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的事情终于告一个段落,张奇可以休息两天,但是不知怎么精神还是放松不了,于是大早上的就在厨房叮叮咣咣地造。

    说起来有点巧,他们父母在川蜀做生意,本来今年是要回来的,但遇上了疫情,就差这么一天!

    张奇提前买了猪和几十斤麻辣的香肠让他成了附近邻居频繁拜访对象其实这些本来是准备办酒席用的,现在成了囤货,好在还能和邻居换些蔬菜。

    他家的地早就包出去给人种水稻了,每年收些租金,种蔬菜的地方是一直荒着,直到张雁回来才勉强有了一点耕种的迹象。

    但……收成实在是没眼看,虽然眼下天气暖和起来,他们可以种一些成熟快得绿叶蔬菜,采收得当能吃好久。只是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种的蔬菜羸弱又瘦小显得别人地里的菜壮硕茂盛,所以要周围有人遇到看地上收成的兄弟俩,总不免拿些给他们。

    张奇犯过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呢?肥也施了,水也浇了,怎么就长不大?难不成精细化到了自家地五公分之外都是好地,就他家的是贫瘠土壤?不能吧。

    “张奇,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吗?大早上在干什么?”张雁睡眼惺忪,昨天他在努力补种菜课,顺便找了些网课看,学一点诗歌知识。

    张奇啧啧两声,说自己正在搞骨头汤。有些骨头就得开盖,不然怎么吸里面的精华?

    张雁摆摆手,走到卫生间里去刷牙。

    张奇继续砍骨头,“咚咚咚”的声音里传来哥哥含糊不清的问题,张奇不理他,根本听不清这个人在讲什么。

    十分钟以后张雁脸上带着水走回来问:“闻阿姨要五花肉,你送过去了吗?”

    张奇收拾着砧板抬起眼皮看看他那副着急模样笑。“你都没送我去送什么?机会留着给你呢!”

    “算你识相。”张雁笑呵呵地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

    张奇摇摇头,一副老哥已无药可救的模样。

    把骨头焯水,再加入滚烫的沸水里,张奇就把今天要换的东西一袋一袋整理出来交给张雁。有时候做着做着他会恍惚,这是在干什么?自己不是做外卖的吧。但同时他也觉得满足,体会质朴的人情交往。而且交换来的食物各种各样,时间久了还能发现哪家种菜技术好,当然种菜技术最差都比他俩强百倍。

    张奇做完事儿就去客厅躺着了,平时忙着处理东家长李家短,忽然空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他拿出手机想玩个游戏吧也觉得无聊,这几天以前没联系上的同学都问他一起排位吗?但张奇打几盘就头晕目眩,看个直播也会晕晕乎乎睡着,他鉴定自己的体质属于泥土型,网络洪流不大适合他,也可能是农村工作做久了,视野就这么点,再往上抬抬觉得有点虚,特别是现在这个当口。

    胡思乱想一通,张奇拿出手机点开短视频放在一边,手机里嗡嗡嗡地放声音他脸一埋,睡着了。

    张雁回来地时候时候闻到厨房里一股糊味,他赶紧放下东西冲进厨房。厨房的砂锅里在冒烟,他“啪嗒”一下把火拧了,打开锅子一看,这小子搁这炼丹呢,骨头都快炭化了!

    把张奇晃起来,这倒霉弟弟云里雾里一般走到厨房,然后看见眼前场景迷瞪的眼一下瞪大。

    “完了,中午吃面吧,给你卧两个蛋。”张奇挠挠头,但心态还算稳固。

    张雁说:“那倒不用,看,闻阿姨给的馄饨。”

    中午的时候兄弟俩就把馄饨全下了,他们一个人各吃了二十个。

    闻阿姨的手艺好,馄饨皮爽滑,馅儿紧实不松散,下料比例也正正好,还给了他们紫菜和虾皮,倒些香醋和辣酱就是完美的一餐。

    张奇猛吃几个,大口吞汤,额头发汗的时候问张雁。

    “诗歌征集的事你看了吗?”

    “看了,怎么了?你要参加吗?”张雁是个猫舌,吃不了太烫的东西,但是他辣酱加得多,现在额头也冒出了密密的汗。

    “我不参加,我哪会写诗啊!”张奇摆摆手,诗离他也太远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诗歌他就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张雁发出“啊”一声,随即提醒他:“策划书不是先到你手上的吗?那可是一千块,一千!而且评审渠道不一样不是吗?”

