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西山雨后新晴、秋阳高照。

    琉璃亦步亦趋跟在衔珏身后,只觉阳光柔暖、树叶新绿、鸟鸣悦耳,一派清新。

    两人还未走到祭坛,安泽林便快步上前禀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身后的琉璃。

    琉璃此刻颇有些狼狈,发髻不整、青黄的衣裙不仅破损严重,还血迹斑斑。

    她身前的衔珏也好不到哪去,除却一身玄色衣袍看不出污迹,领口的血迹与手臂的伤痕皆显示他们方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鏖战。

    “师叔,今日午时西山当真落了一刻的雨,我们已按照您的吩咐将亡故的百姓曝尸于雨下,并布下法器引魂烟入阵。只是......”

    安泽林欲言又止。

    “不妨直说。”

    衔珏凝眉。

    “这一百三十二具尸首中有二十五具未魂烟入窍。”

    安泽林仔细观察过那些魂音入窍的尸首,虽暂未立即清醒,但明显缓慢恢复生机;而那些未入窍的尸首,则死状如常。

    似是已在衔珏的意料之中,他并未表现出惊讶,只道了声,“带我去看看。”

    许是时间仓促,山顶祭坛布置得格外简单,除了必要的符咒与八卦阵型,没有多余修饰。

    三人穿过祭坛与层层无极宗弟子的护卫,往里间走,安泽林已派人将未魂烟入窍的尸首单独安排在祭坛的后院。

    正巧三人与主持此次祭祀的三门师尊游山打了个照面。

    “游山师尊。”

    衔珏与安泽林、琉璃三人施礼。

    “衔珏,你来了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去一趟沈府。”

    游山的精神显得有些不济,嗓音低沉,想必已是知道了清虚子的噩耗。

    衔珏颔首应下。

    游山立即带着陈贤之等几名弟子御剑而下。

    望着几人转瞬消失的身影,安泽林识趣地没有提起,琉璃则连叹了几声。

    “对了,白无双去哪儿了??”

    琉璃能感觉到早晨遇到的衔珏只是个人偶,他与白无双两人并未身份互换。

    “若是花色也需复生,你会在哪儿?”

    衔珏反问,嗓音有些沉重。

    琉璃点头,骤然想起前些天在药房偷听的闲话,顿时觉得那些认为白无双会抛下沈生,只身诱敌的人才有些傻。

    心中既有牵挂,便绝不会坦然赴死。

    三人还未抵达后院,一个带着斗笠、渔夫打扮的男子便在门口了迎了上来。

    三人还以为是亡故百姓的亲属,下一瞬,渔夫掌间现出一把折扇,往前一扫,射出的三枚飞镖分别朝着三人的命门刺去。

    琉璃出剑挡掉。

    安泽林用灵力定住、控制飞镖掉落。

    只衔珏不躲不闪,飞镖贴着他的面颊飞过,擦出一道血痕。

    “师叔!”

    琉璃惊讶于衔珏竟连如此简单的招式都接不住。

    下一瞬,渔夫化为白无双的模样,手中显出利刃的折扇已抵在了衔珏的颈脖间。

    “你说过,能救他!”

    白无双泛红的双眸带着怒意,折扇的利刃顷刻间划破衔珏颈间的伤口,有鲜血渗出。

    “白公子,切莫怒气上头,做了错事!”

    琉璃紧张地朝两人大喊。

    安泽林则迅速传音给其他无极宗弟子,很快,两人便被一圈持器的无极宗弟子包围。

    他带着胁迫道,“放开衔珏师叔。”

    两人却皆不为所动。

    “我只说过,能救为玄策魔兵所伤之人。”

    即便利刃在喉,衔珏的嗓音仍是一如既往般淡定。

    “胡诌!”

    “西山山脚的''妄念''分明就是玄策派魔兵所为,他如何不是为玄策所伤?”

    白无双似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围攻,嗓音愤慨,腕间的动作愈发紧迫。

    衔珏自知无可回旋,索性闭嘴不言,一副凛然赴死的模样。

    见此情景,白无双彻底暴怒,他眼眸彤红道,“他若活不了,我们一起陪葬!”

    霎时,衔珏颈间鲜血如泉喷出。

    众人乱作一团。

    “住手!”

    一声厉喝,宛如天外来音。

    包围几人的无极宗弟子也不觉后撤让出一个缺口,那头一个只半人高的白发老翁持杖浮于半空。

    竟是土地仙,众人皆附身恭迎。

    趁着白无双分神之际,琉璃一把揽过衔珏,右手轻覆其颈,用灵力为其止血,嘴上愤愤道,“哪有人站着让人杀的?”

    “你就不知道躲一下吗?”

    衔珏唇色惨白,浮起浅笑,指着脸上的划伤道。

    “他若真想杀我,就绝不是这般简单。”

    “就你聪明!”

    琉璃故意加大手上的力度。

    衔珏不由微微颦眉。

    “与你何干?”

    白无双手持滴血的折扇朝土地仙走去,眼中的杀意拉满。

    “我只是想告诉你,沈生并非因玄策魔兵而死。”

    土地仙淡定抚髯,丝毫不惧,“所谓因果逆转,乃是以因化果,玄策手下的魔兵既不是因,自然也就无法逆转果报。”

    “他的死因,我想你是再清楚不过。”

    土地仙进一步解释,嗓音漠然。

    闻声,白无双身形霎时定住,似有所悟,神情痛苦。

    “所以这二十五具未能复生的百姓皆是此缘由?”

