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柯正带着手下人疏散着百姓,而唯有一人逆着人群而上。

    “大柯,你快去帮忙,我看那人来势汹汹,他还叫玦哥师弟,那岂不是比他武功更强?可别让玦哥吃了亏!”

    盛钧儒突然冲过来抓住大柯的手臂,满眼担忧。

    可大柯也只是微微叹气道:“乐郎说,这是他们的个人恩怨,谁也不要插手,只让我安置好百姓,不可擅自行动。”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啊!”盛钧儒听罢更是着急,“他若是这么说,那只能证明更是危险啊!”

    “少爷,他们同师从云绘宗,比的是绘梦之术,我帮不上忙的。”

    “云绘宗?玦哥怎么会是云绘宗弟子?嫂子不是封阳镖局的人吗?”

    盛钧儒满腹疑惑,可是大柯并不能解答。

    “少爷,您就安心在府里等吧,其余的事想必乐郎事后都会向您解释清楚。”

    *

    往日热闹的主街此刻冷清得只剩律玦和唤玶二人,周遭满是杀气。

    律玦根本没听唤玶多言,当他站稳于唤玶面前时,便屏息凝神将玉箫放置唇边,即刻催动玉玦之力。

    节节音律,步步紧逼。

    唤玶说话间来不及躲闪,便毫无防备地被箫声乱了心绪,口吐鲜血。

    “师弟好不顾念旧情,多年后难得重逢,竟直接对师兄痛下杀手。”

    唤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以为只是自己不小心才让律玦抓住了机会,便没在意。

    “看来这些年师弟的绘梦之术长进了不少,我看这灵佩——”

    他目光落在律玦的腰间,毫不掩饰地嘲笑道:“竟还是玉玦一块!”

    而在他发出笑声的同时,律玦又突然换了音调,唤玶惊讶的瞬息便被这节奏的突变完全控制。

    “我曾发誓会让你生不如死,”律玦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今日,便要兑现。”

    唤玶在入梦前只能隐约听到律玦低沉的声音,他还想挣扎着保持清醒。

    可律玦却毫不留情地加重了玉箫之音的情绪,而唤玶也因此彻底迷失在梦境之中。

    而身处梦境之中的唤玶却没感受到意料之中的恐惧,相反,他竟遇到了儿时那位温柔如水的哥哥。

    他仿佛回到了还未拜师云绘宗时的时光,当时他只是个人人口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

    可他自懂事起,便不怎么见到父母在家,而家中多是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儿在做事,他的哥哥便是其中一位。

    他照顾唤玶的饮食起居,教他念书写字,教他善与恶——那是他儿时孤独的年岁里少有的温暖。

    只是在某一天,他的哥哥突然失踪了。

    他焦急地询问父母亲,却不曾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被关禁闭、被罚跪祠堂,逼他强迫忘记父母口中肮脏的记忆。

    他哭喊过,抗争过,但在某一刻,他的哥哥似乎遥远到他再也记不清了。

    唤玶在梦里与他的哥哥重逢,可他只是对自己温柔一笑,就像小时候那般,便转身离去。

    唤玶想要追过去,却怎样都迈不开步伐,就在他消失的瞬间,唤玶周遭的环境突然变换。

    ——与此同时,唤玶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五脏六腑里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他所处的环境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恍惚间只觉得有什么在向自己靠近。

    下一秒便是重物狠狠砸在他的身上,将他推落悬崖,又沉沉地跌进滚烫的岩浆之中,灼烧感遍布全身,可他却只能清醒地承受着。

    而在死亡迫近时,他似乎又听到遥远处有空灵的呼唤声传来——那是他的哥哥。

    “哥哥——哥哥——”

    他张开口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哭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眨眼的功夫,他又从岩浆中变换到儿时家中的浴桶里,屏风另一边是哥哥忙碌的影子。

    而他此刻正坐在浴桶中,等待着哥哥为他沐浴更衣。

    小时候他总是喜欢哥哥陪他一起沐浴,可随着他越来越懂事,沐浴这件事便让他有些羞赧,但情愫也渐渐暗生,羞涩中带着期待与享受。

    可当浓烈的情感达到巅峰时,却被迫突然抽离——那种时隔多年的痛苦突然拉扯着他,悲伤难耐。

    此刻,唤玶就在这得失之间反复横跳。

    美梦与噩梦掺杂,让他情绪失控且逐渐崩溃,却无法破梦逃离。

    彷徨无措之间,他又看到了游云归的脸,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似是质问,却温柔如水。

    “玶儿,你的心里到底藏着谁——”

    唤玶循着声音向游云归的所在而去,想要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但那幻象却在他的指缝间无情地消逝,慌乱的他跌坐在地,耳畔又响起哥哥担忧的声音。

    “小唤,那口古井颇深又年代久远,鲜有人顾及,当心点,别靠近——”

