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已经可以肯定这些人与穆氏有关,与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若要继续问下去恐会让人起疑,敖谨行便也不再多言,又为司琪姑娘斟上一杯酒,随之意有所指的应了一句“却是个有良心的。”

    此处不能多留,敖谨行趁姑娘不注意,将戒指机关中的粉末悉数洒在酒杯中,端起酒杯直接喂给司琪。司琪自是受宠若惊,身子坐近了些,将杯中酒一口饮下。转瞬便软了身子,失了意识,栽倒在桌上。

    敖谨行踱步而出,老鸨见贵客出来,面色有异。慌忙迎来“公子怎的这么快便走了,可是司琪伺候不周,我再给您叫别的姑娘。”

    “不劳妈妈费心,那司琪姑娘如此不胜酒力,实在倒我胃口。今日有事,改日再来。”他并未停步,说罢人已经踏出安乐居门外。

    徒留老鸨站在原定捶胸顿足。

    敖谨行出门并未直接找夏侯星霜,而是回了府中沐浴更衣,又换了一套常服才去剑庄。这一身的脂粉味实在难以受用,而且他也担心自己生面孔,身份特殊,进了安乐居引起他人怀疑。

    如此回府清洗一番,更符合他敖谨行喜偷腥又夫纲不振的形象。

    夏侯星霜早已在剑庄书房等候多时,心中对敖谨行这一行有担忧,也有微微的酸味。毕竟他要套消息不可能与里面的伺候小厮打交道,还是要与勾栏女子把酒言欢,闻香软语。

    这一个时辰她面上不显,心早已随着敖谨行进了那腌臜之处。几次吩咐腊梅倒茶,却见杯盏仍是满的。腊梅一上午已经倒掉了三盏凉茶,见娘子忧心忡忡又不敢多言。

    直到敖谨行的脚步声传来,夏侯星霜才端坐案前,认真琢磨起兵器图样。

    见敖谨行入内,将狼毫轻缓的放在笔架上。声音端庄而和缓“相公回来了,可有收获?”

    腊梅见娘子不过瞬间前后判若两人,便也知晓其中深意。不在房内碍眼,将茶水给两位主子斟好后,便退了出去。

    “嗯,如果没有猜错,那些人应与穆氏有关联。如此府中纵火便也是穆氏无疑,只是还摸不透这些人的身份。”敖谨行将茶水饮尽又闻着室内特有的淡淡熏香,顿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也不觉得想起话本子中提到的闻香识女子,诚不欺人。

    “竟是穆氏,只是这穆氏尚不如我夏侯家。如何能得到硫磺,是与官府有勾结,或是……”夏侯星霜未将心中的狐疑宣之于口。她不相信这穆氏会做到如此,虽然经仿造兵器一事,让他见到穆氏兄弟的真面目,但也只是个人贪利忘义的品行不端,总不至于丧了家国大义。若如此父亲识人的眼光未免也遭到质疑。

    敖谨行似是看出夏侯星霜的顾虑,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抬眼见眼前人欲言又止许久道“人的品性并非一成不变,岂非几年教导就可判定一生,如此那朝廷中饱读圣贤书之人中便不会有奸佞贤良之分。”

    夏侯星霜闻言轻笑,也端起面前的茶盏,对着敖谨行一抬手,双手拢杯一饮而尽。此时有懂她的人,顿觉甚慰,心中仅有的一点郁结也全然解开。

    二人尚未饮完第二盏茶,门便被腊梅敲响,口中还大喊着“姑娘,您给我做主。”

    夏侯星霜皱眉,却也未迟疑,应声让人进来。腊梅身上满是墨色灰迹,脸上也抹着几道,似从碳堆里爬出来。

    “怎会弄得如此狼狈?”夏侯星霜起身,半是嗔怪,半是心疼。

    “还不是那个梦凡,他骗我教我铸器,竟是使唤我替他做一些粗活,如此才弄成这般。”腊梅委屈的嘴角下压,眼中蒙上薄雾,恐怕下一秒变会滴出水来。

    闻言敖谨行以扇掩口,却只遮住了上扬的嘴角,未掩住笑声。最后连遮也不遮了,收起扇面,以扇柄指着腊梅,一手捂着腹部,佝偻着身子,笑得难以自抑。

    夏侯星霜见腊梅不过是与小厮逗趣落了下风。又见敖谨行笑的见牙不见眼,也硬起心肠做起了见色忘义的主子,与敖谨行一同笑。不过有主仆情谊在,笑的略小声些。

    腊梅见主子并无帮自己出头之意,眼中那汪清泉终是没有止住,顺着脸颊倾泻而下。二人笑够,才将人拉过来。

    夏侯星霜用帕子将她脸上的黑炭擦了去,口中嗔怪道“我的傻腊梅,哪日出嫁了。没有我在身旁护着,可如何是好。便是叫人卖了,怕是还要帮着叫高价。”

    腊梅闻言红了脸,也止住泪,扯着娘子的衣角小声娇嗔。

    室内正一片祥和,突听得前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向这边奔跑。书房在铸剑室斜后方,平日里院中人走动都会小心,很少会疾行。

    此时正值午间闲暇,铸器师傅们有的叼着烟斗在檐下歇着;有的躺在馆内趁着火炉的热气稍作休息。不曾有敲铁声,这脚步声便也更显得重些。

    敖谨行起身开门,向着跑来的小厮问道“何事惊慌?”

