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扭伤后,打了一个星期车,林乐多在期中考试前恢复得差不多,幸而没影响到她考试的状态。最终成绩比上次略微往前浮动,第七名。

    郑家誉也小有进步。

    晚上放学,两人凑在小摊边,一起吃热乎乎的鸡蛋汉堡,庆祝好心情。

    郑家誉啧啧说:“我们理科第一名又是段屿阔,受不了了,怎么会有变态数学得满分?这次理科数学超级难。”

    “偷偷问一下,他有报什么补习班吗?我也去报一个。”

    “投胎补习班算吗?”林乐多想了想,“他脑子可能是天生的。”

    郑家誉马上闭眼,开始祈愿:“拜托拜托,下辈子我也要当天才。”

    林乐多也紧跟着虔诚阖目:“我也是。”

    好吃好喝完,打车回桃李新村,林乐多在小区门口的宵夜一条街看到了天才本人。

    旁边的陶子萱眼比针尖,指着一辆车窗全开的出租车跳起来:“多多姐姐!”

    林乐多提前下了车,脚踝已经没有隐痛,她怀念这种健全。

    穿过一小段人流,林乐多看见两个小的:“你们今天怎么还在外面?”

    段屿阔不说话,是天生就不爱说话。宋其扬不说话,则是因为有御用发言人。

    陶子萱眼睛掬着笑:“因为今天是宋其扬生日!”

    林乐多意外,转眼看过去,莞尔着向寿星祝贺:“生日快乐宋其扬,祝你学业顺利,天天开心。”

    宋其扬礼貌地朝她道谢,两颊还稚嫩,眼睛却沉稳,看着像个小大人。

    陶子萱又如炮制法地看向刚刚遇到的段屿阔,眼仁亮晶晶的,有种恳求——今天是宋其扬生日,她希望所有人都能祝他生日快乐。

    段屿阔刚才骑自行车路过,只比林乐多在这多站半分钟。

    他一贯冷峻,此刻也只简略道:“生日快乐。”

    宋其扬明显就是段屿阔迷弟,沉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符合年纪的情绪,压下惊喜和羞涩,努力沉稳道:“谢谢小阔哥哥。”

    宋其扬今晚过生日在外面吃饭,没去晚托班。陶子萱晚上一个人从晚托班回来,反正家里没饭吃,先跑去宋其扬家给他送了生日礼物。

    宋其扬本来这个点是该睡觉的,因为陶子萱,他用了一个生日愿望的机会,让爸爸妈妈答应他出来,陪她一起吃晚饭。

    吃的面条。

    其实陶子萱不爱吃面条,但过生日就是要吃面条,因为这样能长寿,地球人都知道。

    时间不早,他们俩该回去了。

    两人跟林乐多和段屿阔挥挥手道别,走远了还能听到陶子萱在问:“宋其扬你今晚到底生日许了什么愿望啊?”

    宋其扬回答一晚上了:“希望你能考上一中。”

    陶子萱脸起皱:“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愿望吗?“

    “不能。”

    “啊,那好吧,我尽力,只能尽力。”

    “你车呢?”林乐多回神,问。

    段屿阔眼神指向路边。

    走回单元楼下,段屿阔把车推进车棚落锁的功夫,林乐多拿纸巾擦拭自己自行车座上的薄灰,因为脚伤,有段时间没骑过了。

    偶一抬眼,看到段屿阔肩背宽阔,像高大攀延的山脊。

    她忽然想到那晚趴在山脊上面的感觉——宽厚、稳定又安心。

    林乐多错开眼,那晚不自在的感觉又回来了。

    段屿阔起身,捕捉到,眼锋扫过去。

    林乐多感觉到,目光四放,装无事发生。

    两人不约而同选择缄口。

    上楼时,林乐多忽然好奇:“陶子萱和宋其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吗?”

    安静,只有脚步声。

    她轻车熟路,鼻腔微震。

    “嗯?”

    段屿阔说:“陶子萱从小住在这,宋其扬是之后搬来的。”

    原来如此。

    她说:“感觉宋其扬很喜欢你。”

    段屿阔走在上面,往下扫:“为什么?”

    林乐多抬眼,从这个角度仰视,段屿阔那双腿简直长得逆天。

    她说:“你真的不知道?宋其扬在你面前简直像个小可爱。”

    平时看着活脱脱一个小大人,但今天在段屿阔面前有种反差萌——小男孩努力想装出沉稳,但演技稚嫩,羞涩不设防地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真的很可爱。

    林乐多当时就看得手痒:“刚刚好想捏一下他的脸啊。”

    段屿阔收回视线,忽然看林乐多脸上的笑容碍眼。

    到家门口,段屿阔正要开门,背后林乐多忽然说:“有道题目可以请教你一下吗?还是上次那家辅导班发的,我搜了好久,搜不到答案。”

    “我不会。”

    “十分钟。”

    “不,五分钟。”

    林乐多站在旁边,目光恳求而笃定。可能是因为从小家里注重护目的原因,那双眼睛圆亮又生动,拜托人时总是这样一眼不肯眨地看着对方。

    她都不会的题,五分钟可能讲得完?

