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夏侯娘子?还真是耳闻不如一见,果真不是那勾栏女子可比的。”语气中满是轻佻。

    夏侯星霜转过身并未理会。

    敖谨行听闻从栏杆中伸出手,一把抓过距离自己不远的达木措,厉声喝道“你也配与她说话。”

    达木措被拽得一凛,因身子重,下盘稳,并未移动。

    他斜睨了敖谨行一眼,将衣服从敖谨行手中拽了出来。缓步走到敖谨行牢室外,满是轻蔑之笑“听闻你冒充七皇子,要放了这个小娘子。你胆子不小,可知冒充皇子是死罪。”

    夏侯星霜已经转过去的身子闻言又转了过来,满眼狐疑的看着栏杆外的一行人。她以为敖谨行不过是为了她前来公堂理论,不想他竟然有胆量冒充皇子。况且这皇子岂是可以随意冒充,若是传到朝廷,可是杀头之罪。她不知敖谨行平日如此精明,今日怎的会犯糊涂。

    敖谨行蹭了蹭鼻子,一副并不屑的表情。

    “可惜你空有皇子的玉佩,七皇子本人在已在皇帝身边,难道你们大晟的皇帝老儿老眼昏花到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达木措语毕,身后人的脸色皆是大变。

    他们迫于东夷的淫威,为了保住一家老小性命不得不屈服。但作为大晟子民,听闻外邦对本朝皇帝侮辱之言,心中难免不忿。

    穆青将手中长刀握得铮铮作响,却不敢轻易出手。此时并非只有他一人,若是惹恼东夷人,怕是知府与一众兄弟都性命不保。

    他一手握拳,微微颤抖,却也只能将所有的戾气都压抑到心底,但双目中溢出的仇恨却难以掩盖。只是他作为一个无名小卒,并没有人关注。

    “你见过七皇子?”敖谨行并不恼,反而觉得这人说得有道理。明堂上坐着的皇帝恐怕却是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毕竟自己已经离家十几年,虽然期间两朝往来,他的画像传回过大晟,但再好的画师也难以作出与本人毫无差别的画像,而且他并不相信那人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之前他还心存侥幸,以为知府与师爷不过是用假皇子的谎言敷衍他,可此时他信了。以知府的胆子,再借他十个也未必敢对皇子动手。东夷人如此笃定,必然是他们在其中动了手脚,许是找了一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送进宫中。

    只是在没有玉佩的情况下,他们如何便认了那人。是母亲……

    宫中唯一还能认得自己的人便只能是母亲,只是那人要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才能瞒得过母亲的眼睛。而那人冒充自己回宫,又有什么企图。

    敖谨行心中乱作一团,他无法理清里面的蹊跷。却心生不好的预感,恐怕东夷要从内部瓦解大晟。

    “七皇子从小便入了我们东夷,我怎能不认得,虽然平日里都虚张声势的戴个劳什子面具。但那身量和眼睛我还是认得的。不过你小子和他确实有几分相像,难怪敢来冒充。”纳木措,手托着下颌眯眼仔细端详敖谨行。

    “我为何要与你废话,知府大人快将这人扭送朝廷,砍了算了。至于他的娘子,我便做做好人,帮他养着。”纳木措不再理会敖谨行,转身又走到夏侯星霜的牢室前。

    “叫你的人把牢门打开,如何能让我的美人儿受苦。”他眼睛一刻未曾离开夏侯星霜的脸,话却是对知府说的。

    知府焉有不从之理,家中老小都中了他的毒,若是惹怒这蛮子,不给解药,他们一家只能在黄泉下团聚。

    那两个狱卒早已被穆青打跑,知府用眼神示意穆青。穆青自然知晓知府的意思,便是要他将门打开。他更知晓那人要开门是何意,便迟迟不动。

    达木措见无人理会,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

    知府忙拉过穆青,小声呵斥“去找狱门钥匙。”

    “方才见那狱卒腰上挂着一串,想必是带走了。”穆青刻意抬高声音,让众人都听见。

    “那就找备用钥匙。”知府推了他一把。

    穆青无奈只得到入口处乱翻一通,直到知府再次大声催促,才回来复命“大人,备用钥匙不知道被那两个蠢货放哪了,找不到。”

    他眼睛不自觉的瞟了一下刚刚藏匿钥匙的地方。备用钥匙便在入口处的匣子中,去了便可取出,但他不忍看着东夷人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更何况还是对他欣赏之人。

