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伏胜说道:“说实话,奴才并不了解详情,只是依据当时的情形推测而已。利用御医做手脚本就是宫里的老把戏,而且听说当时夫人是一觉醒来突发不适,所以奴才就大胆猜测。”

    “好大的胆,无凭无据你竟敢乱猜。”

    “奴才只是担心夫人。若真的是奴才瞎猜的最好了。不过,想当年韩国夫人在宫内遇害,夫人你初入宫闱又遭不测,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啊。”

    “你说什么?我的母亲韩国夫人不是病故,是被人害死的?是谁?”

    “在这宫里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么高的手段呢?”

    “你说皇后?你胡说!皇后和我母亲是姐妹,怎么会下毒手?你在这里胡言乱语,就不怕我告诉皇后?”

    王伏胜叹了口气,“奴才一心为夫人考虑,提醒夫人,没想到夫人却误会奴才,要置奴才于死地。”

    “那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敢骗我小心你的脑袋!”

    “夫人啊,都是奴才好心多嘴坏的事。但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说出真相了。当年,韩国夫人受到陛下的宠爱并且怀上龙子,因此遭人记恨被下了毒手。在宫里,只要买通御医就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这就是后宫的险恶所在啊。夫人以后要常留意皇后宠信的御医,以防万一呀。”

    “你能说得再仔细一点吗?”丹儿追问道。

    “王伏胜!”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只见贺兰敏之策马而来,说话间就来到近前。贺兰敏之翻身下马走到王伏胜身旁揪住他的衣领怒喝道,“我警告你,离我妹妹远点,否则我饶不了你。”

    “哥,你怎么?”丹儿对敏之的出现很是惊讶。

    本来丹儿因病出宫,敏之的心里算是松了口气。没想到时隔不久,丹儿的病痊愈了,皇帝又一旨诏书把她接了回来。敏之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他想着第一次只是吃了点皮肉苦就罢了,这二次入宫不一定皇后会怎么对付她,于是常趁着在弘文馆当值的空暇留意宫里的动静。今天,他本来入宫是要给皇帝和皇后请安,顺便看看妹妹,听说丹儿去了马场便赶来,没想正看到王伏胜在丹儿身边。敏之记得,早前这个太监就在自己跟前说三道四,他怕这家伙再跑到丹儿面前乱说才急忙制止,但为时已晚。

    王伏胜看了眼怒气冲冲的贺兰敏之,对丹儿说道:“夫人,更详细的不如问贺兰公子好了。奴才告退。”

    王伏胜一走,丹儿刚要追问王伏胜跟她说的那些事便被敏之打住了。他盯着丹儿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道:“丹儿,这个太监在宫里待久了,大家都知道他脑子有问题,所以无论他说了什么,你都不能当真。”

    丹儿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敏之,“哥,你可别骗我。”

    “怎么会呢?我绝对没有骗你。总之,以后离这个疯太监远些。”

    丹儿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没有相信敏之的话。她觉得哥哥一定是出于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故意这么说的,相反,他的这种反应恰恰说明了那个太监的话不是毫无根据。

    敏之以为暂且稳住了丹儿,于是找到王伏胜。

    王伏胜看到敏之,立刻笑道:“呦,贺兰公子,不,应该叫国舅爷才对。”

    “住口!”敏之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狠狠地说道:“我最后警告你一遍,离我妹妹远点。以后,不许你再对她胡说八道。”

    王伏胜并不害怕,而是继续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公子是个窝囊废,没想到还有点血性嘛!我要是你啊,就会多把精力花在魏国夫人身上,以防她一不小心就步了韩国夫人的后尘。”

    “你还敢乱说!”

    “我乱没乱说你心里其实清楚。上一次魏国夫人是怎么染的病,你不觉得蹊跷吗?我要是那个下毒手的人,这第一次仁慈了,第二次可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要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连亲妹妹的死活都不顾,那可就连畜生都不如了呢。”

    敏之听着不禁怒由心生,他一个耳光抽在王伏胜的脸上将他打得眼冒金星,半天没有缓过来。待他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敏之气汹汹的背影不由咧开带血的嘴笑了出来。

    丹儿把王伏胜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既然这关键在御医,那么他们手中就一定掌握着这座皇宫中的许多秘密。想要揭开谜团,想要保护自己就得从他们身上下手。皇后最宠信的御医?丹儿想着不禁有了主意。

    宫女秋儿走进御医署,“请问哪位是宋御医?”

