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初!”楚清歌冲下楼,叫住正欲离开的人。

    “公主殿下,新年万福。”沈叶初对她行礼,脸上没有表情,似乎这些喧闹与他无关一般,“公主这是在青花阁吃花酒?”

    楚清歌看着手中的酒杯,尴尬一笑:“过年嘛,自是多贪了几杯。”

    见沈叶初又要走,楚清歌连忙叫住他:“你为何不在府上过年,反而……”

    话刚出口,楚清歌就后悔了,沈氏一门皆死,他哪有人陪着欢度佳节。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清歌看着他寂寞的眼神有些慌乱,“呃……过年好。”

    不管楚清歌向他走多少步,沈叶初始终离着楚清歌三步的距离。

    寒风吹过,楚清歌打了个寒战,她看着沈叶初身上的衣袍,显得格外单薄。

    “公主殿下。”沈叶初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这是微臣给您的新春贺礼,想着今日出门走走说不定可以遇见公主。”

    说着他眼眸低垂,有些懊恼:“没想到打搅了公主的雅兴。”

    楚清歌眼中的沈叶初表面上温柔多病,可背地里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她哪见过沈叶初这般模样,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有些楚楚可怜。

    楚清歌怕沈叶初伤心,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将锦囊收好。

    “没有打搅,本来也该回别苑了。”

    说着她便想唤来轻语备好马车回别苑,却又想起轻语颜雪等人自己都让她们去过节了。

    楚清歌想着青花阁里烂醉如泥的两人,暗暗叹了口气。

    朱诗宜和黎相安倒是没什么事,等一会侍从来了便将他们领回去。

    倒是自己……

    楚清歌觉得头疼,自己怕是要在这寒风中走回别苑了。

    “公主殿下,怎得今日不见您的侍女?”沈叶初环顾四周,没看到轻语,有些疑惑。

    楚清歌淡淡笑着:“今日过节,本宫就让她们自己去玩了。”

    “要不……”

    “要不……”

    两人同时启口,沈叶初垂眸,不再言语。

    “那个……”长久的无声后,楚清歌先开口,“要不先生送本宫回去?”

    沈叶初眼神一亮,却还是按耐住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好。”

    青花阁落座于洛京最繁华的主道上,虽已是半夜,可小贩们还是高声吆喝着招揽客商。

    孩童们手持爆竹、嬉笑打闹,街口还有舞龙卖艺之人,好生热闹……

    楚清歌跟在沈叶初身后,踏着青石板路,银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同一层轻纱。

    沈叶初步子故意放慢了些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街道两旁的灯笼随风摇晃,将沈叶初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楚清歌不自觉地走进那影子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踩在那暗淡却温柔的剪影上。

    “沈叶初……”她看着沈叶初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这还是昔日那个面黄肌瘦的,浑身是伤的少年吗。”

    谁曾想,现下的沈叶初已是风度翩翩,举止从容,成了洛京中女子的爱慕对象。

    怪不得自己认不出呢。

    楚清歌正想着,忽的额前微微作疼。

    原来是不知不觉间沈叶初停下脚步,自己没注意便撞到了他坚实背脊。

    “哎呦。”她轻呼出声。

    沈叶初转过头来,眉宇间带着几分戏谑:“公主这是怎么了,也不看着路。”

    楚清歌面颊泛起绯红:“我……我没事。”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刚才看人买东西入迷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刚刚想他想走神了吧。

    楚清歌快走两步,两人并肩而行,在街上人群的喧闹与欢笑声中穿行。

    “你……还记得我吗?”楚清歌突然开口问道。

    话语轻飘飘落入耳畔,周围环境虽然吵闹,可这话精准无误地落在沈叶初耳朵里。

    沈叶初身形微顿,低头掩饰自己眼角泛起的湿润。

    “记得……”他小声呢喃回答,“您终于记起我了。”

    周围火树银花不夜天之景与二人相视无言形成强烈对比。

    楚清歌觉得仿佛时间静止了,络绎不绝的人群和远处传来爆竹声音也逐渐隐去,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楚清歌与沈叶初并肩行走,夜色如墨,两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扯交缠。

    她的心中波澜起伏,想问他许多事情。

    当年分开后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成了沈家私生子,以罪臣之名入京?

