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即将结束的那一个月,他们像泡在盐水里酸津津的李果一样。短暂的相处即将迎来离别,八班同学们周末相约出去玩的频率也变多了。常能从窗户外面看见高三的学生们返校或是看望老师咨询报考意见,或是在上课的教室外面驻留一会儿留下怀念的目光。

    有一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孙醒禾轻轻推了下乔芳束的手臂示意她往后面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教室后面有几位毕业生自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后面安静地听讲。乔芳束觉得很困惑,怀念过去有很多种方式,但绝对不是再来上一节课。她对课堂的回忆只有墨水、粉笔灰和墨芯写完的圆珠笔。

    那节课结尾的时候出现了很好看的晚霞,成片的红粉色的云彩布满了天空。班里的每个人都站起来惊叹这样的景色,苦于手上没有手机。孙醒禾最遗憾,偏偏今天没有带相机到教室。反而是那几位毕业生大摇大摆地在老师们的眼皮底下掏出手机记录这一场景,八班学生们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说:“毕业了就是好,光明正大玩手机。”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他们忘记在脑后了。

    全体高三返校参加毕业典礼的那天,八班的教室里出现一个装满相片的盒子。相片一共三十五张,八班每人一张,照片是那天仰头惊讶晚霞的他们。明明是氛围很幸福的一张照片,但他们在看到的时候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我们全班一起在学校里面拍一张合照吧,叫上老吴一起。”

    有人这么提议,然后越来越多的人附和。

    “有教过我们的老师都要一起,牌面不能比高三拍毕业照少。”

    “我带头去跟老吴提这件事情。”八班班长高举着手说,“谁跟我一起去?”

    “我我我人多一些一起围攻老吴,把他说晕了就不会拒绝我们了。”

    “我也去,我认识一个摄影师叔叔可以请他来为我们拍,谈一谈能给一个友情价呢。咱们班自己凑一凑请他的费用也可以啊,老师们只要到场就好了。”

    乌泱泱地聚了约莫七八人一起跑去办公室找老吴,如果不是班长拦着恐怕还有更多的人跟去。留在班级里的人趴在窗户旁伸长了脖子望向老师办公室,全神贯注地看着对面窗户上隐隐约约的身影期盼能看出点什么。

    “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更多的人聚集到窗户和门边,有人疑惑地开口问:“他们的情绪看着怎么不高啊,是不是老吴不同意啊。”

    等到班长一行人回到班级后,所有人就跟等待着鸟妈妈喂饭吃的雏鸟一样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问他们什么情况,一团混乱谁也听不清楚谁在讲了什么。

    “安静!听我说!”班长才喊了一句所有人就立马闭嘴了。第一次被八班这么给面子的待遇反而让班长愣了一会儿,在其他人小声的催促下才又开口:“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老吴没有犹豫一点儿就拒绝了我们的提议。”

    听到这话所有人高涨的兴致都被浇了冷水,正有人忿忿不平地打算再去跟老吴争取的时候,班长又开口了——

    “好消息是,学校早已经安排好了摄影师过来。全体高一年段在分班前拍一次大合照!”

    ......

    拍合照的那天是周三,高一年段的选修课改为去操场拍班级合照。摄影师据说还是上次给高三拍毕业照的那位。一班最先拍照。摄影师苦口婆心地调整着位置,一班的学生们却有点儿不乐意了,起哄道:“又不是正式的毕业照,我们自由一点拍嘛。不要站得像被锯子锯过的木头,那也太无聊了。而且我想跟我的朋友们站在一起拍照。”

    此话一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表达自己的意见了,最后老师们给了准话。既然不是毕业照,大家可以随意一点,不用站得那么整齐了!

    八班排在第八个顺序,乔芳束和赵秋景四人聚在一起参考着别班的拍照姿势商量着她们等会儿要用什么动作拍照。四人还没有商量出一个所以然的时候,拍照顺序就已经轮到八班了。太快了,一班起哄的事情仿佛才过去几分钟,八班的人就已经相继站在了拍照的楼梯上了。结果她们四人在相机按下拍照键的那一刻大脑空白,什么姿势也没有用上,只是互相抓紧了对方的手。

    越是珍惜的时间越是如同手中握沙一样捏得越近流失越快。课本很快教到了最后一页,课堂上不会再出现新的知识点,老师们陆续开始划起了期末考的重点。每一位老师都在强调这次的期末考成绩很重要,将会和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一起作为高二分班的依据。

    这是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分班,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儿要冲入好班,而八班的学生们更是打足了鸡血不想进入普通班。班上最坐得定的两个人是江钦畅和赵秋景,江钦畅进入文科好班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赵秋景则是比起进入好班更想跟乔芳束她们分到一个班。

    严慧和陈静怡意外地对进入好班没有执念。严慧重在求稳,不想进入好班被一群魔鬼影响着疯狂卷。陈静怡则是觉得好班受到的关注太多,高三成绩起伏是很正常的事情,受到太多关注反而可能会让她调整不过来心态。

