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雨下到半夜没有停下的迹象,楚清歌也跟着侍卫们一起清理,一直没有合过眼。

    朱诗宜走到楚清歌身边无数次,想把她手中的铲子给夺下来。

    她看着一地污秽还散发着恶臭的官沟,皱眉喊道:“这不是你一个公主该做的事情,你回客栈,接下来的事给我们。”

    楚清歌甩开朱诗宜的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大声说:“我也是百姓,我比起他们没有任何优越,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我先是人再是公主,我不能将百姓的安危放在一边,而自己就待在那里什么都不干,我来这里本就是来帮他们的!”

    此话一出,周围的百姓和侍卫都惊讶的看着楚清歌,从前半夜忙到后半夜,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打湿,又重又冷,很多人青壮年都撑不住,不得不去一旁休息。

    可楚清歌依旧坚持着,未曾休息片刻。

    白天不染尘埃的衣袍现今都已被官沟的污水弄脏,他们很难想象一个身居高位,从娇生惯养的公主,也会为了他们泡在烂泥里。

    楚清歌走到屋檐下,将铲子支到自己肘下,用它撑着自己全身的重量。

    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雨也稀稀拉拉小了不少,不禁放松了些。

    今夜她说不累是假的,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楚清歌知道,只要她在就有主心骨,看到公主都在疏通官沟,他们定然会更加重视。

    楚清歌面向大伙高声说道:“今夜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个时辰后在客栈那边还会施粥,今日疏通官沟的人,都额外给油饼!”

    听到油饼大伙的眼神都不住放光,自从雪灾后,也不知道多久不碰荤腥,没有油水了。

    “大家再多出点力,等官沟彻底疏通的那日,本宫请大伙吃羊肉!”

    话毕,周围的百姓都来了精神,忙说:“公主,我们都是力气,不累的,都是为了大家。”

    “对啊,我们只是想活下去,不是为了那个羊肉……”话说到一半,口水沿着嘴角流下,他擦了擦,正色道:“我们相信公主可以让带我们活下去。”

    “是啊,之前还说兰城会变成一座死城,我们都要死在里面,可没想到公主来了,还惩治了那个恶人,我们相信公主!”

    你一言我一语,周围的人都应和着,楚清歌听到,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

    之后楚清歌好似闻到了不知从哪飘出来阵阵米香味。

    她不禁疑惑,这里离客栈还有一段距离,怎得味道飘这么远?

    她闻到这个香味,楚清歌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从昨晚忙到现在,水米未进,可真是饿极了。

    朱诗宜走上前来:“好奇怪,明明官沟那边恶臭无比,我怎么闻到了米香味?”

    “我看你真的是饿了。”楚清歌叹气,将铲子放在一边,找不远处的屋檐坐下。

    朱诗宜拍拍自己的脸:“不是吧,真出幻觉了?”

    “什么幻觉啊!”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楚清歌和朱诗宜都齐齐望去,只见公孙启和几个妇人推着一锅米粥走了过来。

    “我们虽然没干体力活,但是我们可以给大伙熬粥啊,你们肯定都饿了吧,快来趁热喝,喝完再忙。”

    陇青将手上的铲子一扔,笑着走上前:“还是你小子会办事哈,这事让我一个武夫去想 ,定是想不出来送饭的,还是公孙兄心思细腻,哎,公主识人能力强啊。”

    楚清歌无奈的笑笑:“油嘴滑舌,和你主子一个样!”

    说着便在不远处招呼大伙先吃饭,自己捧着一碗粥坐在门廊下,看着百姓们排队有条不紊的盛粥。

    朱诗宜贴着她坐下,看楚清歌坐在那出神,便用手肘戳了戳她:“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唉。”楚清歌叹息,收回目光后,喝了口粥说道,“我这是第一次体会到平民百姓有多么的不易。”

    “之前在宫中养尊处优惯了,自是觉得谁家还吃不了一顿饭啊,谁能饿着呀?现下看来,真是可笑,你看他们,对于他们来说能饱餐一顿就够了。”

    朱诗宜苦笑:“你常年养在深宫中自然不曾见过人间疾苦。”

    “在我们那个时代也有人很富有,也有人很穷,其实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穷人的,我们改变不了。”

    楚清歌将粥一饮而尽,她托着下巴,看着一些百姓和侍卫来不及换衣服,顶着一身污秽就倚在墙根沉沉睡去。

    “这些士兵也是百姓的孩子,在京中时只听说过兰城一战的惨烈,却不想兰城所有的兵备军都死在了战场上,是朝廷对不起他们,是本宫对不起他们。”