    然而话到嘴边,却如同被冰霜封锁,难以吐出。

    这些事是沈叶初的伤疤,她又怎能轻易揭开。

    两人默默地走着,在夜色和灯火交织下悄然抵达别苑门前。

    沈叶初抬头看着别苑的名字,凤鸣听雨,唇角微扬。

    似是想到什么,退后几步,恭敬行礼。

    “公主,夜已深了,您好好休息。”沈叶初声音低沉还带有些距离感。

    楚清歌对于沈叶初态度的转变有些不解,可还是说:“今日多谢你送本宫回来。”

    “臣该做的。”他又恭敬地施了一礼,“微臣先行告退。”

    “等等!”楚清歌忍不住喊道,“明日我在别苑设宴,先生能否来参加。”

    沈叶初微微一愣:“这……”

    他欲言又止,眼底掠过一丝喜悦却被深藏起来。

    沈叶初假装为难:“公主设宴,外臣入席怕是于理不合,在下怕是……”

    “此时此刻不谈君臣。”楚清歌盯着他,坚定地说道,“只是友间小聚罢了,就似今日一般。”

    听见公主这样直白而真诚的话语,沈叶初心头雀跃。

    “那既然公主有命……”他低声应承下来,“臣,明日定准时赴宴。”

    沈叶初走进转角小巷中,寒风扑面而来。

    一个身影匆匆上前为沈叶初披上大氅,并塞给他一个暖炉。

    “大人冻坏了吧,快披上,小心着凉。”

    郁朗看着自家大人,这些时日笼罩在身边的阴郁一扫而空,眉间尽是欢喜,他跟上前去,笑着问:“大人,是不是见到公主了?”

    沈叶初回头看看来时路,神色温柔:“嗯,见到了。”

    嗯,见到了~

    郁朗看沈叶初望着公主别苑那深情的眼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转眼手中便有了沉甸甸的钱袋。

    “事情办的不错,赏你的。”沈叶初受不住寒,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郁朗噘着嘴,有些不开心:“大人,我跟在您身边不是为了钱,我……”

    沈叶初摇摇手让他噤声,要是让郁朗说下去,怕是要说一夜:“就当是我给你的压岁钱。”

    他坐上马车,似是想起什么,掀开帘子对郁朗吩咐:“明早将我新作的那个银白色袍子拿出来,我要穿。”

    郁朗点点头,自家大人这是怎么了,那件衣服是他找洛京最好的绣娘,花了一个多月才绣成的,自己都不舍得穿,怎得今日便要拿出来穿了呢。

    郁朗没多想,驾车回府。

    沈叶初眯眼坐在马车上,想着今日种种,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今日用完晚膳,郁朗就走进来说看到了楚清歌和朱诗宜往青花阁去了,沈叶初便知晓今日她会在青花阁过节。

    青花阁最好的上房可以看到整个玄武大街,而夜间的玄武大街是洛京最热闹的地界。

    沈叶初就赌楚清歌会开窗一观,他站在正对着青花阁的夹角处,楚清歌自然会注意到他。

    他忍不住低咳几声,被驾车的郁朗听见,郁朗掀开帘子递给沈叶初几粒药丸:“大人今日穿得如此单薄,寒气侵体,怕是要着风寒,您先把这药吃了,等回去我吩咐人给您煮一碗姜汤。”

    沈叶初在青楼待的那几年,什么也没学到,但学到了那些戏子们怎么扮可怜,得到老爷们更多的赏钱。

    甚至有人能靠装可怜引得老爷为她赎身。

    沈叶初今日如法炮制,没想到楚清歌见他身着单薄地站在青花阁下,给她送去贺礼时,眼神都变了,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疏离。

    沈叶初扬起手腕,指尖甚至比女子更纤细修长,他另一只手摸索着腰间的玉佩,想不到的这个法子对男人有用,对女人也有用。

    沈叶初倚在靠垫上,阖上眼,脑中尽是自己初见楚清歌的样子。

    既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不再那般抵触自己了。

    马车逐渐停下,沈叶初还未下车,就听见一人在马车外低声说道:“大人,兰城那边,出事了。”

    果真,第二日群臣便被传至宣政殿觐见皇帝。

    楚清歌在皇帝身旁站着,听着朝臣所议之事。

    兰城三年大旱,月前天降大雪,洋洋洒洒数日未见停歇。

    兰城本就受契丹人所劫,现今又突逢大雪,听说路上冻死的人不在少数。

    楚清歌并未说什么,只因昨日她收到的密信比他们所说之事更加严重。

    兰城人和牲畜冻死,路上的人饥不择食,将那些死了的牲畜化冻吃了,没想到生了疫症。

    “歌儿,你觉得如何啊。”皇帝突然询问,楚清歌走到大殿中央,说道,“女儿学识不够,只觉得朝廷该派人去安抚。”

    听到这话,朝堂上无人敢言语。

    毕竟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时候必有大疫,这句话人尽皆知。

    这事办得好不一定有奖赏不说,办不好甚至会掉脑袋,谁也不愿蹚这趟浑水。

    楚清歌拿着笏板跪下去:“父皇,儿臣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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