    安泽林继而追问。

    “正是。”

    土地仙回答果决,“请跟我来。”

    说着他率众人步入后院,二十五具未复活的尸首依次排开。

    土地仙掌心运气,往最靠近的一具男尸一挥,男尸上方竟显出镜像。

    景象显示,该男子确为沈府家丁,却非为魔兵所伤。

    乃是沈府大乱那日,他趁乱搜刮府内钱财,在跃墙逃跑的过程中不慎坠落,摔断了脖子。

    土地仙又往第二具男尸一挥。

    该男子本染重疾,猝于沈府大乱前夕,其亲属为索要赔偿,故意将其报为作乱之日不幸身亡。

    原来如此,众人皆有所悟。

    “够了!”

    就在土地仙正伸手欲挥向第三具男尸之时,竟被衔珏厉声打断。

    他面色苍白,似有所忍,对土地仙恭敬作揖道。

    “今日求雨有劳了,此恩来日必报。”

    众无极宗弟子紧跟一揖,愈发对这位传说中的衔珏师叔敬佩得五体投地,他竟还与神界之人相识。

    土地仙这才微微颔首,抚髯隐化。

    “今日有劳各位同门了。”

    衔珏转身面对众无极宗弟子道谢,神情略显惫怠。

    众人四散。

    琉璃觉有蹊跷,在众人撤离时,悄悄掀开掩盖第三具尸首白布的一角,竟是谷雨的脸。

    她顺着白单整个掀开,露出谷雨的尸首,他依旧还是西山那日的装扮,破旧的无极宗道袍,胸口破了个血窟窿,腰间别着的木偶歪向地面。

    莫非......琉璃心下一沉。

    “诶,怎么少了一具?”

    清点尸首的无极宗弟子疑惑发声。

    衔珏望了一眼空出的位置,缓缓道,“是沈生,随他去吧。”

    琉璃这才后知后觉,白无双也不知在何时不见了踪影,不由柳眉轻蹙。

    --

    魔界

    一只黑羽钩鹰畅通无阻地穿越重重防守,直达魔宫主殿。

    它轻车熟路地停驻于宏伟大殿的汉白玉石阶上。下一瞬,黑羽褪尽,钩鹰幻化成一紫衣女子的模样。

    她匍匐于殿前,朝着大殿上一袭黑袍金面的男子叩首,“拜见主公。”

    男子回头,露出魔主化印惯于示人的精致鎏金面具。

    他身量颀长,一身玄色大氅颇显威严,眼眸是罕见的紫蓝色。

    他并未开口,只略略传音道,“如何?”

    “禀主公,洛河镇西山的求雨确能起死回生,只不过施展的术法为神界的因果逆转之术,玄策手下的百名魔兵被全部炼化......”

    化印眼眸一转,带着怒意,“就凭衔珏一人之力?”

    “非也,乃无极宗一门师尊清虚子率百余名无极宗弟子一同。”

    化印嘴角撇出一笑,望了眼头顶悬浮星盘里一颗陨落的明星,似笑非笑道,“难怪了,还得多亏他们师徒情深。”

    “属下还探查到这传说中的因果逆转之术需要集齐三者。其一需死者尸首完好;其二需要谋害死者之人的魂烟入窍;其三则需要神界之人协助施展一场恩雨。”

    紫衣女子恭敬回禀。

    “有上神的踪迹?”

    化印反问。

    “是土地仙。”

    紫衣女子作答。

    “不可能。”

    化印否决地斩钉截铁,紫色的瞳孔微敛,“因果逆转之术乃神界高阶术法,非上神而不得。”

    这件事瞒得过他人,可瞒不过他化印。

    女子神情恍然。

    “给我查,衔珏究竟是何人。”

    化印发号施令,转而眼眸一顿,嗓音悠然,“把那个土地仙也给我请来。”

    突然殿门传来三击,有人来访。

    紫衣女子瞬间化作一只玄尾白猫,额前印有紫色的火焰印记。

    它踮着脚走了几步,起身跃到化印怀里。化印熟练接住,抱着它,转身坐于主殿王座之上。

    “主公!”

    玄策一袭玄衣跪于殿前。

    “属下办事不利。不仅未得到六角玄鹿之心,还折损魔兵百余名。”

    “恳求主公责罚。”

    化印不语,殿内落针可闻。

    他抚了抚白猫柔顺的皮毛,眼眸柔和,反问道,“清虚子那老道不是因你而亡?”

    玄策心下一紧,深深叩首。

    “百余魔兵换清虚子,值了。”

    化印嗓音松快。

    “谢主公。”

    玄策略松一口气。

    转而,化印紫眸一敛,嗓音宛如天雷劈地。

    “可纪长风这笔账该如何算?你可是动了心念。”

    玄策的额首紧贴地面,心知无法逃脱。

    他决然起身,悬器于项上。

    “属下自知难逃一死,可否请魔主践行诺言,复活沁芳。”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化印大手一挥,灵气化刃,刺穿玄策的右肩,霎时鲜血四溅。

    玄策吃痛闷哼。

    “方法我早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争气!”

    化印厉声质问,掌间一个用力,惊走了腿上的白猫,白猫趁机躲入殿后,消失不见。

    “属下无能,随主公发落。”

    玄策前额触地,视死如归。

    “我可没让你死。”

    化印嗓音带着胁迫,他起身背对于玄策,不愿看他,嗓音宛如从炼狱爬上的恶鬼,分外渗人。

    “你可别忘了,你是如何坐上堂主之位的。”

    “接下来,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玄策立即叩谢。

    “属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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