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袅袅面前没有了闵涬的身影,只有肖玉瑶一人。秋袅袅赶忙起身,抽泣着说:“肖玉瑶刚才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啊。”

    肖玉瑶笑道:“我只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你就哭成泪人……所以,林晌是你口中的宝物吧,你真的那么喜欢他?算了,我明知故问。要是我早一点知道你喜欢他就好了。”

    秋袅袅思索了片刻道:“其实我也是现在才想明白的,本来我也不曾喜欢他,只是……只是现在,我必须承认这是心跳的证明。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肖玉瑶示意她到自己的位置边,然后将那条写着“qiu”和“yao”的紫色手链找了出来。她言笑晏晏地说着:“‘min’太刺眼了,所以我擅自把‘min’改成了‘yao’。不过真的好像,好像夏安安送给千韩的那串哟。”

    秋袅袅的脸瞬间红了,小时候的她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像夏安安一样的守护天使,守护闵涬这样和千韩一样温文尔雅的挚友。只是她遇人不淑,闵涬从来不曾配得上她所认为的“挚友”二字。

    秋袅袅低下头,惭愧地说:“对不起,我以前一直以为闵涬是我最亲近的可以交心的朋友,现在我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应该靠近我的心,我怕里边的肮脏龌龊会恶心他们,滚烫炙热会弄疼他们。”

    “唉,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句‘肖玉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你现在变了,变得一点也不一样了,”肖玉瑶把玩着那串手链,自言自语着。

    秋袅袅笑道:“我以为你不过是我脑中的提线木偶,不曾想是有灵魂的。”秋袅袅说此话时没有一丝畏惧,倒是一脸欣喜。

    肖玉瑶抬起眼儿,笑意更深了,她将手链递到秋袅袅手上道:“原来你发现了,何时发现的?你难道不害怕吗?”

    秋袅袅异常冷静:“因为这里是我的梦,我的梦是可以用感官的。我的梦已经有了逻辑,这里是我可以把白天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都做一遍的自由领域——我怎么会害怕呢,毕竟这儿是我的主场。谢谢你,肖玉瑶,我终于可以把自己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

    看着肖玉瑶的音容笑貌一点点模糊,最后周身一切都归于混沌,秋袅袅从床上缓缓睁开眼儿,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彷佛梦里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

    她艰难地坐起身,而后细细回忆:好些自从高中以来,我的梦就越来越有逻辑了。先时,她觉得梦有了逻辑,自己便长大了,现在她更加确信了。只是肖玉瑶真的把“min”改成了“yao”吗?秋袅袅的泪水情不自主地淌下。

    之前,秋袅袅从没想过肖玉瑶对自己的好,并且当时的她真的全把目光放在闵涬身上。她只喜欢闵涬这一个“朋友”,因为闵涬太耀眼,因为她一直都是秋袅袅想要成为的人。肖玉瑶就一直被闵涬的光环掩藏,以至于秋袅袅从来没有与之交心。

    “为什么我爱的人要背叛我,为什么爱我的人要逃离我……”秋袅袅拭泪,头晕晕地爬下双层床。她走去桌边看自己的手表,已是下午四点了。

    想着母亲陪自己去医院时一脸不屑的表情,口中小声地骂着“赔钱货”,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我生的没有闵涬好看,也没有她耀眼的种种成就。我更不是男孩也没有林晌那样的逍遥自在。我被要求体贴父母、尊敬长辈、爱惜弟妹。要庄重典雅,要礼貌懂事,还要分担家务,却从来没有听见你们对弟弟的要求如此之多。”

    秋袅袅看着窗外正缓缓下坠地平线的太阳,她再不想哭了。

    “我真的真的好想爱我自己,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讨厌啊。”

    确实如此,这个世界上,她就只诅咒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她正迷糊着便见颜月给自己发来的微信,原来颜月后天就生日了。秋袅袅笑道:“若是我还在学校,恐怕没机会参加了吧。”秋袅袅有一种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去颜月的生日了,她一向对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厌恶不已,却又无力至极。

    颜月是秋袅袅在初中时最好的朋友,只是她略微不上进。

    令秋袅袅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颜月吐槽自己中考很慌的原因是她从初二开始就没有自己写过作业。也是,除去和秋袅袅单独一起学习的时间外,颜月都忙着和同班的那几位大姐大追星,无暇专心学习。秋袅袅厌恶颜月极力讨好别人的嘴脸,可是也不敢直接相劝,只得旁敲侧击。颜月这个神经大条自然听不进出她的言外之意,秋袅袅也只好任她去了。

