现。当然,这只是或许的或许。

    他发誓,如果他再问一次秋袅袅是否喜欢自己,而她的答案是否定的话,他就能滚多远滚多远。毕竟,与众不同,不一定意味着特别的喜欢,也有可能是极度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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