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齐氏跟自己的女儿也告别了,在房内拉着女儿的手哭了一通,也不说什么,就是掉眼泪。把林轻笑的心儿都哭软了。

    “娘走了,你要好好的。”

    “娘,你要去哪?”

    齐氏也不说,就是抹眼泪,姿态弄得相当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林轻笑也察觉一丝不对,——娘亲这一离开,似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听说女儿要跟自己走,齐氏“士气大涨”,看向林瑜,希望有一个回旋的余地。

    林瑜没什么表情。后面的几个女儿也跟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

    “笑儿啊——”齐氏还要哭。

    江入年道:“你不是急吗,快点出发吧。”

    林轻笑哭着看向林瑜,跪倒在地,“爹——”

    林瑜心中忒的无语,“你娘回去有事,别碍事。”听他这样一说,一旁的林轻仪就来拉人,“二妹,快起来吧。”

    齐氏还想再说,但看了眼江入年的表情,似乎她再不走,就要把一切都抖落出去,悻悻然地拿着包袱往外去。

    林轻笑看了眼这边,又看了那边,她有种感觉,小娘这一去估计就不会回来了。

    感觉太强烈了。

    可舍不得娘亲,又舍不得爹爹哥哥,和几个姐妹。——四人经过这些日子的上课,感情深了不少;虽说她跟林轻芸还有吵架,但两人之间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明明清明还是好好的,不,不对,清明的时候,小娘便没和他们一起,那时就已经不对劲了吧。

    其实,真的分开,不是如她所愿吗?可她就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分开。

    来不及想太多,她便冲出了门外,“小娘……”

    齐氏看到女儿跟出去,心中暗暗窃喜,——有女儿在,她就还有机会。她感激地搂住女儿的肩膀,哭道:“……笑儿啊,只有你还在意我。”

    林轻笑一听母亲这样说,更确定了。爹是真的要赶小娘走了,只是为什么呢。

    两个人离开林家,齐氏怕被人看到,挑了条小路走。没走太远,后面又有人追上来,齐氏刚高兴呢,再一看,是那个大丫头林轻仪。

    林轻笑看到是自己的大姐姐,眼就红了。

    两姐妹说话,齐氏到一边。林轻仪给轻笑拿了换洗的衣物和披风,和一些早上做好的糕点,和平日姑娘要出门用的帷帽。

    “若是要坐船,天冷,你记得穿厚些,回来可别得伤寒啊。”林轻仪只当林轻笑还要回来的。

    林轻仪的眼圈都红了,“大姐姐……”

    看她哭了,林轻仪伸手擦擦妹妹的泪,“哭什么呀,还回来的嘛。”

    “我走了,那林轻芸很高兴吧。”到如此,她还想着,她走了三妹妹却要得意坏了。

    林轻仪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刚才还是她还在旁帮我收拾呢。这糕点也是她想到的。”

    “许是她想吃吧。”话是这样说,心中已经有些感动了。

    但再如何,也该走了。姐妹分别,林轻仪看两人上了船。

    说是回家,可齐小娘的家到底在哪呢。

    ……

    林轻仪去追赶轻笑的时候,林思泽找到江入年,

    “大娘,小娘为什么要走?”

    江入年抬眉看自己的庶子,他跟齐氏一点也不像,性情反倒跟她挺像的,说出去是她的儿子也有人信。

    他来问,说明他根本就不信刚才他们说的话。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齐氏的事情,在林思泽还小的时候,可以当没发生过,长大了,不知道也难。齐氏身为江氏的丫鬟,在江氏怀有身孕的时候就跟主家老爷有了他。

    他的出生是那么罪恶。

    也难怪江氏后面会跟齐氏斗得那么凶,换个女人都受不了。

    江入年慢条斯理地把那日摘的杨树叶捣碎,待会儿要把这些拿去染米饭,染成后米饭会变得绿油油的,是谓“青精饭”,这是清明家家户户都要吃的。

    她入乡随俗,也跟着做了。

    她边捣边说:“你娘外面有人,如果思清没问,你也别说。”

    林思泽冷漠地颔首,转身出去了。

    他回了书房,看到桌上在背的书,还有书法,那一阕天道酬勤还很讽刺地挂在那里。就算自己再努力,官至一品,脊梁骨上也将刻上有一个□□的母亲。

    林思泽追求完美,断然不能接受这个;但却无法摆脱这种痛苦的情绪,只能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

    再说齐氏带着女儿林轻笑坐船来到嘉禾,找到释都纲的宅子。那看门的仆人原本还不让他们进去。恰好释都纲回家,两人也被放进来。

    齐氏跟释都纲在屋里,把来龙去脉都说了。齐氏哭哭啼啼地说:“我现在无家可归,你可要管我呀。”

    释都纲是个和尚,想要娶老婆就要还俗,而这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人都来到门前,肯定要先安置安置,“你先到那寂云庵里住着,那里的师太我认识。”

    能跟释都纲混在一起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和尚淫,尼姑更淫。释都纲还做些皮肉生意,给那些富家做法事的时候,顺便跟里面的太太混在一起。

    寂云庵的尼子也是做一样的生意,这观音庵里的师太姓方,还算释都纲的老相好呢。

    所谓蛇鼠一窝。

    但齐氏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她想着还是得回林瑜那——无论如何都得回去。释都纲什么德行,她也是知道的,不会有好果的。

    “你法子多,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林瑜回心转意的?”

