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参见父皇”

    文帝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倦怠:“你来的正好,马士龙的事想必已经知道了,你不如也来说说该怎么办”,

    顾裔拱手,仔细斟酌了一番,慢慢说道:“儿臣刚刚在殿外也听见几位大人的争论,于理来讲,马士龙是一品武官,他是否该杀应由父皇定夺,若他人先杀后报,也是犯了命罪,按律当斩”

    听到这里,文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按你的意思,你三哥也该斩”

    底下立即传来一阵唏嘘和微弱的惊呼,顾裔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不过于情而言,三哥不是为报私仇滥杀无辜的人,我也绝不信他会和马士龙有任何勾结,只是现在三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们做这些结论都还太草率了”

    “对啊圣上,谦王如今失去消息,我们切不可只听这信上的一面之词啊”。陈奇着急,对着文帝请求:“霞岛一事,疑点重重,现在又缺少关键人证,还是不着急定性的好”

    “父皇,儿臣觉得现在还有一事更为紧要”,

    文帝站起来,背着手踱步:“何事要说?”

    “马士龙已死,霞岛不可一日无帅,若那建奴趁机来犯,怕是会对我们不利,派人前往霞岛把控大局,迫在眉睫”,顾裔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马士龙死了对他也有好处,那不如就趁次机会,推举自己的人前往霞岛。

    文帝低头来回走着,他何尝不知道这事,只不过他也多有考量,底下站着的一帮臣子,不是这个皇子的党羽,就是那家王爷的帮派,若让他们推举人选,必定都是抢破头塞自己人

    过了半晌,他有些敷衍:“霞岛主帅一事,关系重大,各位回去想想,如有合适的人选,明日一早上朝再议,至于谦王下落,就让青鸟处的人去找吧,都回去吧你们”。

    他欲想离开,可七皇子一党人就像心有灵犀一般,集体出口拦住:“圣上等等,臣现在就有一人选”

    文帝侧身,有些不悦:“阎大人,明日上朝在议吧”

    “圣上,霞岛地处要塞,多耽搁一晚,就多一分领土失守的风险呐!”,仇大人也立即跟着附和起来,不管文帝脸色有多难看,就是不想放人

    文帝十分恼怒,但又不得不停下:“好,那你们说,要举荐谁”

    “臣要推举的人就是卓刚毅将军”,阎大人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卓刚毅,两人心照不宣

    陈奇眼睛一眯,察觉事情不对劲,冷笑着站出来:“不可,臣觉得应该找一个熟悉水域的人来,卓将军是西南人,自小和丛山峻岭打交道,哪里知道水上作战的艰难和诀窍呢”

    一旁的卓刚毅眼睛一瞪,跨步站出来反驳:“陈大人不带兵打仗,只知道空口白牙做些嘴上功夫,我是山里长大不假,但带兵作战的道理都是一样,说不知道这其中艰辛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吴明英冷笑一声:“卓大人三年前从战场上负伤回来,一直也在家中修养,我们也是担忧你旧疾复发罢了,怎么好心还被当作驴肝肺了呢”

    眼看着这一群人又要吵起来,文帝的颅内像是被放进了一只蚂蚁,又疼又烦,他袖口一抖,不怒自威:“可还有别的人选?你们既不要我走,想必是心中早就有了打算,都一一报来吧”

    文帝转身又坐下,捂着手盯着他们,胡子气的有些颤抖。

    陈奇和吴明英眼神传递,两人开始犯难,今日这事本就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他们如此阻拦不过是不想让七皇子一党占了便宜而已,又哪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顾裔淡定地坐在椅子上,等他俩踌躇半天没有话说后,才站出来举荐:“儿臣以为不如派袁彪前去,袁大人才品兼优、慧眼识珠,更通晓兵书,操练有方,四年前更是随孙主帅督师边外,修筑大城五座,招练兵马十万,实乃我朝不可多得的良将之一”

    殿中几人听他出声,都沉默下来,尤其是陈奇和吴明英,更是摸不着头脑,他们咬死要阻拦卓刚毅,却不曾想七皇子居然会推荐一个孤立寡与的人,关键这人还不在京中。

    卓刚毅向顾裔投来一个不解又不甘心的眼神,顾裔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袁大人虽身不在京中,但胸怀大略,为人刚正不阿,凭心而论,若没有他昔日提出修筑大城,操练将士,也不会有我边外这几年的安宁和固若金汤之状,儿臣觉得他乃是不二人选”

    顾裔这么一说,文帝倒是才想起还有他,两年前袁彪曾进京过一次,却因为无派无势,遭到多方打击,不过三日又匆匆离京,还被派往了更加艰苦的北边,不过文帝并不知道这其中弯绕