    这天宋南璆正当值,他赶紧起身上前道:“在下宋南璆。”

    秋儿看了他一眼,笑道:“魏国夫人身体抱恙,烦劳宋御医跟我走一趟。”

    宋南璆不敢怠慢,连忙带上医箱随秋儿出了门。他前脚刚走,同僚们就开说了,“还是宋御医运气好啊,攀上了皇后娘娘这棵大树,如今连后宫新宠魏国夫人也指名要他看诊,前途无量啊!”但宋南璆却不这样看,向来机警的他此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忐忑。

    宋南璆来到榻前,跪下身为贺兰丹儿请脉。丹儿的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直看得他心慌意乱。

    “你就是宋御医?挺年轻的嘛,长得也不错。听说太医署令也姓宋?”丹儿悠悠地问道。

    “夫人说的是家父。”

    “哦,是父子啊。我还听说早先皇后最信赖的就是宋署令,后来你进了太医署,他在皇后心中的地位就逐渐被你取代了。我很好奇,皇后宠信于你该不会是因为你是御医署里长得最俊俏的御医吧?”

    丹儿的一番戏虐让宋南璆羞得满脸通红,手也不自主地哆嗦了起来。丹儿看着他微微一笑,慢慢探下身子盯着他的脸,这让宋南璆更加浑身不自在起来。

    然而丹儿却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按住宋南璆的手厉声道:“大胆,你竟然敢对我动手动脚!”

    宋南璆一惊,赶紧使劲挣脱丹儿,“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丹儿一笑,冲一旁道:“秋儿,苏娘,你们都看清楚了,刚才这家伙对我做了什么?”

    秋儿赶紧说道:“夫人,宋御医趁请脉之际,欲对夫人不轨,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南璆立刻明白了,他跪在地上恭顺地说道:“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在下便是,何必如此呢?”

    “呦,可以啊。”丹儿笑道,“还真有些见识。放心,我也不让你做什么,只是有两件事不明白特来请教御医。”

    “夫人请讲。”宋南璆努力抑制住紧张的情绪,保持头脑冷静。

    “这第一,我想问御医一个简单的问题,这得过痘症的人长大以后还会复发吗?”

    宋南璆清楚对方的问题绝对不会如此简单,于是答道:“通常来讲,痘症痊愈之后便不易再复发。”

    “可是我怎么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就得过此病,可是去年冬天偏偏就复发了呢?”

    “夫人,在下刚才只是说通常而言不易再复发,但事无绝对,而且每个人都有个体差异,很难一概而论。况且,夫人说是记得小时候得过,也可能年数久远夫人记错了,或是当初诊断上的问题,涉及的因素太多,恕在下无法给予确切的解释。”

    “口齿还真是伶俐。”丹儿说着转向身旁,“宋御医说了半天口都干了,秋儿,还不快上茶。苏娘,你去看看我的燕窝好了没。”

    两个宫女下去之后,丹儿说道:“宋御医,起来说话吧。”宋南璆见丹儿故意打发走了两个侍女,知道接下来她是要切入正题了,于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听说宋御医曾给我的母亲韩国夫人诊过病,我想问的就是韩国夫人到底是怎么故去的?”丹儿的语气突然加重道。

    一提到韩国夫人,宋南璆的心里就止不住地一阵乱敲,自己做过什么他当然清楚,但自己也是依据当时的情形顺势而为,做得应该算干净利落,眼前这个小丫头又是哪里得到的风声呢?她不可能有真凭实据的,而且当时陛下也曾有口谕,六皇子李贤乃武昭仪所生,任何人不得乱说。自己不妨就拿这个当挡箭牌。

    宋南璆打定主意,镇定地答道:“韩国夫人是病故的,但时间已久,当时的具体情形在下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若是夫人真的好奇,可以在获得陛下旨意的情况下查阅当年的御医署实录。”

    丹儿想到宋南璆会寻找托辞蒙混过去,但没想到他搬出的竟然是陛下。不过他越是如此就越说明心中有鬼。好吧,对于这样一个头脑灵活的人也要用灵活的方式,我就不信逼不出他的实话。

    丹儿正在琢磨,秋儿和苏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丹儿于是冲宋南璆说道:“宋御医还没给我开方子呢!”

    宋南璆拱手道:“夫人身体并无大碍,无需用药。”

    “无大碍?”丹儿厉声道,“我整日头晕目眩,身体乏力,你竟然说我没病,无需用药?是你医术不精还是故意不想把我医好?”

    医术不精还说的过去,但这故意二字用在御医身上可是大罪,宋南璆知道这是魏国夫人有意给自己颜色,于是赶紧说:“夫人是有一些贫血的症状,在下这就开个调理的方子。”

    丹儿拿到药方轻轻一笑,“我会把这个方子给其他御医看的,你要是有糊弄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如实告诉陛下。还有,如果我吃了你开的方子身体有什么不适一样会治你的罪。”

    魏国夫人这是在威胁自己,她是在提醒自己对于她想知道的事情要考虑仔细了,否则她会有各种办法修理自己,栽赃、嫁祸,只要她在陛下面前装装可怜,自己真就有可能人头落地。宋南璆的心里一阵一阵扑通乱跳。

    没过两天,宋南璆就再次被请到了魏国夫人面前。丹儿一见他就抱怨道:“宋御医开的方子我用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看来,你也是浪得虚名而已。”

    宋南璆赶紧说:“在下医术不精,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小意思。我没那么小气。”丹儿说着再次死死盯住宋南璆的脸,“只是,我之前问你的事情,不知道你想起来点什么没有?”