    想起颜月的光辉时刻当属九年级开学时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只是她终究是违背了她当时的理想“我想考S中(某次重点高中)。”

    秋袅袅回复道:“好的。”交代好具体的见面时间、地点后,秋袅袅便抱着手机,钻回被窝挑起礼物来。

    当她一脸憔悴地去陪颜月过生日时,她发觉不仅是颜月,似乎所有来的初中同学都变了。颜月失去了往日的低调行事,忙于化妆和交际,其余的人于秋袅袅而言更胜似陌生人。秋袅袅凭着烟熏嗓和她们交流着,时时提防以免触及各个人的雷点,可还是不小心让颜月以为自己在嘲笑她如今的好朋友。

    颜月将手机往餐桌上一搁,低声骂道:“干什么嘲笑别人啊。”

    秋袅袅不敢说话,担心自己越描越黑。“我明明只是想问问她的成绩,仅此而已。”果不其然,最后不欢而散的结局早已注定,她也只能作罢。虽然很不开心,秋袅袅还是假装欢喜,发了一条祝福颜月生日快乐的朋友圈。

    一经发布,莫筱便发来评论——三个“裂开”的表情符号。

    秋袅袅问莫筱为什么有手机,对方发来几组照片,原来他们去隔壁农科院参观了。看着林晌和同学们嘻嘻笑笑的模样,秋袅袅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也就只有林晌可以让她如此真情实意地笑了。可后一秒,她和林晌闹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越发清晰。秋袅袅想起夜色中他落寞的神情,想起他急得上蹿下跳,她心乱如麻。

    如今,秋袅袅强迫自己想象,和他们在蓝色银幕环绕的场馆里研究着展台上的模型,她这才稍微舒心。他们笑得开怀,并非因为此次出行有多么有趣,只是因为可以和好朋友在一起。秋袅袅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真的是太糟糕了,一段本来好好的关系就这样被我败掉了,”秋袅袅自言自语。

    不过,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让林晌回归正常的方法了。

    “我本来想要一直和他做朋友的,可是不能如意了。果然许愿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是事与愿违。”秋袅袅又说。

    高一上学期真的好长好长,却也最终落幕。

    高一下学期没什么让秋袅袅印象深刻的了,除了某一节晚自习被地理关老师叫出去警告:“秋袅袅,你这地理练习题四十道错十八道。你选地理的话,最多得个C。那你语数英得费多大的劲才能赶上得A或A+的同学啊。”

    秋袅袅回到座位后撇撇嘴,心里却十分纠结。

    老师们为了保全合格率100%,催促着大家在最后阶段补救生物、地理,还有那个靠做梦才学懂的信息。前有高适做梦写诗,又有唐玄宗梦得“云裳羽衣曲”,后有秋袅袅在梦中学会二进制、十进制、十六进制相互转化。

    至于林晌,早借着开学重排座位和莫筱等人团聚了。林晌的合格考科目没有一丁点问题,在高中学习中越发如鱼得水了,已经做到长期跻身于班级前五了,所有人都对此叹为观止。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便到了5月18日,春游这一天。

    这一天寝室他们年级那一层起的特别早,方过了六点便是一阵洗漱声。林晌在床上听得恼火,心想:“这都高中生了,怎么还有春游综合症啊。”不过,他也从床上跳下来,抓起挂着的毛巾、牙刷,便往洗漱池跑。到了池边,他便看见莫筱正在洗头。林晌忍住不笑,在心中想:“这样积极,怕是今天要和赏怡颜拍照吧。”

    莫筱洗着便转头向他看,然后笑道:“哟,这么积极嗬,难得见你起那么早,不会是为了某个女同学吧。”

    林晌冷笑道:“众所周知,我喜欢男生,还有我不需要同妻。”其实彼此心知肚明,只不过为了削弱最近的乱象:梁庭秋有女朋友,那么林晌的单相思对象就跑了。于是乎,高二那位主动加他微信的姐姐又开始躁动了。虽然林晌明里暗里回复她:自己并不喜欢她。但那个姐姐属实话痨子,就算他再怎么冷场,她都可以顺利接下去。林晌无语,只能继续陪聊,只求她的兴致过了,会放过自己。林晌不希望她还有其他任何人为自己伤心,所以他仍在学习如何礼貌又不失体面地拒绝别人。