    二人的声音一高一低,一柔一刚,从温和到冷漠,从疏离到关切,不断在唤玶的脑海中交织着、缠绕着,似乎想要完全压制住另一方独占鳌头,却始终无法分出胜负。

    加之在唤玶的身上,则完全变作了痛苦的折磨。

    而律玦的音律却没有停止之意,他冷漠地俯视在地上挣扎打滚的唤玶。

    他的衣衫已被自己抓挠地破烂不堪,冷汗直流,瑟瑟发抖,面部已然扭曲。

    律玦的眼神中冒了火,瞳孔变成了嗜血的红。

    ——他盯着唤玶身上那些被他自己抓出的血痕,窘迫之态被他尽收眼底,这才缓缓将玉箫放下。

    随着玉箫声的隐去,躺在地上的唤玶渐渐恢复了意识,与此同时,他也知晓自己此刻在律玦面前有多么不堪。

    “这场梦,你可还满意?”

    律玦的话云淡风轻,可在唤玶听来却是对他的嘲笑。

    “你究竟偷练了什么禁术?不过是我大意,你就如此沾沾自喜!”

    唤玶还没有力气起身,整个人虚弱的躺在地上,嘴巴却还不肯服输。

    “你不觉得熟悉吗——这可是你引以为傲的绘梦之术啊。”

    律玦抬起脚步,缓缓走向他。

    “我让你恢复意识,只是想让你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唤玶,这是你应得的。”

    话毕,还不等唤玶开口,律玦便已伸出右手,将仙识汇聚在掌心,灵佩也随之发出跳跃的光芒。

    而在唤玶的胸口,一颗金灿灿的仙丹一点点从他的体内被剜出,他清醒地感受到疼痛和生命的逝去。

    “你……”

    “仙丹虽比不上神力,但也勉强够给我的灵佩开开胃了。”

    律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在他面前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当仙丹完全脱离唤玶的体内和魂魄时,律玦又一剑刺穿了唤玶的喉咙。

    佩剑染着鲜血垂直地插进地里,唤玶睁着眼睛看着律玦,就此没了气息。

    而整个过程,律玦没有丝毫动容。

    仙丹随着灵佩的光芒,镶嵌到缺口之处,融合了一小部分的缺口,一切尘埃落定。

    律玦又在唤玶的身边停留了片刻,眼睁睁看着没了魂魄和仙丹的唤玶成为一具干尸,从此不得轮回。

    *

    鹤梦潭中,静心凝神的少煊隐约感受到神息在西方。

    她正想再蓄力探察一番,炽觞便大吵大嚷地闯进了鹤梦潭。

    “你能不能不要总大呼小叫?”少煊被打了岔,瞟了一眼炽觞道,“出什么事儿了?”

    “西州乱了,又是云绘宗!”

    “说重点。”

    少煊听到西州和云绘宗,立刻严肃了几分。

    “云绘宗大弟子失踪,他父母动用人脉寻找,竟发现他死在了西州!”炽觞神色慌张,“你记不记得山神秘境传说?云绘宗的人突然出现在西州,定有蹊跷。”

    “你怀疑云绘宗是为山神心脏而去?”少煊皱了皱眉,“我都不能确定的传说,他们竟然如此深信不疑。”

    “但云绘宗再心急,我认为也不会派大弟子去,且不说他与游云归的关系,就算是他家的背景,若是在西州出了事,云绘宗也是没办法交代的……”

    炽觞在一旁焦急地分析着。

    “他的行动大概瞒过了所有人,但好巧不巧,却在西州丧了命。”

    “云绘宗怎么说?他家里人呢?”

    “我让小鬼盯着他们的动静了,他家多次上山找游云归说理,但次次碰壁,我想若是游云归再不做反应,很可能狗急跳墙。”

    炽觞说罢反而又笑了:“不过我倒很希望他们狗咬狗,他家和云绘宗狼狈为奸,肯定藏了游云归不少秘密。”

    “但我们得把握主动权。”

    少煊环着臂,面色阴郁。

    “我刚刚尝试感应神息,隐约在西部有反应……你说那神息隐藏之处,会不会就是山神秘境?”

    “你认为山神神息在西州?”

    炽觞思考了片刻,脸色突然沉重了一番。

    “我有个不能确定的消息——小鬼在探察西州时,听闻那里曾有浊气出现,可西州人并不具备驱浊的能力,所以不是这个消息有误,就是有外人在西州坐镇。”

    “可浊气并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来的。”

    少煊听罢有些不可置信,摸着耳垂思考着其中联系,突然想到什么。

    “阿瑛前几日向我提起封阳镖局又收到了匿名信,笔迹与赠予银两的神秘人相同。”

    “内容是,西州有难,请君相救。”

    “与其在这里凭空猜想,不如亲眼所见直截了当。”

    少煊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出发吧,去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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