    “姑爷不好了,有匪寇来劫掠。主子们都先别出去,此刻那些匪寇已到了后街。”小厮上气不接下气,拼劲力气喊道。

    他们在后院不曾见到街上家家闭户,便也不知匪寇已经进城。

    这南穆城有东西两个城门,铸剑庄所在的城门为东城门。西城门外则是大晟与外邦多年争夺之地,也是战乱频发之所。小厮所谓的后街便在西城门处,也是这城中贫民聚集之处。

    敖谨行自然想到了这一层,他心中惦念着翠竹姑姑,若是那些匪寇不论贫富皆要劫掠,恐怕姑姑一个人在家有危险。

    “星霜你速速回府,带着家丁护好夫人。我去会会那些匪寇,定不让他们惊扰百姓。”敖谨行说完,便奔去前院。从铺子中提了两杆枪,吩咐掌柜的关门闭户,守好铺子,跨上马向后街行去。

    还未到后街便已听到妇人孩子惊恐的嚎叫声,以及贼寇粗着嗓子骂人声。他狠狠一夹马腹,马蹄立即疾了几分。

    从已空荡的街市穿过,转角处便见到数十百姓被几个身穿夹袄,头戴兽皮帽的匪寇用长枪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的衣物已剩薄薄的一层,其余都被匪寇扒下仍在一处。

    几个长得尚且精壮的汉子,脸上身上均已是血肉模糊。匪寇的拳脚仍未离开过他们的身子,有一个已经禁不住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被活活打死。

    一个女子怀中抱着孩子,死死的咬着唇,一手捂着孩子的眼睛,一手尝试着拽住那些匪寇的拳脚,却被甩出老远,孩子吓的哇哇大哭。

    敖谨行心中激愤,百姓已落入炼狱,官府却毫无动静。这些人也欺人太甚,若是劫富济贫他还敬他们是条汉子,此时竟欺负弱小,这些女人孩子果腹御寒之物也忍心夺去。

    敖谨行从马上飞身跃下,身子从被羁押的百姓身上斜飞而过,直直揣在两个匪寇肩头。他从疾驰而行的马身跃起,借助疾驰向前的助力,力度之大将两人直接踹飞了出去,又重重落在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匪寇见自己人吃亏,还流了血,皆转向敖谨行。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和愤恨,数年来这南穆城便从未出过如此胆大之人。那些大户人家不过是仗着家丁多些,防着他们。如此主动来找事的还是头一个。

    匪寇头子是一留着络腮胡的中年汉子,立于马上,眯着眼睛看着敖谨行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挡我秦老大的道,不想活了吗?今日你敢动我兄弟,便别想活着回去。”

    那人言罢,将手中长枪向着敖谨行一挥,匪寇众人便举起兵器向敖谨行这处冲来。敖谨行兵书皆熟记于心,如此真枪对战还是头一遭。不过正好让这些人当他祭枪的魂,有此一遭,以后奔赴沙场便也轻车熟路。

    虽然将这些匪寇当做沙场上的兵将未免有些高看他们,但练练手未尝不可。

    他一枪将跑在最前头的人挑起,那人竟毫无招架之力。随着敖谨行转动枪身用力一甩,便撞到墙上,头也随着垂了下去。

    后面人见状立即失了进攻的勇气,纷纷止住脚步,不敢上前。他们打家劫舍之事做了不少,但也不过是人多欺负人少罢了,那些养着家丁的大户人家便也只敢吓一下,如若真动起刀枪也不敢硬拼,更何况今日遇上这人岂是家丁能比的。

    “谁敢再来,如若不敢便将抢夺的物件还了,否则便等着我这杆枪问候各位了。”敖谨行漫不经心的用地上的土擦着枪头的血迹,斜睨着眼前众匪寇。

    “你究竟是何人?”秦老大怒视着敖谨行问。

    还未等敖谨行答,便见从巷子中跑出一人,便跑便叫嚷着“老大,这下发了。谁能想到这贫民地界还有此等宝物,难怪那瞎眼老太太宁死都不放。”

    敖谨行闻言顺着那人的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匪寇打扮的人手中拿着一块翠玉坠子,那坠子在午日暖阳的照射下通体翠绿,莹润通透,如此眼熟。

    是他留给翠竹姑姑的那块玉,那人口中的瞎眼老太太便是翠竹姑姑?

    敖谨行顾不上其他,飞身上前将那人手中翠玉夺下。那人见好物被抢,便立即还手抢夺,口中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敖谨行一掌将人劈出数尺,那人一口鲜血喷出,面目狰狞,手仍指着翠玉。敖谨行已飞奔进尤五家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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