    门内传来脚步声,估计是程想容听到动静来开门了。

    段屿阔抬腕看表,法外容情:“三分钟内过来。”

    林乐多笑起来:“马上,一分钟。”

    她飞快回去放书包。

    第二天一早,林乐多特地拿了瓶牛奶作为感谢,在楼下碰到段屿阔时,递过去。

    “我外婆让我给你的。”林乐多说。

    陈书芬永远是最好的幌子。

    段屿阔没做声,收下了,然后蹬上自行车,背影像阵利落的风。

    -

    晚上放学回来,因为作业在晚自习已经写完了,林乐多直奔浴室洗澡洗头,神清气爽。

    头发吹到八成干,出来,看见陈书芬正在客厅里跟梁成睿和舅舅舅妈打家庭电话,气氛温馨和睦,俨然一家四口。

    林乐多走过去,凑在手机前跟舅舅一家打过招呼。

    聊了会儿,她忽然想吃关东煮,跟陈书芬报备后便出门了。

    没想到被便利店的抹茶冰淇淋吸引,冷瑟瑟的天,啃凉飕飕的冰棍,美味又冻牙。

    抹茶味在嘴里化开的那刻,清苦浓郁,唇齿留香,林乐多意外又惊喜地挑眉,感觉自己发现了宝藏。

    无风无月,心情也无挂无碍。

    有首诗怎么说来着。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林乐多笑起来,哼起曲,沉醉于此刻的好心情。

    她甚至是想跳舞。

    四周无人,林乐多也确实跳了起来,足步轻盈,她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溪流里一尾轻快的游鱼。

    然后游鱼冻住,在二楼窗户边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

    林乐多反应很快,浅笑起来,指尖捏着空气,落落大方地朝二楼窗户行了个提裙礼。

    嗯,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就是他在大惊小怪。

    窗户里,段屿阔临窗站定,四目遥遥对视片刻,随即他视若无睹地转身走了。

    两分钟后,段屿阔听到了敲门声。

    门打开,看见一张冷巴巴的脸,林乐多又想到昨晚她有个点死活没搞懂,段屿阔重复讲了三遍的无奈表情。

    她想笑,递过去一根肉松海苔卷:“吃吗?”

    他扫过来,意料之中的答案:“不用。”

    林乐多说:“放心,今晚没有题目,能难倒我的题还没那么多。”

    她往里看了眼:“程奶奶呢,今天不在家吗?”

    “段奕心生病了。”

    林乐多:“她怎么了?”

    “肠胃炎。”

    林乐多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想到家里客厅这会儿估计还在打视频电话,话锋一转:“你刚刚在干什么?”

    段屿阔凝她,没接话:“你是来闲聊的?”

    林乐多一噎,从善如流:“没有,我来借WIFI的,我有节网课要看,家里WIFI今晚有点问题,连不上网。”

    好吧,其实只是忽然想找个地方坐坐,不想在客厅听外婆跟舅舅一家打电话。

    那样和乐融融的氛围里不需要再多一个外人。

    终于拿到了入场券。

    段屿阔在房间,林乐多守客厅。

    她哪有什么网课要听,戴着耳机看了两集《武林外传》。

    一看手机,快到十一点,这么晚陈书芬居然还没发消息来问她在哪?林乐多自觉该回去了。

    走之前觉得该跟主人家说一声,她走到段屿阔房门口,看见他已经躺在床上,只穿着件黑色圆领卫衣,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林乐多微微蹙眉,不自觉低了声音:“段屿阔?”

    被子都不盖,这种天气很容易感冒。

    没有回应。

    林乐多又叫了声,依旧是沉默。

    她犹豫片刻,走进房间,段屿阔压在左边被子上,林乐多一扯,把右边被子覆到他身上。

    被子落下,手背不小心碰到他手,她飞快抽回。差不多罩着就行了。

    被罩下,段屿阔指节动了动,像是从另一个方向抽离。

    林乐多站定,发现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段屿阔额头和发根连接处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

    她多看了两眼,恍然出神,想到梁成睿额头上也有这么一道旧疤。

    是小时候他们两一起去公园,有人欺负她,他去跟人打架打出来的。事后还臭屁说,那是他特地让的,总不好对方鼻青脸肿,他全须全尾,大人面前不好交代。

    不知不觉,林乐多站了半晌,收拾起回忆,正准备离开。

    忽然,床上人问:“看够了么。”

    她转头:“你醒了?”

    段屿阔从浅眠中转醒,此刻眼底已经清明,起身倒水:“你还没走?”

    林乐多噢一声,忽然想故意逗他:“我特地留在这儿的,这样才有机会欣赏你帅气的睡颜啊。”

    段屿阔回头看她一眼,喉咙滑动,未置一词。

    林乐多恶作剧成功,吃吃笑:“你当真了?”

    段屿阔没什么表情地送客:“不早了。”

    林乐多怕他信以为真:“刚刚开玩笑的。我说过,我可没有自找霉头的兴趣。”

    杯中水面漾出细纹,段屿阔淡淡:“那最好。”

    说完,房间安静下来。

    那道侧影冷峻如一座巍峨冰山,冰山为谁都不可能波动感情。

    话题已经可以点到为止,不知怎么,林乐多却控制不住,又脱口而出:“因为你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段屿阔从容冷淡:“是我的荣幸。”

    又是一阵沉默。

    林乐多嘴角牵扯,须臾,笑容大方:“这样最好,回去了,晚安。”

    她弯弯眼,轻拨五指,潇洒再见。

    片刻,段屿阔略侧过眼,余光里只剩下一道纤瘦骄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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