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宋家可谓是名门望族,几乎掌控了中都全部的经济命脉。

    可是财富与权力的欲望让他们从不满足于此,便暗中安排牙行以花楼为掩饰,收纳面容姣好的少男少女,在各处府邸秘密养大,以奉承百官,拓展关系网。

    但也因此在年轻时太过忙于灰色地带营生、笼络政府官员,而疏于对唤玶的关心和教养。

    当时,他们甚至以自家府邸为收容所,将掳走或买来的少男放入府中作为家仆供养,待年纪一到便会被带入花楼接待客人。

    可令二老没想到的是,当时一眼看中的温润如玉的少年,不过是养在家中、等他年纪稍长再高价卖出的功夫,居然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动了心。

    唤玶父亲一气之下便将年纪尚轻的少年从家中带离,不顾唤玶的哭闹,直接掐断了他们的联系,也熄灭了少年人生的光芒。

    如果说,少年与唤玶的相遇是令二老后悔的第一件事,那么第二件事,便是松口让唤玶拜师云绘宗。

    那时云绘宗的势力与日俱增,二老便立刻盯上了与其攀附关系。

    于是,他们便从众多孩童里挑选了一些进入云绘宗选拔。

    可唤玶却觉得入云绘宗修行是件好事,二老以为或许在云绘宗的生活,会让他彻底忘记那个不知廉耻的少年,便勉强点头了。

    但他们竟没想到,这一行为却让唤玶深陷对游云归的情感之中,间接让他们的家业与云绘宗的秘密不可分割。

    “宗主,玶儿为了你多次向我们低头开口,他对你的情谊,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你怎么忍心让他平白无故客死他乡!”

    云绘宗旁殿,唤玶的父母正在与游云归对质。

    “玶儿的遭遇我也很痛心,我一定不会放过害他的人。”

    游云归顿了顿,一脸漠然,连虚假的关心都不愿表露。

    “只是现在云绘宗遭三年前之战而风雨飘摇,我离不开中都,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难道玶儿的命还比不上你这一座虚伪的躯壳吗!”

    唤玶的母亲忍不住站起身责难道。

    “夫人请不要冲动,若我这云绘宗是躯壳一座,那为他添光异彩,可有你们不少功劳。”

    游云归只是淡淡一笑,悠然地喝了口茶。

    唤玶父亲用手拦住了其母亲,努力克制着情绪。

    “那宗主的意思,是打算全然不顾及与玶儿的情谊了?”

    “我只是暂时无法抽身罢了,等云绘宗目前的形势稳定,我定会还玶儿一个公道。”

    唤玶父亲却只是皱着眉,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或许你以为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法奈你何,但其实我们跟你不一样,做父母的,即便以根基家业为代价,也要为玶儿讨回公道!”

    “可若你站在玶儿的尸体上光扬你的云绘宗,我可不怕与你同归于尽。”

    游云归却只是笑,直到他笑得干了嗓子,才说道:“你以为到了这个地步,我还在乎什么呢?”

    *

    风波过去后,西州人却还在恐惧余温中未缓过神来,西州大街冷冷清清,毫无往日热闹之色。

    律玦回到盛府之时,盛钧儒还撑着眼皮在等他。

    见律玦专门来自己房间找他,盛钧儒脸上的疲惫瞬间一消而散,跳着跑过去迎接律玦。

    “玦哥,你终于回来了!”盛钧儒绕着律玦左看右看,神色担忧,“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杀人了。”律玦冷漠的眼神扫过盛钧儒,“他是云绘宗大弟子,中都宋家独子唤玶。”

    盛钧儒有一瞬间没回过神,但律玦也不再多做解释。

    “那,那尸体呢?”

    盛钧儒回过味儿来显然有些着急。

    “云绘宗的人会不会找来?那他家里人呢?玦哥你是不是得先躲起来,万一他们找上门来,你再厉害也应付不了那么多人啊……”

    “尸体在我房间。”

    律玦语气如常,丝毫不在意。

    “就算是寻仇,也跟你、跟整个西州都毫无关系。”

    “怎么没关系!是他先攻击我们的啊,”盛钧儒握着拳愤愤道,“要不是我们西州人不懂拳脚,那个暴徒肯定就死在我们手里了!”

    “多说无益,他的身份特殊,客死西州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出城去。”

    律玦悠闲地坐下来,语气轻松,仿佛在讲述别人的事情。

    “你们只需将我交出去便可,他们不会为难西州。”

    “那怎么行!”

    突然大柯与众人簇拥在门外,不知人群里是谁先出了声。

    “你是守护我们西州的英雄,怎么可以让你独揽责任!”