    还是那件事,看来她是想咬住自己不放吗?宋南璆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打死都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于是说道:“在下能想起来的上次都已经告诉夫人了。如果夫人还要追问,那么在下还是建议夫人向陛下索取旨意,亲自查一查当年的记录。”

    这个宋南璆不仅聪明而且有些胆识,看来靠吓唬是不管用的。丹儿想着于是决定换一种方式。

    “好吧。就按你说的。”丹儿说着话锋一转,“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想请宋御医帮忙,你可不许推辞。”

    宋南璆一听冷汗就开始不自觉地往外冒,他知道魏国夫人让自己帮忙的绝没有好事。

    果然,丹儿笑了笑说道:“听说你们宋家有很多不外传的独门偏方,我只想让你给我配一副助孕的药。只要我能顺利怀上龙子,那你就是大功一件。但如果不管用,就说明你是在糊弄我,那么我就要想想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状什么才能痛痛快快地要了你的脑袋。”

    宋南璆只觉得一口凉气入心,帮她怀孕,那不就是跟皇后作对,皇后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可是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做,只要魏国夫人没能怀孕就会把账记在自己头上。说到底,她还是已经盯上了自己,非要逼得自己背叛皇后才行。

    “夫人,”宋南璆恳切道,“世间根本没有助孕的药物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夫人这是难为在下了。”

    “你就别装了,如果不想就直说。怎么,肯为皇后卖力,帮她一胎又一胎就不肯帮我?你真以为有皇后给你撑腰,我就动不了你?让陛下杀了你我有的是办法!”

    宋南璆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不管怎么说先过了眼下这一关,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愿为夫人效劳。”

    丹儿得意地笑了,“那好,就以三个月为限,三个月内我若不能成功受孕,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对了,你的方子我会照样抓三份。秋儿,苏娘,以后我的药也就是你们的药。如果我在服药过程中有什么不适,那么她们两个也会有相同的症状,如果那样就只能说明是这药出了问题。所以,宋御医做事的时候可要仔细了,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在下明白了。”宋南璆的汗已经顺着后脖颈流了下来,魏国夫人这一招是让他进退两难。不行,得找皇后禀明此事求她照应,可是如果皇后知道魏国夫人对韩国夫人的死以及早前自己得痘症一事产生了诸多怀疑,并且已经将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那么皇后会怎么做呢?是出狠手对付魏国夫人,还是稳妥期间弃车保帅?

    宋南璆不敢多想,似乎走哪一步自己都是凶多吉少。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想到魏国夫人正将目光锁定自己,随时随刻寻找着破绽,宋南璆不禁吓得从梦中惊醒。一向敢于冒险的他决定再赌一把,做好了不仅自己就此可以踏实度日,皇后也会很开心的。

    贺兰敏之自从知道王伏胜把对自己说过的话也说给了丹儿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他总担心丹儿没有真的听自己的话,于是特意留意丹儿的举动。知道丹儿这段时间频繁找宋南璆看诊,他便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于是去找妹妹想再好好谈一谈。

    知道哥哥的来意,丹儿也不避讳直接说道:“哥,你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呢?那个王伏胜哪一点像脑子有毛病的,他的话分明就有道理。不然,一个太监为何要重伤皇后,他不要命了吗?”

    “丹儿,你知道那个太监的来历吗?他以前是伺候过萧淑妃的。萧淑妃本来是陛下的宠妃,后来被废死在冷宫,有传言说这都是因为皇后。所以,他故意接近你我,散播谣言,就是想要我们针对皇后,好替他死去的主子报仇。你可别犯傻,被他给利用了!”

    “哥,你也别太小瞧我了。那太监的来历我也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更说明他的话可信。就当他是为了给萧淑妃报仇,可是如果皇后没有做过又怎会结仇?既然为了争宠,皇后对萧淑妃下狠手,那么她为什么就不会为了争宠对母亲下手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我早告诫过你,皇宫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我不后悔。如今,陛下专宠于我,就算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而且,只要我收服了那个御医,让他说出皇后曾经的行径,那么我们就能给母亲报仇,而且我还有机会取而代之,不是吗?”

    敏之听了连连摇头,妹妹怎么会变得连自己都快要不认识了?他痛恨这座皇宫,诅咒这座皇宫,可是他无能为力,想要把妹妹拉出这片沼泽似乎已经不可能了,那么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才能保护妹妹的安全?

