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映在天边,将一半的李家村都罩在浅浅的金粉色光晕中,前一段的秋忙已经过去。

    这几天,刘爱玲心情好得很。午睡起来以后,太阳已经向西沉,阳光洒下来,令她浑身舒爽,于是叉着腰,又将自家院子前后巡视了一遍。

    这时,李思明从外面回来。

    “媳妇儿——”李思明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咧着嘴笑嘻嘻的。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的女人好,他可是村里学历最高的人,当然要比别人高一头,这是他李思明的原则。

    刘爱玲扭头见他在门口杵着,手一招,“李思明你干什么吃的?还知道回来啊,看看这院子里乱七八糟,赶紧给老娘打扫干净。”

    李思明小快步跑到刘爱玲跟前,讨好地笑着说:“媳妇,院子我扫,我先跟你说个事。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猜个屁,你眨眨眼睛老娘就知道你想啥,还用得着猜?”刘爱玲斜斜看他一眼,没什么兴趣。

    “媳妇,你对这个肯定感兴趣的。”李思明补上一句。

    刘爱玲眼珠滴溜溜转了转,便想到:“你看到苏南了?你在哪里看到的?”

    她一把拽住李思明的胳膊,急急地问:“她是不是找大队长哭诉去了?”

    “不急,你先给我倒杯水呗,我渴了。”李思明走到躺椅跟前坐下来,装模做样地用手扇风。现在他反倒不急了,嘿嘿嘿的等着刘爱玲伺候。

    刘爱玲怒目圆瞪,上手就往他胳膊上一掐,“滚蛋,起开。赶紧说!”

    李思明哎哟哎哟地嚷起来,倒也乖乖地把位置让给她。两人闹了一阵,李思明才说:“听说苏南一大早就去了公社,肯定是找刘书记去了。”

    刘爱玲不明白,“咋地?她又去告状去了?我就不信刘书记还能让她好?”全村的口粮都烧了,这事可是连市长都知道了。

    李思明胸有成竹地摆摆手,现在是他表现的时候了!“媳妇,这你就不懂了,告状肯定要告的,怎么的她也有去告状的权利。

    “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领导听不听那可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啥意思?”

    “我听何婶说,苏南回来那脸色可不好看咧,据说路上还碰到大队长在马路边边坐着,把秦越狠狠臭骂了一顿。”

    “真的?”刘爱玲眼睛发亮。

    “真的,大队长也没给苏南好脸色,骂的可难听。最后让她赶紧走,不然就扣工分。”

    “哈哈哈——”刘爱玲听到这心里乐开了花,哎哟喂,看苏南平时那样,什么事都要强出头,自以为了不起,如今还不是被她刘爱玲打回原形。

    “不光如此,据说苏南怕得罪了大队长,吃完午饭就急急忙忙去找李志明去了,结果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李志明真骂了?”

    “肯定骂了,李树森都没敢进去,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被李志明撅去公社搬砖去了,灰头土脸的。不过——”说到这里,李思明停了下来,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

    “我后来看见苏南从大队出来,没有回家。”

    “没回家?哪她干什么去了?”

    “那谁知道,媳妇,我可是赶紧就回来跟你报信来了。你说,是不是该给为夫我倒杯热茶喝?”李思明爱听戏文,心里高兴还唱起来了。

    刘爱玲听得高兴,总算是应了一回,转身去了屋里,不多时端来一杯茶,还有一小碟花生米。这些平时可只能她才有资格享用。

    李思明喝了一口茶,接着说:“媳妇,你看出来没?咱家的机会来了!”

    “那是,这回苏南的妇女主任肯定当不成了。”

    “我看也是,妇女主任这官,我媳妇最适合。”

    一想到苏南和李志明抓瞎,刘爱玲就抑制不住满心欢喜。胸有成竹,犯这么大错,公社书记和大队长肯定恨死她了,哈哈哈!

    赶明她回娘家,让她几个哥哥想想办法,弄点粮食借给生产队,到分粮的时候那可是大功一件,那这个妇女主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囊中取物,轻而易举。

    刘爱玲和李思明一边喝茶一边就着花生米,开始畅想当上妇女主任之后的美好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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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华市第二粮站位于郊区,粮站里面的面积很大,但是职工很少。

    这里人烟稀少,交通也不方便,离市区有三十多公里。平常每天早上有一趟车从市里开出来,要到晚上才会有一趟回城,因此,很多住在市里的职工都不愿意来这里上班。

    农业局没有办法,反正看管粮食不需要太多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便只能请了一些周边年纪大的人在这里看管。一直也没什么事,可前两年却突然调来一个有正式编制的年轻大学生,这事在当时还挺轰动的,据说是因为什么事,具体是啥却没人清楚。

    粮站的工作看似轻松,其实很费时费事,不过一个大学生在这里肯定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好在粮站里除了他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大爷,倒是没什么人嚼舌根,这两年他过的还算清净。

    下午四点,路行知跟往常一样,挨着把每个仓库都巡查一遍确保无恙,然后关上最后一个粮仓的门。他打算去食堂随便吃点东西,这时一个粮站的同事跑过来说大门口有人找。

    这个时间,谁会来找他?他不是成华市人,难道是老家的人?他心里有些疑惑。

    谢了同事之后,路行知连忙跑去粮站门口,那人背对着粮站大门站着,双手背在身后,姿态挺拔,看着远方一动不动。他心中微微一动,这个背影有些熟悉,那人听到声音转过来,他记得了,是前些天见过一面的秦越。

    简短的寒暄之后,路行知找了路旁老乡的一个茶寮,两人坐下要了一壶茶。

    这时太阳西下,路上没什么人,茶寮老板坐在远远的地方。

    一时间四野寂寥,两个人对坐无言。

    一壶茶快要见底,秦越才开口:“我见过你,两年前。”他说话的时候注视着路行知,目光平静。

    路行知一愣,两年前?那时候他刚毕业没多久,分到成华市农业局……难道?

