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嫣然在这山寨里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期间追风倒是趁着郑云朗不在时,偷溜进曲嫣然房中。

    虽端地是一副万分焦急的模样,但手上却很是规矩,只双手抱着拳,诚恳地征询着曲嫣然意见:“郡主,我们不走吗?”

    曲嫣然只悠然一笑:“你盼着我回那牢笼中去?”

    追风自然是不想。

    确切地说,他只是一个暗卫,最大的职能便是要护曲嫣然安全。

    他并不盼着她回去,也并不盼着她不回去,“郡主若想回府,追风便护送郡主回府;郡主若想再次逗留,追风便留在这里,保郡主安危。”

    曲嫣然莫名被他这副忠诚的模样给逗笑了,红唇勾了勾,忽然忍不住有些想逗弄他:“我想做什么,你便护我做什么?若我今日想荡平这山头呢?”

    追风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凝重:“但愿郡主分忧!”

    曲嫣然:“……”

    这人。

    是个木头。

    曲嫣然哑然失笑,挥了挥手,只叫追风想找个地方藏匿起来了。

    她如今的确是不打算走的。

    或者说,是不着急着走。

    她细细琢磨过了,她如今查不出那柳玉颜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回去横竖也就是个继续受排挤的命,倒不如就在这山寨里头安营扎寨,能偷得几日清闲快活的日子,便逍遥个他几日。

    而郑云朗那边呢,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想的,她要他收留自己,他便真的将她带了回来。

    她不走,他便也好吃好喝的将她养着。

    她闲得无聊,找他要了笔墨纸砚继续去写那未完成的话本子,写了一下午又觉得乏味,于是换了张宣纸便又要预备作画。

    郑云朗原本是气得瞪直了眼睛,仿佛是想磨着后槽牙,好生质问一番这得寸进尺的女人,还要不要上天,但跟她大眼瞪小眼的对峙了良久,终究是敌不过她,猛地一抽袍袖,派人加急地下山去给她买了。

    将上好的宣纸平铺在这石桌上。曲嫣然掖着袖子,一面慢悠悠地在这纸上勾勒着自己心中所想,一面抬了抬眼眸,偷瞄了几眼眼前脸黑得宛如煤炭一般的郑云朗。

    那人其实生着一张白皮,此时眉心紧巴巴地皱着,活像是个刚出炉的包子。

    不自觉地,曲嫣然勾起红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郑云朗扫眼过来,瞪她:“你笑什么?”

    曲嫣然故意反问他:“我不可以笑吗?”曲嫣然这人一向从善如流,闻言立刻收敛了笑容,“哦,你既不喜欢,那我不笑便是了。”

    郑云朗:“……”他向来在嘴皮子这块,是斗不过她的。

    诚然,他这辈子其实见过不少人,但从未见过一个人,是像曲嫣然这样的——又清高,又粗俗,偏生一副伶牙俐齿,时常能将人气得无话可说。

    于是只能沉着一张脸,气哼哼地瞪着这女人。

    “你一直盯着我瞧做什么?”曲嫣然笑着搁下了画笔,朝他招了招手道,“别气坏了身子。来,你瞧瞧,像不像?”

    郑云朗原是不打算理她的。

    然而见得她朝自个儿招手,这双腿却不知怎么,竟慢吞吞的朝她走了去。

    张口正想说什么,余光却在瞄见这石桌上的画像时,蓦地一愣。

    那其实是张未完成的画作。她只寥寥数笔,暂且勾勒出了那男子的轮廓与眉眼。然而那双眼睛狭长而精致,瞳孔清亮又温和,仿佛阳光照射下的汩汩清泉,瞧着叫人总是有种莫名的心安。

    配合着并不算太锋利的眉峰,这人的眉眼是怎么看怎么的温润儒雅,和谐而仁善。

    郑云朗愣了一瞬,忽然抬起头看向曲嫣然,她彼时正拿着那画像,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那画像上的眉眼,喃喃低语着:“可惜……”

    “可惜?”郑云朗皱眉发问。

    曲嫣然回神过来,微微一笑:“可惜,只有七分像。”

    郑云朗自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皱眉凝视着眼前画像,久久,迟疑问道:“夫人你当真……心悦我?”

    曲嫣然被问得愣了愣,继而勾唇一笑。她抬眼瞧了眼郑云朗,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啊,我看上你了。”

    “看上我了?”

    “嗯,看上你了。”

    郑云朗:“……”

    又是这样一句,好没正经的话!