    敏之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荣国夫人府,刚进院门就看到武惟良和武怀运兄弟二人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再看他们身后的下人,手里抱着一堆礼物。敏之立刻猜到,这两兄弟终于为了自己的前程向荣国夫人低头了,不过看样子老夫人好像没有买他们的账。

    从辈份上算武惟良和武怀运是武皇后的堂兄,不过他们过去对荣国夫人母女可并不亲切,反而各种刁难,所以即使自己的“堂妹”如今贵为皇后也对他们的仕途没有任何提携。也是,连“亲哥哥”都不帮衬的皇后娘娘会对你们有什么情份?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当初狗眼看人低,连老幼妇孺都欺负,没想到人家有朝一日能够翻身,反而让你们高攀不上。敏之想着,不由心生鄙夷。不过只是转瞬,他却想到了一个主意。

    敏之于是来到武家兄弟面前,施礼道:“敏之见过两位舅舅。”

    武家兄弟刚在荣国夫人那里受了奚落,心情正不顺,看到敏之也没什么好脸,只是敷衍道:“是贺兰敏之啊?都长这么大了?”

    敏之笑笑,说:“舅舅们这就要走?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坐一会儿?”武惟良酸酸地说道,“只怕人家嫌弃啊!”说罢捅了捅武怀运就要走。

    敏之连忙说道:“其实,外祖母不好说话,但皇后娘娘就未必如此。”

    一听敏之说出这句话,武家兄弟都停住了,看来这小子心里明白啊!敏之上前继续道:“我如今在弘文馆当差,时不时能见到皇后娘娘。在敏之看来,娘娘是一个大度而且极重情谊的人,谁要给她一分的尊重,她就肯还两分的体面。舅舅们若是有事不如直接去找皇后娘娘的好。”

    武家兄弟对视了一下,没想到贺兰敏之这小子还讲些亲情,肯给他们出谋划策,于是问道:“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平日里喜欢些什么啊?”

    敏之看着眼前二人,心中暗想:你们两个本就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今日利用你们一把也是自找,以后可不要怪我啊!于是说道:“我也想把差事做好,以后谋求升迁的机会,所以对陛下以及娘娘的喜好还真就研究了一番……”

    宋御医发现儿子这段时间有些奇怪,于是悄悄观察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这天,他把宋南璆叫到房间,问道:“这段日子,你和魏国夫人走得很近,是怎么回事啊?”

    宋南璆赶紧回答说:“我没有和魏国夫人走得近啊,只是她近来有什么不适总是叫我问诊,我也很是烦恼。”

    “仅此而已,真的没有别的?”

    “当然没有!”

    “那你烦恼什么?”说着宋御医走到书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一样东西,“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宋南璆一看父亲手里拿的不是自己放在医箱内的那份食谱吗,心里不由一紧,却故作镇定道:“父亲,这就一寻常食谱,有什么问题吗?”

    “还嘴硬!”宋御医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我查过了,这是魏国夫人的食谱。我问你,你拿这个做什么用啊?”

    “父亲,魏国夫人让我帮她调理身体,所以我就取来了她的食谱想从饮食上帮她也做些改善。”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宋御医却没那么容易被蒙骗,他说道:“你什么时候对魏国夫人如此上心了?还想继续编?你以为我就只发现了这份食谱?你最近的诊脉日志敢拿出来对一对吗?”

    宋南璆知道自己的这些技量是没办法瞒过父亲的,于是只好扑通跪了下去,“父亲,我也是没办法啊!”

    宋御医长叹一声,其实这一声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很久。或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的顾虑越发多了起来,看着儿子行事比自己当年更加大胆他早就心怀忐忑,如今发现儿子的秘密更加让他心神不宁。

    “你我父子这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啊!”宋御医感慨道,但他也深知这一步步走下去除了利益的诱惑更多的还是身不由己。不如主子的意是死,可是事事尽如其意就能永保平安吗?

    “南璆,你给我听好了,”宋御医咬了咬牙指着宋南璆说道,“从今天起,你我父子就一刀两断。我要逐你出家门,不,是逐你出宗族,今后你再不是我宋家的儿孙!”

    宋南璆惊讶地看着父亲,他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会如此惹怒父亲,招致这么严重的后果。“父亲,儿子错了。”他恳求道,“求父亲饶了儿子这一次吧!”

    宋御医摆了摆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们做御医的最忌讳的就是卷入宫廷斗争,可是你我却相继走上这条路。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倘若真的有一天要万劫不复,只求能为我们家留下一门香火,让家传的医术后继有人哪!”说着宋御医深深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了门去。

    宋南璆瘫坐在地上,头脑里一片空白。

    很快,宋氏父子之间的恩怨纠葛就在御医署传开了,有好奇的、有看笑话的、也有说风凉话的,一时间让宋南璆在众人面前很难抬得起头。这样的八卦新闻很快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有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宋老御医宠爱的一个小妾而起。传小宋御医觊觎小妾的美貌,欲行不轨之事被宋老御医当场抓住,一怒之下就将小宋御医从族谱里除了名。不过还有一种说法传得也很凶,说小宋御医是宋老御医来长安后第二年出生的,就是说很有可能他根本就不是宋老御医的骨血……”

    听着蝶衣的叙述,我不知道该觉得好笑还是好气,宋御医一贯行事谨慎,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会爆出如此劲爆的家丑,还闹得沸沸扬扬!