    他倒是觉得袁彪是一个可靠人选,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没有四姻九戚,虽说脾气暴躁一些,但好在干净易掌控。

    他的表情有几分松动,心里默想了一会儿后才下令:“袁大人实乃我朝衷心良将,这边外几年历练想必更是成熟稳重,就派他前往霞岛任职吧”

    他一边说,一边赞扬地看着顾裔,他原本以为这些人会想方设法推举自己的人,没想到顾裔竟能为大局考虑,推荐真正的贤才,在离开之前忍不住夸了一句:“老七近日也成熟、稳重了不少啊,将来定可堪大任啊”

    顾裔受宠若惊,立即跪下感激道:“儿臣谢父皇赞扬”。

    文帝走后,殿中几人顿时原形毕露,看着对方翻了好些白眼,陈奇和吴明英人少势弱,并肩快步离开了议政殿

    “唉,陈大人,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吴明英心力憔悴

    “事发突然,你我还是静观其变,等谦王回来再说吧”,陈奇也很无奈,顾息野离京前日,还特地说明要紧盯朝中风向,阻挠七皇子一等人

    可现在他将马士龙没名分的杀了,人还下落不明,纵使他们能一手遮天,也挡不住这悠悠众口啊。

    他们心中沉重,可叹顾裔等人也轻松不了半分,几人在殿中就急迫地围着他说道:“七皇子,你如何推选袁彪那中孤寡之人,你我在使点劲,这主帅之位就是卓将军的了呀”

    卓刚毅也是一脸愤然,心里不服:“七皇子,你我不是说好了,若有机会助我青云,怎么变卦反悔了”

    他的语气严厉好似质问,顾裔心中颇为不爽,冷着脸道:“今日我就算拿命推举你,霞岛主帅也不会是你的,卓将军还是再耐心等等,先请回去吧”

    卓刚毅一听他们驱赶自己,觉得脸面全无,恨瞪了一眼他们气冲冲地离开了。

    阎魁见人消失,心急问:“那袁彪得了我们这么大一个人情,就怕他软硬不吃,不是白费了七皇子的举荐吗?”

    顾裔握拳,露出几分得意的笑:“阎大人放心,若没把握,我怎敢出手举荐他,待他上任,这霞岛就是你我的囊中之物了,今后还请各位为他多美言几句,他就是另一个马士龙了”

    大家侧头互相瞅了瞅,看着顾裔如此自信的模样,心里的疑问也不好再多嘴,于是勉强将心放到了肚子里,离开宫中往回走。

    顾裔望着文帝的位置,那是一把朴素的红木雕花太师椅,他的眼底闪过几分坚决和阴狠

    “成熟,稳重,可堪大任”,他冷笑出声,深深看了一眼这殿中的一景一物,脸上显露出近乎疯狂的表情。

    回到书房内,他打开一个上锁的木盒子,里面放着袁彪十日前寄来的信,半年前他本是试探着写信给他,有招他入自己麾下的意愿,本以为他是软硬不吃,一心为国,

    却不想他心性大改,竟主动寻求自己助他调离北边,两人六个月内,十二封信件,一拍即合。他将信取出烧掉,又提笔新写了一封密信让人发给他,一直到这里,顾裔的心里才轻松一些

    看着逐渐降临的夜色,他心中升起千端万绪,然终无可言。

    天空渐渐染上深蓝之色,星辰点点如璀璨明珠,海涛轻拍,月华如银洒在波澜渺渺的海面,远处的礁石若隐若现,仿若沉睡的巨兽,悄然伫立于海岸

    顾息野已经睡了两日,这晚沈时卿刚把药给他服下,准备先回房间看看书,林归远就拿着新的棉布和药膏进来了,经过这两日的休息,他精神明显好多了

    “怎么样,都喝完了吗?”,林归远将木盘放到桌上问道

    沈时卿手捂住嘴巴,疲倦打了一个哈欠:“一滴不剩,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她刚走,无生急跑过来,脸色肃穆:“林公子,可否借你的私印一用”

    林归远转头,不知所以然:“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刚接到消息,宫里出了事,现王爷还未醒,只能烦请用您的私印写密信一封报平安,再由您父亲转交圣上了”

    林归远猛地一拍脑子,这才想起来还要报平安,丢下手中的木盘就跟无生跑了出去

    两人在屋外几十米远的地方叫住沈时卿:“你给三哥换换药吧,我们有急事要处理”

    沈时卿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下去:“男女授受.....”,她压根儿没讲完,因为那两个人早都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她生气地跺脚,闷闷不乐的返回房中,关起门看着顾息野发愁,不知为什么心里升出一丝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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