    不过大概是习惯了她这般不正经,又大概是知晓,发怒也没什么作用,郑云朗这次没动怒,只皱眉抿了抿唇,稍稍拂动袖子,预备转身便走了。

    谁知恰逢此时,门口的微风吹拂进来,撩动案桌上的画卷,竟露出底下还未完成的话本子。

    郑云朗只匆匆扫了一眼,目光却骤然顿住,只见上头清晰分明的“洋葱先生著”,猛地撞进他眼眸。他抿唇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还对着画卷端详的曲嫣然,心头不自觉地生起一些异样的滋味。

    他不曾想,原来他书肆里最卖座的话本子,竟是出自她之手。

    曲嫣然没意识到郑云朗已经走远了。

    她仍自顾自地,对着那画像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声叹了口气,喃喃着:“……像吗?”

    “其实,一点都不像。”

    她心头莫名感到一阵空虚。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然而此时这里除却一阵风吹过外,什么也不曾带走。

    曲嫣然敛眸,随手将那画卷扔给了巧云,吩咐了句将这画卷给烧了后,便径自回了那石床上歇息了。

    巧云倒不知自个儿主子这是在折腾,或者说烦闷些什么。

    她一向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

    原本在府里那会,她想着姑爷若是能回心转意,与小姐琴瑟和鸣,那便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然而如今出得府来,见了见外头的风光,巧云忽然又觉得,其实只要小姐欢愉幸福,那就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的了。

    这么想着,巧云抱着那画卷愣愣地往外头走去。

    余光瞥见这门洞外站着的公子,张口正想问一句“这废卷可以扔哪儿”时,眸子却在见着这人时,蓦地一怔。

    “诶?你、你不是那日在寻芳阁见着的那位十一公子?”

    巧云瞪圆了眼珠子,错愕得狠狠揉了揉眼睛,细细打量了他那身青白色的衣衫,然后愣愣的兀自点头——

    嗯!他便是那个方十一!

    忙快步朝他跑去,“十一公子?是你啊!”

    “不过你怎的会在这里?”

    方十一扭回头,眸子一对上巧云的视线,惊得眼珠子险些从眼眶滚落出来。

    眼见着这姑娘朝自个儿跑了过来,方十一忙掖着袖子转过身去,“咳……姑娘认错人了,我并不是姑娘口中的十一公子。”

    说着,方十一挡着脸,快步便想要离开。

    却不想眼眸蓦地闯进一抹红影——

    曲嫣然竟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他面前,笑盈盈地将他的去路给拦死了!

    这还真真是前有猛虎,后有豺狼!

    逼得人简直无路可走!

    曲嫣然视线略过方十一这惊恐的面容,笑眯眯地开了口:“公子留步。”

    巧云那边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蹙起眉头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方十一一番,然后懵懂的点点头,道:“嗯,没错了。这跟十一公子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就连这酒糟鼻的形状,也分明别无二致!”

    巧云瞧着方十一这大鼻子,语气愈发地笃定起来。

    方十一:“……”

    握了握袖袍下的手。方十一极力压制住了去安慰自己鼻子的冲动,鼻子何辜?鼻子何辜!

    “是吗?那姑娘见到的,兴许是我的孪生兄长罢。”方十一拱了拱手,从善如流地回道。

    “孪生兄长?!”

    巧云惊骇地瞪大了眼睛,“那、那你是,那个弟弟?”

    “……嗯,我就是那个弟弟。”

    唔,这话莫名听着好怪。

    方十一并不多想,脸不红心不跳的瞎编着,“嗯,我与我兄长一母同胞,从小到大总有人会将我们认错。”

    巧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哦,原是这样吗?”

    曲嫣然勾了勾红唇,微微一笑,问道:“那他叫方十一,不知先生叫什么呢?”

    “在下方十二。”

    方十一面不改色。

    曲嫣然:“……”

    郑云朗原本听着动静预备过来给自个儿属下解围的。

    然而在听得这一句“在下方十二”后,他默默攥紧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偏生曲嫣然三人,这时已经转回头,朝他看了过来。

    方十一更是在看见自家主子这后退的动作后,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瞪圆了来——

    阁主,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为何还那么大!?

    曲嫣然彼时也挑了挑自个儿细柳一般的眉,瞧着郑云朗,幽幽发问。

    “他叫方十二?”

    郑云朗镇定自若:“嗯,他叫方十二。”

    说着,郑云朗还朝方十一招了招手,“十二,过来。”

    方十一:“……”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阁主,我是您老人家养的一条狗吗!

    然而脚下还是慢吞吞的走了过去,算是实打实的,坐实了“十二”这个名字!

    曲嫣然微微扬唇,视线意味深长地在这主仆二人之间转悠着。

    衣裙却被人拽了拽,曲嫣然稍稍侧目。

    却见巧云压低了嗓音,低低问她:“小姐,他当真是方十二?难道真是咱们认错了人?”