    释都纲道:“法子肯定有,但需要银子。”

    齐氏一愣,想起那遣散费三百两;如果她回不去林家,这三百两银子就是她以后的安生银了,不过她坚信自己能回去。

    “银子我有,你帮我。官司也成,杀了那毒妇也罢,总归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倒也不用杀人。”释都纲道,“林瑜是个官,我们就告他一状就行。”

    “他有什么错儿?”

    “嘿。一个官儿,能有什么错?无非是贪赃枉法,监守自盗之类的。这世间就没有所谓的淸官。你可以说说,他这段时间可曾跟什么人交往过密?或有人送东西给他?”

    说起这个,齐氏略一思考。“有!那梁大人来后,来家里送东西的特别多。可是林瑜都让人给退回去了。”

    “一个没收?”

    齐氏摇头,“也不知他抽了什么风,顶多好东西呢。”她看着可眼红死了,就这样全送了回去。齐氏粗略地算过,几百两是有的。

    林瑜做官到现在,何曾有过这么大的威风!

    “那商扶楹商老板,你知道吧。那个大盐商,他也给林瑜送了好多东西,足有千两吧!那西洋布,你是没见到,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还有那紫砂壶,估计连你都没看过吧,我叫人来看过,据说是供春壶,价格是不贵,但一件难求。”

    这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价格高是次要的,关键是一物难求。供春壶是宜兴龚春制的壶,不少士大夫和富商求的,没点交情根本没有。

    这说的连释都纲都好奇了,“他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齐氏叹了口气,“是为了贺我儿过了县试,我儿林思泽如今是县试案首。”她越想越后悔,白白的跟人厮混什么啊。以后指不定能弄个诰命呢。

    释都纲沉默了一下,千两,这般手笔的确只有这样大盐商做得出来。对于商扶楹来说,不过是小意思,旁人可要眼红死了。

    他开口问:“退回去了?”

    齐氏道:“退出去了,就留了盒莓。”

    “你再想想,他还收了什么东西?”

    齐氏凝眉苦想,“真的没什么了,如说有,那就只剩下一箱茶叶了。那茶叶很小,林瑜就把它随意放在书房了,拿来泡茶喝。”

    “谁送的?”

    齐氏想了想,“也是商扶楹。”

    释都纲一拍手,喜道:“商扶楹的东西不会有便宜的。你林府可还有人,让人拿点茶叶给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茶叶?”

    齐氏想来想去,想到了林思清,“好,我且试试。”

    商量完毕,释都纲想亲热一番,齐氏害羞地推了推,“我女儿在外屋呢,下次吧。”

    释都纲调笑道:“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两人出去,林轻笑看到他们,立马站起来,她不知那光头是谁,也不知该叫什么,只能仙喊娘了。

    齐氏笑道:“轻笑,来,喊人呐,这是你释叔。”

    林轻笑还算听娘的话,低低地喊了声释叔。

    释都纲在私下里的时候就跟个普通男人没差,笑眯眯道:“这就是轻笑吧,我跟你娘是旧识。你们先去庵里住着,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林轻笑不喜欢这人的眼神,只能点点头,去拉娘的袖子,“娘,我们走吧。”

    齐氏跟释都纲点点头,示意自己走了,便带着林轻笑出了门。释都纲派了两个婆子带着她们去了寂云庵。

    这方师太出来迎接,给她们安置了屋子。

    林轻笑也是出来后,才知道家里是多么好。这庵里的屋子阴冷,床很硬,她们收拾完睡下后还能听到老鼠在爬。最关键的是,明明是个庵,不知为何却能听见男人的声音。

    这一切的一切,弄得林轻笑一惊一乍的。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心思起伏,一上一下的,根本睡不着。

    等齐氏睡熟后,她犹自难受地想哭,躲在被窝里抽抽噎噎地流泪,一会儿喊爹爹,一会儿喊姐姐,甚至连林轻芸也喊了,最后也喊沈庭洲。

    捏着沈庭洲送的御守,直到泪水把被子濡湿,方才累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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