    朱诗宜的手搭上楚清歌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这世道,怪契丹人,若没有他们屡次来犯,大乾也不会动荡不安,那兰城也不会遭受如此的劫难。”

    朱诗宜看向房顶不断融化的积雪,眼中透过一丝担忧:“这雪开始化了,怕是契丹要卷土重来。”

    楚清歌眉头微蹙:“那我们就不能只是单单盯着疫病了,更要把兵备军给重建好。”

    朱诗宜点头,也陷入了沉思。

    “城外初国公驻扎军队只有不到一千人,我得想办法让父亲拨点人过来,可朱家军都是善于打听情报的轻骑,不是重骑,不善于行兵打仗,他只能打游击,扛不起重器。

    “打契丹,谁都不如雁北军。”

    楚清歌只觉得疲累异常,一手抚上额角,垂眸说:“一会我去给黎相安写封信,问他可不可以抽调些人来帮我们。”

    “我们这边的瘟疫之事也得尽快解决,看看兰城还有没有壮年男子可以参军的。”

    随即楚清歌似乎是想到什么,连忙将正在盛粥的公孙启叫过来,吩咐道:“你去起草一篇告示,就说兰城招兵,需要身强体壮,正当壮年的男子,参军之人不仅包每日的伙食,还有俸禄可拿,先到先得。”

    公孙启虽是不解,却也还是应了下来:“是,在下一会回去就写。”

    楚清歌叫住他,叮嘱道:“多誊写几份,让陇青快马加鞭送到周围的郡县,多贴几张。”

    她看向朱诗宜:“借朱家军的军帐一用,直接迁到城门外吧,也别让他们进来了,不然万一染上了疫病,怕是要前功尽弃。”

    朱诗宜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陇青这段时日要在城中照看疫病之人,不便去军中。”楚清歌思忖片刻,“轻语,她还略懂些拳脚兵法,那就让她带着那些人操练着,而兵器什么的,就要让你多费费神了。”

    朱诗宜摆摆手:“无妨,只要不让我雪学琴棋书画就好,军中这些事我做的太多了,不算什么。”

    楚清歌看着远处升起的朝阳,又看了眼疏通的官沟,心也放了下来。

    一连几日的舟车劳顿,再加上一夜未眠,她的身体也有些扛不住,想回房间里休息一下。

    可没想到等到她醒了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门外的轻语似是听到声音连忙走进来说:“公主果真的是累坏了,您这一觉睡了五六个时辰呢。”

    楚清歌觉得头昏昏沉沉地,有些难受,估计是受了寒。

    轻语伺候楚清歌换好衣服,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关忆雪来了,在楼下等了很久了,说是洛京来信了。”

    楚清歌皱眉,连忙穿上外袍跑出去,现在能从洛京传出来的消息只有一个,那就是……

    楚清歌下楼时迎面撞上关忆雪,她抓住女人的手,忙问:“是不是老先生有消息了!”

    关忆雪左右看看,说:“在楼梯上说这些不安全,公主回您的房间吧。”

    她清醒一瞬,也知晓这里不是议事的地方,平稳情绪,转头走回房间。

    关忆雪也紧随其后,轻语留在门外看着人。

    她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说:“这是洛京青花阁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

    楚清歌连忙打开,却看到几个她此生最不想看到的消息,她反复确认着,上面白纸黑字写着——

    老先生不见了。

    楚清歌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扫在地上,怒不可遏。

    “青花阁的人是怎么办事的,那么多人,连一个活人都看不住。”

    关忆雪见楚清歌发怒,收起笑意,连忙跪下:“公主息怒,公主恕罪,何听说那日青花阁不知为着了火,然后扑灭之后,老先生就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你敢说他消失了!”

    楚清歌觉得头痛欲裂:“让青花阁的人把洛京翻个底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把老先生给我找到!”

    “不然他们便不必活着了。”

    关忆雪见楚清歌发了怒,又想了半天,不敢说话。

    楚清歌看着她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来!”

    关忆雪深深拜下去:“殿下,我们找到见过先皇后的人了。”

    楚清歌心底微动:“他人呢!”

    关忆雪低着头说:“就在楼下,他说在皇后娘娘最后一次出巡时,是他给皇后娘娘撑的船。”

    楚清歌忙挥手:“本宫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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