    “无用的东西,你们都去给我找。”众衙役一起散去,拥挤在牢门入口处,却无人会翻找那些染血的刑具里。

    刑具歪七扭八的堆放在一处,斑斑血迹还可看出当时刑法之残酷。虽然都是见惯的,却不愿用人碰触那些触霉头的东西,这也是穆青敢将钥匙藏在此处的原因。

    一盏茶的功夫,达木措已经不耐烦,叫嚷着让人用刀斧将栏杆劈开。

    知府忙将衙役召回,巡视众人一遭,一眼便看中穆青手中的兵器。此物锋利,且重量具足,正是尚好的劈木工具。

    知府看着穆青道“用你的兵器破拆栏杆。”

    穆青巍然不动,仿若并未听到有人唤他。

    “穆青,本府要你将栏杆劈开。”知府拔高声音,加重语气。

    穆青仍是不动。

    达木措此时早已全身燥热,火气难消,便也顾不得责备穆青。两步并作一步,从穆青手中夺过兵器,用力在栏杆上劈砍。

    只一下那壮汉腿骨般粗细的栏杆便出现一道裂痕,这监牢所建的年头久远,平日里关的都是些闹事的百姓与街头的流民。这些人一无功夫,二无与官府对抗的胆子,自然不敢动栏杆半分。

    这些栏杆安然在此伫立多年,今日却遇到一个硬茬,便坚持不住外表维持的坚固,露出早已衰败的内里。

    不消片刻便已经松动,若不是达木措身量太过高大,此时怕是已从缝隙中挤了过去。

    敖谨行在旁边牢室,双眼猩红,用双手撞击着自己牢室的栏杆。拳头再硬,并不锋利,那木桩只是发出“闷哼”,并无半点松动,任凭他双手血迹模糊。

    达木措听见敖谨行发出怒吼,更添了几分兴奋,挥动手中兵器的手也不觉得多用了几分力。

    那一下下兵器与栏杆的撞击声,每一声都捶打在敖谨行的心头,震得他全身筋骨皆痛,这些痛楚游离在四肢百骸,又一瞬冲击到心脏。

    达木措用尽全力将兵器狠狠砸在栏杆上,木桩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从中间折断。

    敖谨行只觉心内郁结达到极致,已不是心脏能承受的程度,忽的一股血气从胸口涌出,喷洒在栏内之外,溅红了大片廊道。

    廊道只靠着几支蜡烛照亮,这鲜红的血液却异常扎眼,晃得穆青眼睛疼。其他人却面色麻木,并未有半点反应。

    “达木措,你若敢动她半根手指,我定灭你全族。”敖谨行从牙缝中一字一顿的挤出几个字。

    “那要看你能否活过今日,在你死前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东夷男人的雄风,你也不算死的冤枉。”达木措一步步走向夏侯星霜,口中却仍然用最恶毒的语言讽刺敖谨行。

    “狗官,本王是七皇子。你若是不想死,便将那人给我砍了,否则我若是出去,定会让整个金风城给你陪葬。”敖谨行的双目似能喷出火。

    知府并未因他的威胁而出现半分恐惧,嘴角勾出嘲讽的笑,他早已认定敖谨行的骗子身份。

    看热闹一般,看着达木措靠近夏侯星霜。夏侯星霜双手背后蓄力,早就做好以死抵抗的准备。

    她不知此人的功夫如何,若是自己打他不过,那便与他在这牢中同归于尽。

    达木措的手刚碰到夏侯星霜的领口,便听得一声怒吼。那声音并非是敖谨行,而是站在衙役队伍中的穆青。

    他捡起被达木措仍在地上的兵器,跟着窜进牢室,抵着达木措的脖子道“你放开她,若是再动一下,我便要了你性命。”

    达木措未曾想到这些人中竟然有与他公然作对之人,并无防备。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起身,将双手举起。

    穆青本是壮着胆子行侠仗义,他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会带来何等后果,却仍是见不得弱小被欺辱,尤其是大晟子民被外邦人欺辱。

    眼见着大晟女子被外邦蛮子□□还不站出来,莫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的痛快。

    因心中恐惧,手也不自觉发抖。达木措乘机将他手中兵器夺下,横扫下盘。穆青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一个跳跃躲过。达木措反手朝着他的面门劈去,牢室内本就狭小,穆青无处闪躲,头从刀下闪过,肩膀却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痛得他又是一声吼。

    敖谨行听得隔壁动静,起身方才想起此处的墙壁并不算高,他若是蓄力或可翻越。

    还未等他跳上高墙,便听得夏侯星霜一声怒喝,紧接着便是兵器落地的声响。

    敖谨行因愤怒而身体失力,此时因不知墙的另一侧发生何事,莫名了聚了力,翻过墙才见到对面的情景。

    夏侯星霜从达木措身后将人喉咙死死锁住,达木措身量比夏侯星霜高出两个头。此时夏侯星霜正吃力的挂在达木措身上,用自己的重量压制着达木措。

    达木措剧烈挣扎,牢室外的外邦人被穆青死死的堵在外面,只能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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