    “就是!本来就是那人莫名其妙攻击我们西州,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律玦插不上嘴,心里却有些暖暖的。

    “好了大家!”盛钧儒站在石桌上喊了几声,“当务之急是该考虑怎么把那群人糊弄过去。”

    律玦瞟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在胡闹。

    “大柯!先去压制住异域商人那帮人,这段时间不能再售卖线路了,不管多少钱都不可以!”

    盛钧儒又向大众们交代着。

    “大家一定要留意近日出现的陌生面孔——不管是干嘛的,都要报到盛府来!决不能出现一个漏网之鱼!”

    待人群都热血腾腾地散去后,律玦才不紧不慢地向盛钧儒分析着。

    “能为唤玶寻仇而来的人,自然是修仙之人,我当日凭尚不精湛的仙术,方可独闯沙漠,对他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盛钧儒却噘着嘴,不服气道:“能拖一会是一会嘛……”

    律玦见他那副模样,也不忍心再打击他,便也就由着他来了。

    “你不好奇我和唤玶有什么纠葛吗?”

    盛钧儒坐在他旁边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着更难受,干脆自己先开了口。

    “好奇啊,可是我害怕,不敢问。”

    律玦刚想笑话他平时不是有什么就问,丝毫不考虑自己的脾气,便听盛钧儒又开了口。

    “我怕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律玦愣了愣,才调整了情绪,漫不经心地几句话便概括了他十来年的人生。

    “我是孤儿,是云绘宗的怪胎,唤玶不喜欢我,自我有记忆起,他便一直欺凌我……”

    “某次同宗切磋时,他想对我下死手,我反抗了,于是被师父逐出宗门。”

    他冷笑了一声,又开口道:“按照宗门的道理,我大概是不可教也的叛道逆徒吧。”

    “我倒觉得哥哥这样才算是有血有肉的侠肝义胆之人。”

    盛钧儒一脸崇拜又心疼地望着律玦。

    “人呢,必须敢于拆毁自己所囚困的围篱,从离经叛道的谬论里探秘独属自己的天地。”

    律玦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被盛钧儒戳中了某个情绪点。

    他突然想起曾经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何先生,想起对自己莫名诸多信任与期待的少煊。

    “我不想拖累你,盛钧儒,”律玦叹了口气,“你真心待我,我怎么能把你牵扯其中。”

    “玦哥,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盛钧儒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这几年,你也舍身护我,护西州,感情是双向的,这是你应得的。”

    “是吗,”律玦突然轻笑了一声,“因为唤玶的出现,你这次舍命又舍钱,委屈你了。”

    谁承想,盛钧儒却突然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惜命,但绝非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辈,我惜金,但它并没有成为禁锢我生活的丑恶贪念。”

    “玦哥,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律玦面对少有板着脸的盛钧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盛钧儒突然拿折扇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豁然开朗:“我知道怎么处理尸体了!”

    *

    夜深人静之时,律玦、盛钧儒和大柯三人正驾着马车,神秘兮兮地向某个方向前进。

    律玦和大柯并排坐在马车前,慢悠悠地驾驶着。

    “没想到我几年前拼命想找寻山神秘境却被多番阻拦,今日竟是由你们主动带往前去。”

    律玦环着臂,神色上看不出情绪。

    “乐郎,少爷也是思虑你的安危。”

    大柯在一旁驾着马车,语气沉重。

    “但如今想来,山神秘境或许是最好的藏尸地了。”

    “可是把唤玶的尸体藏起来,并不是万全之计。”

    “但云绘宗没有证据,他们也不能对西州如何。”

    大柯顿了顿继续道:“这天下也并非全由云绘宗做主,若他们想胡作非为,我想封阳镖局第一个不会答应。”

    听到“封阳镖局”,律玦下意识挑了挑眉,语气平淡。

    “远水解不了近渴,等封阳镖局的支持,西州可能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西州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律玦还想说什么,马车内的盛钧儒突然拉开帘子探出头来。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盛钧儒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跟一个死人共处一室也太吓人了……我们还有多久到?”

    “快了,少爷。”

    大柯眼神直视着前方道路,不再多言。

    盛钧儒拉着律玦的胳膊,笑着说:“玦哥累不累?今天跟这人大战了一场,又连夜跟我们去山神秘境,身体可别吃不消啊!”

    “没那么娇贵。”

    律玦刚想把盛钧儒拉开,却见他已经倚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律玦便也没再惊动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目的地。

    “这边山林与平常山林无异,你们究竟是如何分辨的?”

    律玦皱着眉观察,却没有找到不同点。

    “我们只是在山神秘境的边缘罢了,谁也没有真正闯入过,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大柯抬手指了指远处,继续解释道。

    “这一片山林在夜晚月光的映射下,树影与正常方向是相反的,我们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而已……这片山林一旦深入,或许就是生命的终点,切不可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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