    而乔芳束呢,她更倾向于进入好班。老师们的想法琢磨不定,她就只能将自己这份努力做到最好。

    结束高一的最后一场考试后,所有人都劫后逢生一般松了口气。这场考试后,他们会迎来漫长的暑假。

    往常暑假乔芳束都是回爷爷家渡过的。这次赵秋景她们抓住乔芳束不放,四人在暑假的前半个月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在洄岚城里穿梭,什么KTV、密室、剧本杀都玩了个遍。在暑假过去半个月后,乔芳束独自坐上了回爷爷家的火车。将平板里下载的电影都看完时,火车已经停靠在爷爷家的站点了。

    乔芳束轻车熟路地去买班车的票,等待班车来的时候看见原来卖冰淇淋的那个商铺重新装修扩建了,这次卖冰淇淋的同时还增添了许多鲜榨果茶。她走过去买了两杯果茶和一个冰淇淋,老板还是之前那位,冰淇淋的味道也没有变。

    发生变化的事情总算是少了一件,乔芳束因此心情更雀跃了。

    乔芳束到爷爷家的时候找遍整栋房子都没有找到人,她一猜就知道爷爷又去找人打牌了。院子水井旁的木桶里用水冰镇着西瓜和李子,乔芳束捡了个李子拿着吃,戴上爷爷的草帽去村子里寻他。

    路上偶尔会碰到几个小学生一起朝着小溪的方向跑去。那里的小溪水浅大多都只到腿肚子,因为是流水的原因有很多清澈的小水洼,搬开石头可以在里面找到小螃蟹。乔芳束以前也去捉过小螃蟹,那种小螃蟹壳多肉少,捉来倒不是为了吃而是用来和别人捉的螃蟹赛跑,证明自己捉的螃蟹是最厉害的。

    她最后是寻着打牌的声音在一个院子里找到的爷爷。爷爷打牌打得入了迷,只在乔芳束刚刚出现的时候把注意力多分给了她一点,才过五分钟就嫌弃乔芳束站在他身后影响他的牌运了。没办法,乔芳束只好留下带给爷爷的果茶离开了。

    天色还早,她不急着回家而是在村子里逛着。由于大多数人都长住在城里了,要走好一段路才能看见一户有住户的房子。有栋房子的院墙上爬满了三角梅,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开得灿烂,可惜院子里的大门紧锁,主人家很有可能错过了这幅美景。

    她还在路边发现一个樱桃树,上面还有一点晚熟的樱桃,因为长得高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村里游荡的小孩子们摘走。乔芳束在附近找到一根废弃的木棍压着樱桃树的枝丫采到了。这种樱桃皮薄不耐运输,城市里面几乎没有,就算有也卖到了天价。

    乔芳束摘的这几颗熟得正好。她不贪心吃了几颗就打算继续走,有几个小孩却正好看到了,撒娇卖乖地求她摘一些给他们尝尝。

    这一摘就是将整颗樱桃树一扫而光,她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爬树。小孩儿们的嘴巴一个比一个更甜,夸得乔芳束笑得合不拢嘴才慢慢离开。

    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回去了,躺在摇椅上哼着歌扇着扇子,看来今日打牌赢了钱。晚餐是两人一起做的,大菜是红菇炖鸡,再加上几碟炒青菜。

    爷爷现在的饭量不大,吃了几口饭后就没有胃口了,舀了一碗颜色红亮的红菇鸡汤慢慢喝着。正吃着晚饭,白天帮摘樱桃的那几个小孩抱着两个大桃子找上门来,说他们还发现了一颗樱桃树,能不能再帮他们摘一下......

    他们还真有眼力见儿,知道最有可能帮他们摘樱桃的人就是乔芳束了。老人没有体力,大人不愿意掺和到小孩子中间,只有乔芳束这个半大的“大人”是他们最好的帮手。

    乔芳束笑着答应了。

    小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走了。

    爷爷说村里住的人少了,那几棵樱桃树现在也没有主儿,摘摘倒也没事。除了他们发现的两棵,他记得在另一个方向也有樱桃树,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果子。

    乔芳束说那千万得把这个消息瞒住了,她可不想帮那群小孩子将附近的樱桃树都爬一遍。

    晚上爷孙两坐在院子里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文,吃着西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乔芳束远远看着只觉得眼熟,等到走进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孙醒禾。

    连忙放下西瓜跑过去帮他拿行李,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阿姨呢?”

    “他们当然是上班了。”孙醒禾说,“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我妈越看我越烦。听说你回爷爷家了,就打发我到这里来玩了。”

    爷爷在院子里接话:“是啊,给我打过电话了。算起来是这个时候到。”

    乔芳束目瞪口呆:“爷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吗?”

    爷爷哈哈几声将乔芳束的控诉应付过去后,笑呵呵地招呼孙醒禾放下东西后过来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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