    “这两天,御医署上下都在谈论这件事。有的还说可惜了小宋御医,本来宋家的世袭爵位是他挣来的,如今却变成了不是宋家人。老宋御医一点情面不讲,看来是恨透了他,这往后在御医署怕是也很难混了。”

    “算了,”我打住蝶衣,“这帮人怎么也跟宫中妇人一般喜欢嚼人家舌头了?宋家父子也真是能折腾的。你去把宋南璆悄悄叫过来,我倒要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父子闹得跟仇人似的。”

    蝶衣刚打算去办,有人来禀告说武惟良、武怀运两兄弟求见。

    武惟良,武怀运?就是我的那些“堂哥”?我心中不觉好笑,对于我这个莫名奇妙得来的妹妹,就连“亲哥哥”都不怎么走动,他们两个怎么想起来找我了?但是人都来了,从情理上讲也不能拒之门外吧。“传!”我说道,随即给蝶衣一个眼色,那件事就先缓缓再去。

    武惟良和武怀运来到我面前下拜行礼,“臣,始州刺史武惟良,”“臣,龙州刺史武怀运,拜见皇后娘娘。”

    “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快快平身吧!”我说道,“赐座。”

    二人谢恩坐定,我便随意客套道:“哥哥们什么时候回的长安啊?”

    武惟良答道:“回娘娘,我兄弟二人是上个月回京述职的。之间有一些公事耽搁了,所以今日才入宫拜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哥哥们为国事烦劳何罪之有?”我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进京述职?怕是想要谋求更好的官位前来寻找机会的吧?如此说来,他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正想着,武怀运说道:“听说娘娘喜欢异域美食,我兄弟特寻到一些南国糕点,进献给娘娘,请娘娘尝个鲜。”

    说着他朝一旁的宫人示意了一下,便有人捧上糕点。单是那朱漆雕花的盒子就精致极了,可见不是普通点心。宫人将糕点呈到我面前,蝶衣上前轻轻打开盒盖。天哪,这哪里是食物,分明就是艺术品嘛!一枚枚糕点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朵,有牡丹、有芍药、有荷花也有腊梅,被雕刻得栩栩如生,鲜艳诱人。

    “真是太漂亮了!”我不禁感叹道。

    “娘娘,”武惟良补充道,“您不要被这美丽的外表所迷惑,这糕点真正的精髓可是内在啊,真可谓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实乃人间少有的美味。”

    看着这些诱人的糕点,又听到武惟良如此的夸赞,还真让人忍不住想要一试究竟。就在这时,有人通禀道魏国夫人求见。丹儿,她来得正是时候,刚好可以帮我化解眼前的尴尬。

    丹儿来到殿前,施礼后不忘见过武惟良和武怀运。丹儿说道:“姨母,丹儿听说两位舅舅今日入宫,就赶了过来。”

    “丹儿,你来得正好。两位哥哥带来了南国美食,你快尝尝。”说着,我便让宫人送上糕点。

    丹儿看着那些精美别致的点心也很喜欢,她随手拿起一块刚要放入口中,突然想起哥哥的交代,“往后无论皇后给你什么都不要吃,不要喝。”

    丹儿轻轻一笑,说:“这么漂亮的点心还真是让人不忍心一下子就吃掉呢。这枚糕点不如先让丹儿珍藏,稍后再品尝?”

    “随你吧!”我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小青突然进来回禀说:“启禀娘娘,太子殿下请娘娘移驾东宫。”

    “一大清早的,什么事啊?”我随口问道。

    “这个——”小青面露难色道,“娘娘去了便知。”

    我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两位哥哥,我只好先失赔了。丹儿,招呼好舅舅,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了。”

    走出寝宫我长出了一口气,若不是小青及时出现我还真不知道一会儿这两个“哥哥”向我讨要起官职来该怎么搪塞。想到这里,我向小青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不错,时间把握得挺好。”

    “谢娘娘。”小青乖巧地应道。

    看着她我突然想起一些事,于是说道:“小青,算起来今年秋天你就可以出宫了,怎么样,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谁知小青立刻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求娘娘不要赶我出宫,我愿意一辈子伺候娘娘。”

    我吃了一惊,“为什么不想出去啊?难道这皇宫内的生活要比外面自由自在的日子舒服?若是为了生计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要出去了自然少不了赏赐,足够你置备一套丰厚的嫁妆,出去寻个好人家过日子不好吗?”