    他在记忆中搜索,“啊!我想起来了,你是个警察。”怪不得刚刚在门口看见秦越的背影令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路行知脸色微变,“你……你找我什么事?我现在已经不在农业局了。”

    “我知道,你后来被调到这里工作了。快两年了吧?”秦越一边说一边拿起茶壶,再给路行知倒了一杯。

    “是,我……”路行知不知怎的,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秦越不置可否。“你想不想回去?”他问道。

    “啊?”被他问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路行知随即默然不语。他看向周围的农田,心里有些苦涩。

    怎么可能不想?可是怎么回得去!

    秦越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现在有一个机会,如果办成了,你一定能回去。”他不再拐弯抹角。

    路行知听见这话,一开始没有反应,默默无言。秦越也不着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又喝了几口茶。

    “那件事我真的不清楚,我已经都说了。我想我做不了什么了。”路行知语气萧瑟。

    秦越不以为意,”跟那没关系。“他缓缓地说,”我找你是另有原因,这事如果可行,你不仅能回去,还能消除两年前那些流言蜚语。”

    路行知猛地抬起头,看着秦越问:“什么事?”

    秦越微微一笑,“我想借点粮而已。”

    看着路行知眼里的疑惑,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也不要多,五千斤就行。”

    “砰——”的一声,路行知手里的茶杯掉到桌上,茶水洒了一桌,杯子在桌子上滚来滚去。

    茶寮老板听见响动,从后面出来,“年轻人,茶还续吗?”这两位好像是谈什么事,看这样正在关键时刻啊。

    秦越看了路行知一眼,转头跟老板点头示意:“再续一壶。”

    等秦越回到李家村,早就已经月上柳梢头了。

    张钰湘那屋亮着灯,门关着。想必是吃完晚餐回屋了,她这段时间都这样,话不多,见着苏南越发客客气气了。

    苏南点着煤油灯,带着秦一杰在桌前写字。她给秦一杰讲了一个故事,秦一杰有无数个问题等着她。苏南也不怵,两个人天马行空,嘻嘻哈哈,灯影偶尔抖动几下,两个人的影子印在后面墙上。

    秦越站在门口看着屋里影影绰绰,觉得有种很久未曾感受过的温暖环绕在心间。

    苏南抬起头来,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似乎蒙上一层轻容纱,比白天更加柔和。

    “你回来啦?我给你留饭了,我去热一下。”她的笑容在晃动的灯影下有些不太真切,像是在梦里,秦越没敢回答,怕下一瞬间眼前这一幕全都消失了。

    “爸爸!你总算回来了!”秦一杰闻言抬起头来,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下来,朝他冲过来。苏南刚刚给他讲了一个父亲去救人未归的故事,他想到自己的爸爸还没回来,心里也有一点点担心。

    直到秦一杰小小的身子窜入他怀中,撞得他向后退了两步,秦越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南也走过来,“让让,让让,你俩别挡路呀。”她要去厨房。

    自从大火烧了麦垛之后,考虑到要将村里的损失补上,苏南每顿饭做的就没有以前那么丰盛。除了张钰湘的饭菜苏南总单独给加一些肉菜以外,自己一家三口从以前隔几天就买一次肉,到最近都是一直素食。

    她自己无所谓,就当减肥了。就是担心秦越和秦一杰吃不饱。秦越还好,毕竟是成年人,短时间摄入量不够影响不大,主要是担心秦一杰还在长身体。

    不过秦一杰知道自己闯了祸,自从那天后好像懂事了一些。总是苏南做啥吃啥,父子两倒是一直对她的厨艺很捧场。

    今天晚上她回家抓紧时间赶紧蒸了一些萝卜糕,她知道秦越下午去找路行知,便又在锅里蒸了一份鸡蛋羹,炒了两个青菜,从腌菜坛子里夹了一些前阵子泡的雪车子根。

    这一切都准备好,苏南找了一个大的圆盘,这是秦越自己做的木工,她把菜都摆盘装好,全部放在圆盘里,一气端起来拿出去。

    “快吃吧,不然萝卜糕凉了不好吃了。”

    秦越看到她手里的饭菜,眼前一亮,这个女人果然很懂他,虽然乡村条件艰苦,但是还是不失一种仪式感。

    苏南把圆盘放下,一回头又把秦一杰叫过来。“一杰,你也再来吃点,今天有鸡蛋羹哦~~~好香呢!”

    一边秦越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一切顺利。”

    苏南的眼里顿时好像装满了小星星。

    这边欢声笑语,三个人都没注意,那边张钰湘的房间灯熄了。

    张钰湘熄了灯,上床躺着。听着院子里那一家人的温馨,她不屑地自言自语,真是穷开心!天天吃菜叶子,有什么可开心的!

    原先秦越让她眼前一亮,以为会是这个破落山村里仅有的一点甜头,可谁知秦越那人中看不中用,脾气古怪还隐隐有些可怕。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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