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如桃夭般娇怯的小女郎很是认真的挑着桂花,需得选些饱满金黄的,这做出来的酒水才有滋味。

    王婉绾瞧着她这般模样,觉着自家婆婆真是会养,养出这么个文武双全,性子又好的女郎,想着若是自己的小女儿将来如她姑姑就好了。

    “嫂嫂,你怎的愣住了?我都择好了,你看成不成。”谢清安捧着紫檀木盘,瓣瓣饱满的金桂整整齐齐地摆在盘中。

    “你这般心灵手巧,哪有什么不成的,走吧,父亲与你兄长这时候也快回来了。

    今晚我吩咐厨司做了些你爱吃的羊肉锅子,秋来进补一番,补补你前几月受伤的亏空。”

    王婉绾比谢清安大个三四岁,又有两个孩崽子,自是谢家宅邸里最会照顾人的。

    “还是嫂嫂疼我,羊肉锅子可配了芝麻酱和韭花?”

    这小女郎馋嘴得很,一听有好吃的,那择好的金桂早就放到一边了,挤到王婉绾身边,微仰着头问道。

    “有有有,还有你爱的糖蒜和红方豆腐乳呢,保你吃个小肚皮溜圆儿。”

    王婉绾瞧小妹这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宛如只好几天没吃着肉的小狸奴,活泼又俏皮。

    姑嫂俩一路说说笑笑的,伴着漫天粉紫霞光,当真是岁月静好,万事不愁。

    待到入夜时分,夏至扶着自家小姐在安然居的小花园里,走了又走。

    “小姐,可好些了?不如我再去给你煮碗陈皮山楂水,最是消食。”夏至一脸关切地问道。

    “你可别,待你去了厨司,大家便都知晓了,那我这面子往哪放?”

    谢清安赶忙阻拦道,也是逛得累了,说罢坐在秋千上,随意地荡来荡去。

    夏至立于她身后,默默撇了撇嘴,实在是忍不住说道,

    “小姐,你说说你,摆明吃不过少爷,硬是要和他比试,看谁吃得多,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哼,哥哥瞧着也没二两肉,也不知怎的这么能吃。”谢清安一脸愤恨,活像个三五岁稚子,遇着个什么都要和人比一比。

    夏至微垂眼眸,偷偷摸摸看了眼自家身形单薄,似是弱不禁风的小姐,暗暗心中思量,小姐你也没二两肉啊。

    不过这话她可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要不然小姐又得追着她抓痒痒了,坏极了。

    “夏至啊,你也不小了,有没有倾慕之人啊?”

    谢清安此刻闲了下来,脑子便禁不住地胡思乱想了起来,于是她身边唯一之人,夏至便遭了殃。

    “倾慕之人?我没什么喜欢的人啊。”

    夏至较谢清安还要小上两三岁,虽是已成了年,可凉州民风淳朴,萧府人情简单,自是没人催着她开窍。

    “那你有想做的事情吗?”谢清安闲得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边问边玩起了自己垂落在腰间的青丝。

    “我要陪着小姐,一直伺候小姐。”夏至忠心得很,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你个傻丫头,除了伺候我,你就没什么别的念想了?”

    夏至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的秋千上,思索片刻道,

    “我想和小姐一样,练得一身好武艺,在江湖上行走,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还能见识名山大川,想想就快活得很。”

    谢清安侧首便看到了夏至满脸憧憬的样子,她会心一笑,心想等着万事皆定,便让这小丫头跟着镖局去走山走水,过一过侠客般的日子。

    “小姐,你笑我!”夏至不依了,撅起小嘴,天真烂漫。

    “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在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定是江湖上最飒爽英姿的女侠客。

    而且啊,你自小一同随我练武,现在的武艺就甚是不错了。”谢清安憋住笑,急着为自己辩白。

    “真的吗?那我明日起,要更加努力练武,以后江湖上就得叫我夏至女侠了。”夏至仰着小脑袋瓜,欢喜地畅想着。

    “好好好,夏至女侠,不早了,回屋吧。”谢清安掩面笑道,更是忍俊不禁。

    早秋夜里,穿堂风过,凉快得很,谢清安躺在凤穿牡丹楠木拔步床上,翻来倒去,合眼便是白日凉州酒楼的李明如与柏平宁。

    更没法子的是,伴着这两位郎君,耳边却传来了嫂嫂王婉绾的肺腑之言。

    她翻腾了快一个时辰,索性不睡了,睁开了眼,瞅着床架上的牡丹雕花发呆。

    谢清安对男女之事的知晓,大多是源于那些话本子,里面什么才子佳人,将军花魁的,一个比一个轰轰烈烈,缠绵入骨的。

    她自然觉着男女情事,定要天雷勾地火才好,这也不怪她见识浅薄,毕竟自小双亲和离,她哪里见过什么真的恩爱夫妻。

    母亲这些年又忙碌得很,顶多对她叮嘱一二,再多的也是没有了。

    可今日嫂嫂一言,惊了谢清安,原来情爱之道,不拘什么形式,怦然心动也好,平平淡淡也好,只要是爱的就好。

    她一会想想李明如,一会想想柏平宁,忽然觉着不对劲,李明如贼小子,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能随他入宫,成了他的笼中鸟金丝雀啊,那还想他做什么。