    小青却说道:“小青十岁入宫,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宫内的生活,外面是个什么样子都快要不记得了。而且,如今父母也不在了,唯有一个哥哥和嫂嫂也都过着自己的日子,多年不见想必感情早淡了。说到嫁人,小青这个年纪还敢奢望什么好姻缘,若是因为嫁妆丰厚才娶我,待我也定不真心,既然如此不如不嫁。其实,小青早就不再想什么出宫、嫁人的事,也早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所以,还请娘娘念在小青这么多年没犯过什么大错的份上让我继续留在这里,伺候娘娘伺候陛下。”

    小青的一番话倒是句句恳切,这丫头看得也算明白。虽然她最初是李治安排到我身边的,但多年相处早已有了感情,而且这孩子聪明、能干,虽然知道她是李治的人却没做过什么对不住我的事,说真的要是真离开了她我肯定会不习惯。

    “好吧,既然你都想清楚了我就不勉强。人生在世是有很多种活法,想明白了就好。不过,任何时候只要你改变了主意都可以告诉我,我会随你心愿的。”

    “谢娘娘!”小青深施一礼。

    我笑了,看着四周的雕栏玉砌,朱墙翠瓦默默感慨道:这座宫墙当初进来的人大都并非情愿吧,总想着有朝一日能逃出去。可日子久了,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和它融为了一体,早就难舍难分,还怎么走得出去呢?

    我在小青的陪伴下散步到东宫,隔着窗棂偷偷看了会儿弘儿读书,不想打扰他就又悄悄离开。刚回到寝宫就看到蝶衣一路小跑而来。

    待他来到近前我赶紧问道:“不是让你去找宋南璆,怎么慌慌张张地回来了?”

    蝶衣喘着气说道:“我到御医署去请宋大人,正遇到魏国夫人身边的宫女去请御医,说是魏国夫人突然身体不适。”

    “不适?早上不还好好的?陛下知道吗?”

    “陛下还在朝议就没敢惊动,只是请了宋御医过去。”

    “所以宋南璆去了魏国夫人那儿?”

    我话音刚落,只见从蝶衣身后走出一个人扑通跪在面前,“娘娘,救命啊!”

    宋南璆?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小青洞察到气氛不对,于是悄悄转身准备离去。

    “回来!”我还是发现了她这个轻微的举动,多少年了,每当遇到此类事情她都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但在她心里却又似乎什么都明白。既然打算以后都把她留在身边,难道要我长久地堤防下去吗?

    我对宋南璆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快给我说清楚!”

    宋南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懊悔,他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苏娘急急忙忙赶到御医署,进门就说:“宋御医,不好了,早上我们夫人服药以后就感到身体不适,你快去看看吧!”

    宋南璆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你是说夫人吃了我开的药感觉不适?那你们呢,你们也服药了吗?”

    苏娘点头道:“我和秋儿每天都和夫人一同用药,我没觉得怎样,不过今天秋儿说她也有些头晕、恶心。”

    “姑娘你别急,”宋御医突然从一旁走了过来,“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你家夫人还有秋儿早上还有没有吃过些别的?”

    苏娘赶紧回想起早上的事。魏国夫人带着秋儿从皇后寝宫回来,一路上魏国夫人不乏抱怨道:“什么舅舅啊,听说以前从不把我们当回事,现在才知道后悔,才知道巴结是不是晚了点?”

    秋儿忙说:“那夫人刚才还答应帮他们在陛下面前美言。”

    “哎,毕竟是亲戚。他们都拉下脸来求我这个晚辈了。我呀才没皇后那么不讲情面呢。”

    “夫人真是心地善良。”

    丹儿倒不觉得自己是出于好心,她只是觉得这两个人若真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得到了升迁,日后必定会感念这份恩情。姨母在朝中从不用自家亲戚,但自己可不能跟她一样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

    她们主仆二人刚走进屋内,苏娘就迎上来说道:“夫人回来了,刚好,药已经煎好了,要趁热服用吗?”

    丹儿想到宋御医的医嘱,“此药一定要饭后服用。”于是问道:“我的海鲜粥好了吗?”

    苏娘答道:“都备好了,还有鲜虾饺,在笼屉里热乎着呢。”

    “嗯,那就端上来吧。”

    想到这里,苏娘忙回答说:“服药前夫人用了早点,有海鲜粥和鲜虾饺。”

    “哦——”宋御医点了点头,“有可能是吃坏了肚子。不打紧,姑娘莫急,少待片刻,我等准备下就过去。”

    宋御医将儿子推进里屋,瞪着他低声道:“你做的好事!”

    宋南璆虽然紧张但态度依旧坚定,“我没办法,她必须死。”

    “但你为何没有提起她要两个宫女陪她一起服药的事?”

    “三人一起服药,只有她有事,这才更能洗脱我的嫌疑。”

    “幼稚!那怎么那个叫秋儿的宫女也会有不适的症状呢?你只知道研究魏国夫人的饮食,知道她近来偏爱海味,所以才在药方中加入相克之物,并以鲜橘做药引,旁人看来这么做不但可以增加药效而且能改善口感不至过于苦涩难咽,都是在为夫人着想。谁知道这些一旦遇到海味便容易在体内产生剧毒,要人性命。本来你这么做可以说万无一失,但是如果一起服药的宫女也出事,就很难不被怀疑了。到时候真查起来,你该怎么办?”