    张雁皱皱眉,在他的印象里村里识字的人并不多,他也算是大学生,参加就算是十分之一的机会也是机会咯。

    “嗯?听这口气你要参加?你?就你?开什么玩笑!”张奇对哥哥的想法感到惊诧。

    张雁瞪他一眼说:“打击我热情?吃你的馄饨!”其实张雁并不只是为了那一千块的奖金,有一些心情希望用词汇表达,但放在哪个框发送都不合适。

    现在和他们兄弟俩一样有些烦恼加不加入的还有林正、林凡兄妹俩。

    林正觉得应该加入,这写三行字那可太简单了,就他这水平的,一小时也能写个七八首,属于能说就能写的程度。

    林凡平时沉默寡言的,看到林正这样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林正又挥舞双臂像烦人的马蜂一样来到她面前,林凡继续捂住双眼。

    “怎么了嘛?”林正不明白老妹为啥这幅样子。

    林凡听到他这样的抱怨忍不住笑出声,起先只是偷笑,最后憋不住了,捂住肚子大笑。

    现在换林正被她笑的恼怒了,走出去抽烟。

    “喂,你生气啦?”林凡从屋子里出来,给他拿了一瓶雪碧。雪碧是找人换的,用林正的啤酒换的。一打啤酒换了一打雪碧和一打可乐。

    林正把烟扔到地上,拿脚踩灭,接过冰凉的雪碧,“呲”一下就拧开。但是他没有喝,而是把这个碧绿色的瓶子递给了林凡。

    林凡和他交换了,喝一口然后长出一口气问他:“哥,那你现在作诗一首?”

    林正一副“这有何难”的表情。

    他稍微酝酿一下,然后开口就让林凡把嘴里的雪碧喷了出来。

    “啊——”

    “噗——”

    林凡对上哥哥不悦的眼神立马滑跪:“哥,你说,我刚才不小心吃进飞虫了。”

    “啊——好高的树,好蓝的天!”

    林凡已经在咬自己的手,林正问她:“怎么样?是不是三行?”

    “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姓张的将军诗人写的诗?”林凡快忍不住了,掐着自己才把话说完。

    林正怪得意地问:“怎么,我这诗还能和当将军的比?”

    “大明湖,名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一戳一蹦跶。”

    林凡念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全身没了力气只好蹲下来。

    “那不是写得不错么?”林正摸摸自己的下巴,至少他是听懂了。

    至于这首诗歌抒发了什么大好河山还是热爱自然他就没法分析,这些都是评价的人自己加上去的,自己的诗吹一下估计也能好上几分。

    林凡见状有些无语,看来一下子是转变不了老哥的观念。

    "轮到你了,我都作诗了,你也得作!"

    林正摸一把自己的雪碧瓶子,把冷凝水弹洒在林凡的头上。

    “写什么?”

    “随便!”

    林凡看哥哥好像真有点不开心了,心一横,反正他这么羞耻的都念出来,她也行!

    “松树整齐地针入大地,白云轻轻拂过苍穹,神啊!你会住进荒芜的我吗?”

    林正听了直鼓掌,他说:“天才!!妹你是天才!”

    林凡本来疯狂羞耻的心情展开一些,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会真心夸奖自己这些不入流的诗。

    虽然这些只是临时编出来的东西,但认真写估计也差不多,自己似乎没有关于文学的天赋。那种柔软的,像画画的人洞察线条走向、阴暗面基还有色彩。文字对于她来说是题干是答题工具,使用心情来摆布文字是一种超纲技能。

    “怎么不开心,你写得这么好!”

    林正看妹妹眉眼之间并没有太多松弛,那快指甲盖大的地方始终有一些褶皱,褶皱带来一簇又一簇的阴影,但在自己的夸奖下孩子总算是带了些笑。

    “好吗?我感觉有点干硬,像沙漠里掏出来的馕。别人写出来是那种……”林凡两只手绞在一起似乎在想用什么词汇去说明这种感觉。

    “别人写的是饱满的鲜桃,有颜色有风味还有氛围,没法比。”

    林正不服气地为妹妹争辩,他说:“可是你写的沙漠馕不也是有颜色有风味吗,氛围也有啊,大风呼呼呼,黄沙阵阵。”

    林凡被哥哥逗笑了,这算什么嘛!但她心里却是软软的,哥哥简直是无脑吹捧自己,但他很少说假话。

    “那好,我参加!我好好写,说不定能拿奖。”这种话在以前对自己来说是纯吹牛,但是现在说出来像能够实现的愿望,披上了一点绮丽的色彩。在阿哥面前讲大话不是吹牛,可以是正常的普通事。

    “就应该这样,绝对行!”林正给她鼓掌。

    鼓掌完林正想起一件事,他说:“我上次做的那个木头舀米的量器你还记得吗?”

    “记得,做起来很麻烦的,怎么了?”林凡以为是定这个的人反悔不要了。

    “我拿这个给你换了一面镜子,特别大的那种,之前你说你想要镜子。”林正搓搓手,说出来有点不大好意思。

    林凡鼻子有些发酸,对着往来的风大喊了一声:“啊——”

    林正瞪她一下:“干嘛?疯啦!”

    林凡这时候只是笑,想到那句无法理解的“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语出”,如果诗歌萌发于这样的心情,那现在她是一个想要写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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