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林乐多起床时天还灰蒙蒙的。

    她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陈书芬正在客厅晨练:“多多,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林乐多已经准备好理由,坦然道:“我想问段屿阔找实习的事,怕他晚上没空,约了他吃早饭。”

    又问:“外婆你吃吗?我再带一份回来。”

    陈书芬一边运气,一边说:“你去吃吧,我上周在市场里磨了五谷粉,待会儿冲一碗,再热个包子就行。”

    林乐多裹上围巾,出了门,段屿阔已经在楼下等。

    小区里都是熟人,两人并肩,不远不近走着,亲近但不算亲密的距离。

    早餐店里生意热闹,点了两碗馄饨,都加上醋,很快吃完。

    林乐多把段屿阔送到地铁站,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很快解释:“我还好,没有很困。”

    段屿阔把她打哈欠的眼泪轻轻擦掉:“回去再睡一觉。”

    林乐多点点头。

    段屿阔说:“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但晚上要加班。”

    他在解释想一起吃早饭的原因。

    林乐多说:“我知道。”

    所以哪怕再困,她也起来了。

    -

    临近过年,林乐多陪陈书芬逛了一上午市场,把过年的吃食、用具全部购齐。

    下午在家插花、贴对联、打扫卫生,陈书芬从角落里翻出一本陈年相册,打开看,黑白照片上的梁敏文扎着高马尾,眼神坚毅,面相稚嫩,那时还在上初中。

    盯着照片,林乐多感觉很神奇。以前别人跟她说“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她都没什么切实感觉。原来真的很像。

    陈书芬手指抚着照片,忆起往事:“那时候我跟你外公都很忙,你妈妈初中就开始住校了。她很讨厌吃鸡蛋,因为每个周末回家,家里都没有大人做饭,她只能自己给自己煎鸡蛋吃。这么多年吃腻了。”

    “如果那个时候,给阿文做点菜留在家里就好了。营养均衡,说不定现在身体会更好。”陈书芬叹。

    于心有憾的事,人们有时候不会直接说后悔,而是用它的同义词来表述——如果那个时候。

    原来雷厉风行的梁总,也有营养不良的少女时期……

    相册往后翻,一半是梁敏文和哥哥少年时的照片,一半是梁外公和陈书芬的生活照。

    翻到一张,林乐多手停顿住:“外婆,这张是谁?”

    陈书芬接过来看,大院的花坛边站着两个朗落少年:“是展越和展平。展越高中毕业那年,你外公给他们两兄弟拍的。”

    “展越成绩很好,是院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毕业以后自己当老板,赚了不少钱呢。要不是……唉……”

    陈书芬言而未尽,心疼又惋惜。

    相纸已经发黄发脆,年代感十足,林乐多看了会儿,段屿阔跟他爸爸的气质很像。

    “展越叔叔和展平叔叔长得不像。”

    “你程奶奶说,展越长得像他外公。”

    原来如此。

    年底事多,段屿阔晚上下班回来已经快十点,林乐多等陈书芬睡着,悄悄溜到对面。

    暖气片修好了,在林乐多来之前,段屿阔已经把温度调得很高,她单穿一件毛衣也不会冷。

    林乐多拿起桌上段屿阔给她带回来的甜品,惊喜:“是新出的麻薯蛋黄酥!”

    她拆开,咬一口,微微睁大眼睛,表情已经说明好吃。

    段屿阔坐在对面:“要喝杯红茶解腻吗。”

    林乐多说:“才不腻。”

    段屿阔把红茶放到她手边,表情像在敷衍:嗯,不腻。

    算了,不难为这个甜品过敏症患者。

    林乐多主动提起白天翻到旧照的事:“我在外婆相册里翻到展越叔叔和展平叔叔年轻时候的照片,你的眼神和展越叔叔简直一模一样。”

    段展越去世日久,段屿阔已经许久没听到有人说他们俩父子相像,怔了下,喝口茶:“以前很多人说过。”

    要施曼屿来说,岂止相像,老天,连不知变通的性格都一模一样。

    段屿阔小学毕业时,学校邀请父母来观礼,施曼屿亲眼看到儿子班上一个漂亮小姑娘问儿子:“以后初中如果不在一个班,我还能去找你玩吗?”

    小段屿阔眼神平淡问:“你是谁?”

    同学六年,漂亮小姑娘大受打击,跟他绝交后愤然离去!

    施曼屿扶额,教导儿子:“小阔,跟同学相处要讲礼貌,不能出口伤人。”

    小段屿阔皱眉:“但我真的不认识她。”

    “……”

    施曼屿开了两次家长会,都记得那个小姑娘的英文名叫Sophie。但不重要,艺术!说话的艺术很重要!这一板一眼的性格跟他爸一模一样,可怎么得了?

    ……

    吃完一枚蛋黄酥,林乐多喝两口红茶,由清逸的茶香联想到人:“程奶奶在英国还好吗?今年过年也不回来?”

    段屿阔说:“最近感冒了,刚恢复。身体不适,应该不会回来。”

    林乐多问:“那你一个人过年?”

    “两个人。”

    “……还有谁吗?”

    “你。”

    她的于心不忍已经写在眼里,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在家过年。

    林乐多耳热,感觉被拿捏,瞪他:“你就那么确定?”

    段屿阔:“不确定,我在许愿。”

    “……”

    -

    大年三十当天,林乐多跟陈书芬在梁敏文公寓过年,徐立臣掌厨。

    徐立臣的厨艺很好,梁敏文那张最挑食的嘴巴都无话可说。

    可能是因为近来营养均衡,梁敏文气色也比以前好了不少:“未来有什么规划?”