    宋南璆这个时候才真的知道害怕了,是啊,像海味这等珍贵的食材只有像魏国夫人这样正受陛下恩宠的人才吃得上,难保她身旁的侍女不会嘴馋偷吃主子的餐食,如果那样的话真的可能……

    宋南璆猜对了,他只知道研究魏国夫人的食谱,却没想到连她身边伺候的人一起研究。秋儿的老家在明州,入宫这两年别说海味了就是海都再没见过,幸好伺候了魏国夫人才有机会再接触到这些美味,怎能错过呢?

    宋南璆盯着父亲的眼睛,大汗淋漓道:“我——该怎么办?”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宋御医镇定道:“事已至此,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我已经帮你调换了诊脉日志,记住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如果你还是我儿子,就按我说的做!”说罢拎着医箱走了出去。

    宋南璆瘫坐在地上,一贯大胆果敢的他当真的面临生死还是难免恐惧,一想到父亲正走在为自己顶罪的路上他就感到懊悔不已,自己当初真的是太自以为是,太任意妄为了。

    我看着宋南璆那祈求的眼神,伸出手就是一个大嘴巴!现在知道来求我了,当初你自作主张的时候呢?既然做了,就该自己担着,现在让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拖我下水吗?让我脱不了干系,所以必须出手救你!这一刻,我真是恨透了眼前这家伙。

    但我也清楚,我和宋氏父子的关系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便他独自扛下这一切还是难免被怀疑是受我指使。而且他这么做,归根结底也是不愿背叛我。这辈子,我最不愿做的就是人不负我,而我却必须负人。

    “混账!你胆大包天做出这等事来,让我如何保你?”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在颤抖,事发突然,我脑子一片凌乱,我想护他可要我怎么护呢?

    就在此时,突然门外有人高喊:“娘娘,娘娘不好了,小可好像中毒了!”

    小可是我宫里年纪最小的宫女,完全还是个孩子。早晨就是她将武氏兄弟进献的糕点捧到我面前的。当时我看她盯着那些糕点一脸欲望,便在出门后对她说道:“喜欢的话挑一枚,赏你了。”

    小可立刻高兴得像过年得了赏钱一般。她把那枚糕点捧着像宝贝一样看了又看总舍不得吃,后来忍不住用指头抹了一点上面的糖送入嘴中结果就腹痛起来,嘴角还有黑血淌出。

    宋南璆只是一看便说了句:“像是砒霜中毒。小可,你吃了什么?”

    小可咬着牙关,艰难地指了指桌子上用帕子包着的糕点。蝶衣二话不说掏出银针一试,惊叫道:“果然有毒。”

    宋南璆说:“索性中毒不深,还能医。好在只是碰了下——”

    武惟良、武怀运,他们竟然投毒害我?但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啊,而且还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另有蹊跷,但眼下我没有时间去查证这些,因为这个巧合或许就是我平息这件事的唯一办法。

    “蝶衣,”我立刻吩咐道,“宋御医那边缺人手,你去帮忙。带上那个!”我指了下小可珍藏的糕点。蝶衣心领神会,立刻飞奔而出。

    我转向小青,她已经目睹了全程,我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曾帮我和陛下做过不少事,我可以信任你吗?”

    小青答道:“我只知道娘娘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为了陛下好。”

    “好,那你立刻去为我做一件事。”说着我在她耳边叮嘱了一番。

    小青走后,我又叫来一个宮人吩咐道:“听说魏国夫人身体不适,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如果必要就再去多请几位御医,一定要保证魏国夫人无恙。有什么情况随时回禀。”

    众人走后,我才回到宋南璆身旁,他正为小可施针逼毒。“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治病救人,看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医生,还有良心!”

    即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宋南璆的那张嘴依然不改本色,他说道:“小的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分所在。但小的可以发誓,从医至今小的只为娘娘一人肝脑涂地,从未后悔。”

    他这话倒是让人有些感动,想想这些年他做过的那些死后怕是没脸见祖师爷的事确实都与我有关,既然如此,倘若此次真能救他父子我也算问心无愧了。

    宋御医到达时,魏国夫人的症状明显加重,已经有些恍惚要失去知觉。诊脉之后,宋御医发现魏国夫人虽然中毒但发现得及时,只需施针暂时护住心脉阻止毒性扩散,再用汤药化毒便有机会治愈,但他却反其道行之,为毒性开道,助其蔓延。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做到干净漂亮,要想让魏国夫人赶快毙命他只能再下狠招。

    就在宋御医犹豫的时候他的援军到了。

    蝶衣一进门就紧张道:“皇后娘娘听说魏国夫人身体不适,让我来看看。这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苏娘不敢怠慢,将他请到病榻前,蝶衣俯下身冲宋御医使了个眼色。宋御医心领神会,赶紧说道:“快,打碗清水来,要温开水!”