    “不过这世上真有这样相像的人?就连这衣裳都大差不差呢……”

    “谁知道呢。”

    曲嫣然勾起红唇,蹙眉笑起来,轻声叹道:“左不过是,真亦假时假亦真。”

    想想,她又偏过头,轻声问道:“巧云,你知道这做人快乐的秘诀是什么吗?”

    巧云狐疑:“是什么?”

    “那便是……”

    曲嫣然微微一笑,一字一句道:“不要多问。”

    音落,她也不再多言,拉着巧云的手,慢慢悠悠的便回了山洞中去。

    石桌上已放置着不少的果子。前来送水果的仆人也还尚未离去。

    曲嫣然扫了一眼桌上那青黄色的果子,挑了挑眉,忽然叫住他问道:“诶,这是什么?”

    那人回头道:“这是少当家叫我给夫人送来的。少当家还吩咐,夫人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不必客气。”

    曲嫣然视线从那青黄色的果子收了回去,扬唇微微一笑,朝那人颔首道:“好,多谢。”

    方十一那边好不容易从曲嫣然和那小丫头的手里逃出生天。

    头一件要紧的事,便是去找自家主子问个清楚明白。

    “阁主,恕属下愚昧,实在有些想不通,阁主将侯夫人接进山崖来的用意!”

    方十一虽维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然而说话的语气与神态,皆是一副磨着牙隐忍的状态,“还望阁主明示!”

    郑云朗淡淡扫了他一眼,将遇见曲嫣然主仆发生的一系列事都交代了一遭。

    末了长叹一声,看着这渐渐西沉的残阳,道:“我留着她,还有别的用途。”

    方十一听完郑云朗这一通陈述,只面无表情地牵了牵嘴角,然后敷衍地附和道:“哦,原是这样啊。”

    “我还以为是因为夫人向您表了白,您动了别的心思,这才将她接进来的。”

    郑云朗:??!!

    瞪圆了眼珠子,郑云朗仿佛是感到极其不可思议那般的,扭头瞪向了方十一。

    “怎么可能?!你简直是荒谬至极!”

    “毕竟阁主如今虽二十有七,然而一直忙于大事,实际还是个处男之身,身边也从未有过半个女眷。”

    方十一仍旧是一张死人脸,继续分析着:“骤然被夫人这样倾国倾城的人告白,把持不住,也是在所难免的。”

    “方!十!一!”

    郑云朗黑着一张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而方十一仿佛这才意识到自个儿阁主不高兴了那样的,忙啊了一声,拱手行礼但面无表情的认错道:“啊,是属下失言了。”

    “阁主早前便说过,如今一切都是为了大事筹谋,定当不会中了侯夫人什么美人计的。是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属下知错。属下告退。”

    看着方十一这渐渐融进残阳里的背影,郑云朗胸口郁结着一团气,怎么也疏解不出来!

    这什么跟什么?

    他岂会去中了曲嫣然的那什么——

    若非是幼年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他又怎么会对她这般留意?

    长叹一口气,郑云朗到底是拂袖转身离去。罢了,方十一那人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个儿知道就成了,不必旁人理解。

    方十一这厢,虽口口声声说着自个儿知错了,然而退下后,还是忍不住掂量掂量了此事。

    他总觉着,那突然杀过来的侯夫人,可没安什么好心。

    思来想去,方十一瞄着那蹲在河边洗衣服的小婢女,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巧云姑娘。”

    方十一走到她身旁去,轻咳了一声,故意搭话道:“你这是在洗衣服?”

    “那姑娘可知道,这衣裳洗完,该往哪儿晾吗?”

    巧云唔了一声,扭回头来,诚实地摇摇头。

    “不知。”

    方十一微微一笑。

    不知道?

    唔,不知道才好呢。

    “那姑娘可知道,这是哪里?”

    巧云蹙眉,仍旧摇头,“也不知道。”

    方十一进一步问:“那姑娘和你家夫人,又为何来此?”

    巧云还是摇头:“唔,还是不知。”

    方十一有些急了,再一步追问:“那你们来这儿,是预备做什么?”

    巧云蹙起眉头,还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我家小姐没有说。”

    方十一:“……”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饶是再好的耐心,此时也被磨没了。

    忍着自个儿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方十一深吸一口气再问:“姑娘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在下当真是好奇,姑娘究竟知道些什么!”

    一问这个,巧云可来劲儿了。

    她蹙起眉头,面容凝重地瞪向方十一,然后道:“我知道——你是方十一!”

    “才不是什么方十二呢!哼!”