    这般想来,柏平宁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话本子里说了,忘却旧人,最好的法子,便是再找个俊俏郎君。

    想定后,谢清安总算是又合上了眼,这次不辗转反侧了,转瞬呼吸放缓,睡了过去。

    随后几日,货泉商帮忙碌得很,柏平宁悄摸放出风声,寻了些精通外邦话的乾朝人,寻定是难寻的,但只要银子给够,便能使磨推鬼。

    “清安,这些人我找来了一二十人,相邻诸国语言相通者皆有。我一一考较过他们,还查了他们的出身背景,还算牢靠。

    不过,我这几日思量了些,觉着光有他们还是不够的,他们或多或少去过外邦,但毕竟不是外邦子民,不如再拜访些在京中的诸国使臣。

    这样一来,一是让使臣指个明路,我们派出去的伙计也好有方向探寻,二来,或可与使臣搭上关系,方便商帮的伙计在外邦行事。”

    柏平宁冷峻面庞无甚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直中要害,句句说到了谢清安心坎上。

    “平宁兄说得太好了,就这么做,我去寻兄长,让他为我们引荐些使臣,到时也好说得上话。”

    谢清安恨不得跳起来,拍拍柏平宁的肩膀。

    “甚好。”柏平宁垂首盯着小女郎,不再抑着自己,骨节分明,格外纤长的大手抚了抚她散落在脸颊旁的碎发。

    谢清安仰起头,有些不解地望去,只见柏平宁微微一笑,那冰封多年的冷寂刹那被打破,她竟不知柏平宁笑起来,这般好看。

    她赶忙低下了头,暗道,再看这三魂七魄怕是要被勾没了,忽地又在这方寸间嗅到了些雪松寒梅之香,清冽孤傲之气,煞是好闻,正对了谢清安所好。

    这下又是惑得小女郎一阵迷糊,她也忘了拦住自己乌发之上作怪的手,似是小犬般鼻尖微动,左嗅嗅右嗅嗅。

    “好闻吗?”低沉的男声由上方传来,声音中暗含着隐隐的情动。

    “好闻好闻。”谢清安话也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刚说罢,才惊觉不对,赶紧离这勾人的男狐狸精远点。

    “你怎么今日还熏了香啊。”谢清安离得远些了,嗔怪地说道。

    “暗袖浮香,贪者迷醉,你说为何?”柏平宁一张冷脸,挑着眉说道,可若是细细瞧,就知他眼里俱是笑意。

    “肯定是你春心萌动,要去水仙阁看新进的花魁了。”谢清安才不搭茬这挪揄呢,真是不安好心。

    “呵,水仙阁我从未去过,倒是你去的次数,一只手怕是都数不过来吧?”柏平宁反问道,瞧着样子还有些气恼。

    谢清安也是不甚明白,水仙阁都是漂亮姑娘,自己去听听曲赏赏美人,能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平宁怎的还生起气来。

    “那下次我带你去,我和你说,我上次去见了个琵琶弹得极好的姑娘,叫云翠,那个漂亮啊…” 话还未说完,就见柏平宁大步离去了。

    谢清安大声喊道,“你不去了?”

    “明天去拜访使臣,今晚你搞定礼部的人。”柏平宁轻飘飘留下句话就走没影了,不过瞧那衣摆翻滚,定是气得不轻。

    谢清安一听又要干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李明如那头将领甄别之事,她传信给母亲还有那些散于乾朝各州的萧家兄长们,还没个消息。

    这又领了找礼部牵线搭桥的活,真是要累死她这个娇滴滴的小女郎了。

    “哥哥,你说行吗?”谢清安作出副天真可爱的模样,瞪大双眼,鼓起脸颊,对着谢清晋问道。

    “这事有什么不行的,你哥哥啊,虽不是礼部的什么大官,可那些驻留在京中的各国使臣,也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谢清晋从衙门归家,就见自家妹子在书房里,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她难得有这般乖巧的时候,自己自然软下心肠,无有不应。

    “哥哥真是世上最好的大好人,没人比哥哥对我更好啦。”谢清安小嘴甜得和抹了蜜似的,给谢清晋忽悠得都找不到北了。

    谢清晋当天就派了人去打招呼,生怕自家妹子受了什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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