    苏娘听御医吩咐就赶紧照办。就在她离开的功夫蝶衣从袖子里掏出那枚糕点,低声道:“武惟良兄弟献给娘娘的糕点里有毒,怕是魏国夫人也是被此物所害。”

    这时,苏娘的脚步声传来。蝶衣麻利地拧下一块糕点一把就塞进魏国夫人的嘴巴,然后起身向苏娘迎了过去。魏国夫人此时刚好缓过一口气来,嘴巴被突然塞进一块东西不禁让她想要有所反应,但宋御医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蝶衣迎上苏娘接过她手中的碗,“我来吧。烦劳姑娘再拿条湿帕子给夫人擦擦汗。”苏娘刚一转身,他便快步来到床前。

    “慢着!”宋御医边说边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以防万一。”

    蝶衣领会到,赶忙将纸包打开把药粉撒进水中,然后在宋御医的帮助下给魏国夫人灌了下去。

    苏娘回来时,看到宋御医和蝶衣都是一脸愁容,她走上前刚想给主子擦擦脸,不料魏国夫人一口黑血喷了她一身,吓得她惊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此时,蝶衣已经一边呼喊一边跑了出去。前来打探消息的太监听说情况不妙,遵照皇后的指示赶紧去请更多的御医前来帮忙。

    在众人慌乱之际,蝶衣悄悄溜进了偏房。秋儿本来只是有一点不舒服,后来恶心呕吐了一阵,这会儿反而好多了。她并不知道魏国夫人的情况很严重,只想着是早晨偷喝的那碗海鲜粥不新鲜而已,还等着御医给夫人诊完顺便来瞧瞧自己呢。

    看到蝶衣秋儿有些奇怪,但蝶衣开口就满是关怀地说道:“魏国夫人没大碍,就是有些闹脾气,御医稍后就会过来,你怎么样,难受得厉害吗?”

    面对蝶衣的关心秋儿有些感动,于是客气道:“我没事,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就是吃坏肚子。”蝶衣说道,“是不是偷吃主子的餐食了?”秋儿吓了一跳,但蝶衣却接着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都是下人,你做过的谁没做过似的!我不会说出去的,回头你就说是喝凉水闹的。”

    听到蝶衣不仅关心自己还帮自己想说辞,秋儿更为感动。这时蝶衣才送上一杯水,“来,喝点水,吃坏了肚子就要多喝水,会舒服的。”

    折腾了一早上,秋儿还真有些渴,于是也没多想接过来便喝了下去。不多久她便呼吸困难,顺着嘴角、鼻孔淌出黑血来。

    “陛下!陛下!”蝶衣一路飞奔来到宣正殿,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跪倒在李治脚下,“启禀陛下,魏国夫人误食毒食性命堪忧啊!”

    李治当即结束一切政务匆匆赶来,我已在门前守候着,看到他赶紧迎了上去一把拉住他,“陛下,请不要激动。”他看了我一眼,缓缓松开我的手径直走了进去。

    御医、宫人跪了一地,贺兰丹儿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她闭著眼,脸上还带着早起擦的胭脂,就像睡着了一般。

    李治站在她的床前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谁能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御医上前道:“回陛下,魏国夫人误食含有砒霜的糕点已经归天了。”说着一旁有太监双手捧上残留的半枚糕点。

    宋御医继续道:“臣无能,请陛下恕罪!”“请恕臣等无能之罪!”一帮御医异口同声道。

    李治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继续问道:“糕点为何人所上?”

    我赶紧走上前,“陛下,此糕点是臣妾的两位堂兄武惟良和武怀运所献。臣妾已经命人前去捉拿此二人。”

    李治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我,目光如两把利剑。那一刻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皇帝不说话,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作声。大家都屏息以待,准备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这时,闻讯而来的贺兰敏之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下子便扑倒在床前,“丹儿,丹儿,你醒醒啊!”

    他轻轻用手试了下丹儿的鼻息,立刻瘫坐在地上。敏之回过头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这是怎么了?丹儿这是怎么了?”

    他爬起来,颤抖着、摇摇晃晃地来到宋御医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再次问道:“我妹妹到底怎么了?”

    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赶紧上前拉住他,“敏之,别这样。”他却一挥胳膊甩开我,然后回过头看着我,那眼神竟和李治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小青回来复命了。她跪在我和李治面前说道:“启禀陛下,启禀娘娘,奴婢办事不利。武惟良、武怀运二人听说魏国夫人误食他们送来的点心中毒身亡,拒绝御前回话,双双服毒自尽了。”

    李治的目光扫过小青在我的脸上游移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酌大理寺查明魏国夫人遇害一事,三日之内给朕一个交代!”说罢,他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丹儿的遗体,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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