    说着,巧云重重地哼了一声,端起自个儿的木盆便去别处洗衣服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脚的方十一:“……”

    唔,好罢。

    她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这冬夜风静而云低。

    郑云朗原本已经安睡,但不知怎么,想起曲嫣然白日里画的那幅画,莫名又心绪难安起来。

    陡然坐起身来,原本预备拿着这白日里存留下来的纸笔,无聊做几幅字画来静一静心;又或者再给她写几封信,讲一讲如今的情况,然而只消是握住这笔,郑云朗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拢起来。

    罢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致。

    方扔下了这笔,却听得外头忽然狂风大作,暴雨侵袭而来,压得孱弱的树枝都咔罢一声折了腰。郑云朗皱眉抬起头来,蓦地就想起,曲嫣然住的那地方是没有门的,此番刮风又下雨的,她估计受不住这风寒。

    虽说他们这因为地处简陋,挨冻受寒也属常事,不过曲嫣然那样一贯娇生惯养出来的大小姐,估计是吃不了这苦的。

    如是想着,郑云朗忙去衣柜里搬了一床被褥出来,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那床被褥疾步便去了曲嫣然房里。

    曲嫣然睡得正香。郑云朗轻手轻脚的将这被褥搭在她身上时,曲嫣然还蹙着眉,轻轻哼唧了一声。

    郑云朗瞧着她那模样,莫名失笑了下,当年他将这小丫头从河边救起来时,她也是这样,连睡觉都蹙着眉头,仿佛是梦里都有什么人叫她不痛快了。

    可偏偏就是不醒。

    仿佛是不叫那人教训个痛快,这大小姐就不会从这梦里抽身去一般的。

    无声笑了笑,郑云朗垂下眼帘,将思绪从这十多年前的往事中抽身回来。

    只是萍水相逢一场,这大小姐连他面都不曾见过一次。

    而他也以为,这辈子应该不会再遇上她了才是。

    外头再度雷声大作,厉风猛烈得仿佛要将整个山洞刮得垮塌。郑云朗起身正要去想办法将这洞口给围堵起来,却不想人方站起来半截,手背却被人一把攥住。

    “别走。”

    “别留我一个人。”

    曲嫣然猛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郑云朗的手背。

    郑云朗错愕的一回头,却见曲嫣然仍蹙眉昏睡着,仿佛刚刚的动作,不过是她做的一个梦魇。只是随着他的注视,她睫毛轻轻颤抖了下,竟缓缓掀开了眼帘来。

    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

    曲嫣然眼眸茫然而无措,郑云朗黑眸错愕且不解。

    二人的手却仍然相连着。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

    曲嫣然红唇轻启,方松开了郑云朗的手,却听得外头一阵细碎的声响忽然传来。

    如同鞋底踩过被雨浸湿的草地一般。

    “阁主……咳,先生。”

    曲嫣然打眼望过去,就见方十一撑着一把黑伞,有些尴尬的站在帘洞外。他低着头,以拳掩唇低低咳了一声,道:“先生,有您的信。”

    郑云朗:“……”

    好奴才,来的可真是时候。

    轻推开曲嫣然的手,郑云朗抬眼,迎上曲嫣然的眸子,张口正要说话。

    却见她已浅浅勾起红唇,抬手挥了挥,道:“去罢。”

    “得空了再来看我。”

    郑云朗:“……”

    不是!

    分明是一句好好的话,怎么经她这张嘴一说,就变得这般暧昧了!?

    “先生。”

    仿佛实在等得不耐,方十一在那帘洞外,忍不住开口催促。

    郑云朗眉心的结又拧紧了几分。

    沉沉瞧了曲嫣然一眼,到底是什么也没说的,猛地一抽袖子,提步便走了出去。

    外头正下着瓢泼大雨。

    噼里啪啦地打在方十一那把黑伞上。

    郑云朗那厢方钻进伞下,便忍不住拧着眉头,沉沉地瞧了一眼方十一。

    “你怎的会来这里找我?”

    方十一对答如流:“唔,我在主房没寻着先生,料想先生多半会来了这儿。于是特来瞧瞧,不曾想……”

    说着,他话语刻意地一顿。

    “先生当真在这儿。”

    方十一瞧了自家主子一眼,幽幽补充道。

    郑云朗:“……”

    好奴才!当真是好奴才!

    抽了一抽袖子,郑云朗吐出一口气,转而问道:“你找我究竟什么事?”

    方十一这才正色起来,将袖中那封信拿了出来。

    “是‘那一位’来的信。”方十一刻意念重了那三个字。

    郑云朗一听,神色果然凝重起来,沉下一颗心,拿过了那封信。

    信上是他熟悉的娟秀字迹。

    只不过字里行间的狠辣,却叫人看得几乎心惊——

    【让她秘密死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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