    林乐多说打算读研。

    梁敏文又问综合绩点多少?社会实践如何?直接拿下保研的机会,不要做无用功。

    陈书芬觉得女儿没话聊可以不说话,大年三十在家里开会吗?正想找个时机打断,厨房的徐立臣适时出声:“阿文,可以帮我剥点蒜吗?”

    梁敏文起了身。

    林乐多看向开放式厨房,刚好徐立臣也看过来,两人隔空对视,他朝她偷偷笑了下。

    林乐多一愣,也弯了弯唇。

    吃完晚饭,徐立臣和梁敏文开车,送祖孙两回桃李新村,他们夫妻两还得回趟徐家。

    在单元楼下,陈书芬往上看:“小阔一个人在家呢。”

    林乐多跟着抬头,段屿阔家窗户亮着:“外婆,我们晚上煮饺子吃吗?”

    陈书芬笑了笑:“你要给小阔送碗过去?”

    “过年要吃饺子嘛,他一个人在家,肯定没包。”

    陈书芬拍拍她手背,表示支持。

    放着春晚当背景音,陈书芬给孙子梁成睿打视频电话,家长里短聊了许久。

    到十一点多,陈书芬煮好饺子,自己没吃怕积食,让林乐多去对面叫人。

    段屿阔拿了一箱车厘子过来。

    陈书芬不肯要:“小阔,不要那么客气,你拿回去吃!”

    段屿阔说是公司发的年货,还有些其他的,他一个人吃不完,也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放着要坏。

    听到要坏,陈书芬这才接下了。

    跨过十二点,给两个小孩一人发了一份压岁钱,梁成睿也没落下,在手机上转账过去,陈书芬揣着一心窝的美满去睡觉了。

    林乐多问:“在家吃的晚饭吗?”

    窗外的烟花已经放完,春晚在收尾,两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中间隔着一掌距离。

    段屿阔说:“在外面。”

    程想容那。

    两人的手在沙发中间交握住。

    “新年快乐。”林乐多指腹划过段屿阔掌心的软肉。

    很痒,段屿阔抓住作乱的指尖。

    任电视响着,林乐多跑到房间里,拿出一条格纹羊毛围巾,踮起脚,围着段屿阔脖子绕两圈,退一步欣赏:“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又满意说:“好看。”

    围巾是黑白灰蓝四色混纺的,能搭配段屿阔衣柜里的所有衣服,比纯黑色看上去有人味多了。

    段屿阔也给她买了礼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林乐多看见包装便知道不便宜:“你干嘛买那么贵的东西?”

    她皱着眉,是真着急。

    段屿阔没说话,把手表从深蓝色盒子里拿出来,冷银色钢带跟林乐多白皙的手腕相得益彰。

    “好看。”他扣上表扣,“我买得起,不用担心。”

    林乐多却觉得这块表重得压手,她接不起。

    段屿阔抱住她,下巴蹭蹭林乐多头顶,在她耳边低声说他买完表后的银行卡余额,还有六位数,让她不用有负担。他想买跟她相配的东西当礼物,仅此而已。

    家里给她什么条件,段屿阔给她一样的。

    手表已经被段屿阔戴在手上,还回去太生分,扭扭捏捏的,又让一件好事变得不愉快。林乐多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听到段屿阔的卡余额后,她讶然地抬头望他,声音都变小,房间里没有别人,却怕被旁人听到。

    “都是你赚的吗?”

    “嗯。”

    段屿阔收费贵,课时安排多,专赚有钱人的钱。平日住在学校或者家里,自己开销也不高。

    赚来的钱大部分放在银行,小部分放在股市里。段屿阔发现自己很擅长投机。

    在他的手机短信里看到余额,林乐多瞪大眼睛,同龄人都在问家里要钱,段屿阔居然已经挣到了那么多!

    钱不是自己的,却好像是自己的一样,林乐多与有荣焉,抱着段屿阔腰:“你怎么这么厉害?”

    一高兴便灿烂,眼睛盈盈的,嘴唇红润弯着。

    段屿阔低头盯着她。好几秒,林乐多眼睫一眨,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忽然觉得房间好窄。

    唇被段屿阔含住,心也猛跳,浑身一下麻了。

    他勾着她舌,灼热的呼吸扑了满脸,他往前走,她往后退,退步,退步,退到书桌边。

    “嗯……”

    林乐多一惊,猝不及防被段屿阔抱到书桌上,他站在她两腿中间。很痒,身上痒,又好像是心里痒,手搭在他肩上,林乐多下意识想找点什么解痒。

    段屿阔让她不要乱动,林乐多想说自己很痒,可舌根都被他吻得脱力,哪还说得出话,晕晕乎乎捶了下他肩。

    段屿阔一顿,没那么用力了,吻变得缠绵。林乐多终于呼吸上,恢复点神志和感官,然后又在湿黏的口水声里红了脸。

    起反应了……

    隔着布料,老天,她身上又热又紧张……

    最后林乐多趴在段屿阔肩上,咬他一口,耳根都烫,说:流氓!

    人证物证具在,段屿阔狡辩不了,老老实实认了。

    冷静了会儿,林乐多说:“你怎么还……”

    说不出口。

    一点都没变化。

    段屿阔亲她耳朵:“待会儿回去就好了。”

    想到他待会儿回去要干嘛,林乐多脸上的温度只增不减。

    “笃笃——”

    忽然,陈书芬在外面敲门:“多多,电视怎么没关?睡了吗?”

    林乐多大惊,飞快从桌上下来,整理自己。

    又听到外面说:“小阔呢?我看到他鞋还在门口。”

    外套挡着看不出什么,段屿阔让林乐多别紧张,走过去开了门,对上陈书芬意外的眼神,主动说他们刚刚在交流实习问题。

    大过年的,也太努力了,陈书芬心疼现在小孩子压力真大,上完厕所,继续回去睡大觉。

    还是当老太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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