    对于秋袅袅,林晌更无语了。

    他倒希望秋袅袅可以像那个姐姐一样朝自己使用出口成章的技能,因为她是有的,但是不屑于使用,尤其是针对他的时候。林晌将脸埋进盛满水的脸盆里憋气,数一、二、三,然后把半湿的头迅速从水中扬起。莫筱见怪不怪,可也避之不及,他冲去饮水机边上的吹风机狂吹起来。

    二人待一切就绪以后,便踏出寝室大门去。

    “花展会”是这次春游的目的地,林晌思忖着,先时母亲和自己说花粉过敏症的事,他只觉得很遥远,但是,上周五亲眼看到任雪飞去请假,林晌才大梦初醒:“这样娇弱的人居然在自己身边。”林晌迷失在思绪中,便随口问了句:“莫筱,你对花粉过敏吗?”

    莫筱摆弄着自己的腰包,也漫不经心地答了句:“我不过敏,不过秋袅袅过敏。”

    林晌大吃一惊,瞧了眼刺目的太阳,又道:“她过敏?你咋晓得哒!还有这么热的天,物理防护根本不成……她怎么能去的,她千万不能去啊。”

    莫筱“啧”了一声:“女孩子们唠嗑的时候,我听见的……其实,你再怎么阻止也没用,你没听见周五的时候,关老师怎么狠心拒绝任雪飞的请求的吗?”

    林晌当即就懊恼起来,他真的后悔前几分钟对过敏体质者以“娇弱”定义。这种“娇弱”哪是他们愿意的?他冲去食堂买完早饭,又气喘吁吁地奔回教室。莫筱对他的一惊一乍早已习惯,便跟着他做。

    一进教室便看见秋袅袅和一众女生正在互相扎辫子。林晌是第一次看见十六岁的秋袅袅扎双马尾,便愣了神。

    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那些年在四班门口等着她出来的时候,好几次她的双马尾被自己戏称作两根麦穗。

    他不忍打断她们,好容易等那些女生去卫生间时才悄悄挪到秋袅袅身侧。他低声问秋袅袅:“秋袅袅,你不是花粉过敏吗?你还去干嘛,回家呆着不好吗?”

    秋袅袅冷冷地答:“你为什么管我那么多,你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擦——”林晌在心中不满,识趣地坐回座位。

    莫筱啧啧地笑道:“哟emo怪,你回来了?怪惨的,可惜再惨也没有我惨。”

    林晌斜睨一笑:“啊,你也成emo怪啦?”于是,二人便来到立式空调边怯怯私语。原来是葛峥嵘带着赏怡颜陷入了感情纠纷。原因是萧瑛琭由于自己将赏怡颜介绍给葛峥嵘后,二人相谈甚欢,自己却受了冷落而心生不满。

    “说实在的,换我也难受,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和喜欢的人走那么近……不难受才怪。以前我可能不理解,现在我是深有体会啊,我甚至有些嫉妒葛峥嵘了。”

    林晌若有所思说:“他们肯定不会做男女朋友吧,毕竟小葛早就知道你喜欢赏怡颜,赏怡颜也知道你喜欢她这件事。”

    莫筱:“我也相信葛峥嵘的人品,至于赏怡颜……我不太确定。”

    这让林晌想起初三时,梁庭秋面对凌香云饱受非议时的退缩与逃避。他好像明白了:爱情是最困难的事,毕竟面对着的是另一个完全无法掌握的个体,我不知道你的真实面目,我不会知道你那温柔体贴、表示理解的面孔下是否是层层包裹的、无法示人的丑恶。我更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爱我,所以我退缩了。

    “万一……万一赏怡颜真的喜欢葛峥嵘,怎么办?”莫筱哭丧着脸以乞求的目光望向林晌。林晌只好拍拍他的背,安慰他先好好出去玩。

    其实,林晌早就假想过,如果有一天秋袅袅哪天喜欢上别人,他该怎么办?痛苦,大骂?他觉得都不是,他想自己一定会强挤出一个微笑,冲秋袅袅笑道:“祝你幸福啊。”

    你,只有你,而非你们。因为你曾是我的玫瑰,我为你浇过水,盖过玻璃罩子,我曾在你身上花费过的一分一秒都使你与众不同。即便你现在换了土壤,我也曾目睹你的盛放。我曾勇敢地爱过你,如今我也要学会勇敢地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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