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两周，进行了最后一次模拟考，江砚一直在家里等着楚月给她发成绩，但是过了两天，楚月始终没有任何消息，甚至连他发过去的短信都没有回。
他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成绩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按照他对楚月的了解，也不该难过成这样。
楚月确实没法给江砚发消息，因为她的手机没电关机了，而她家没有电，没有地方充电。
那天晚上她回到家里，家中漆黑一片，平时的这个时候，姚秀玲肯定还在看电视，不可能这么早睡觉。她心中有预感似的，进门就摁了电灯的开关，果然没亮。
她借着从窗户进来的微弱的月光，走到姚秀玲的房门口，她正静静地在床上坐着，没有睡觉，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看着有点呆呆的。
“妈，”楚月猜测道，“我们家的电又坏了吗？什么时候坏的，找人来修了吗？”
“啊，”姚秀玲支支吾吾地说，“明天我去找人来修。”
楚月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但是她马上就要考试了，没时间也没心情去理他们那点子破事。她去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了手电筒，便往自己房间走。
还没来得及关门，姚秀玲从后面追上了她，在楚月手电筒的光线下，她的脸显得有些惨白，“阿月，你身上有钱吗？不用多，两百块就成。”
“你自己的钱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月心中早有答案，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你把钱全部给他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把钱藏好，别给他别给他，到了他手里的钱没有一张是能回来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
姚秀玲的眼中有闪躲，她偏了偏头刻意避开了手电筒的光线，但她还不忘记替楚建平解释，“你爸爸以前是很好的，没结婚之前，他就经常帮衬我，结了婚也对我很好，你小的时候……”
楚月出声打断她的忆往昔，“来来回回就是这样几句话，我知道他以前很好，可是他现在变了不是吗？他不是以前的他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吸血虫，早点认清现实吧姚秀玲。”
“不准这么说你爸爸。”姚芳玲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怒气。
楚月气得冷笑了一下，“那我应该怎么说，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你不该给他钱，你早应该离开他，如果你离开了他，兴许我们俩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
姚秀玲不知道被她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她的声音像淬着冰一样，甚至带着恨意，“你爸爸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
楚月苦笑不得，他们连学费都不给她也好意思说出这个字眼，她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不想再与她争辩，但关门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跟我要两百块钱不会是为了去缴电费吧？”
她说着打量了一下姚秀玲的表情，果然她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羞愧的神色，原来她还知道羞愧。
楚月确认了这件事情，冷冷地看着她，“所以停电是因为欠费了，你连缴电费的钱都被他拿走了，这像话吗？我不会拿钱给他，也不会给你，没电就没电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月发狠似的砸上了房间的门。
没有电也没有热水，楚月抹黑洗了个冷水澡，好在现在不是冬天，这些都可以忍受。
本来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她终于在三模中进入了年级前十，甚至提前了两分钟整理书包，踏着放学铃声离开教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江砚，可是现在这样的好心情在这一片漆黑中消失殆尽。
因为冷水的冲洗，她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下来，她裹着一条薄被，打开抽屉，取出手机，可是无论怎么按，手机都没法开机。没电了，她下意识找出充电器，却又立刻清醒过来，没有电怎么充电。
她重新将手机锁了回去，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数学试卷，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演算了半天，都没法投入进去。明明想好了不去理会这些烂事，至少这两周不要因为他们影响心情，但是思绪控制不住地混乱，她懊恼地将那张写满的草稿纸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江砚担心楚月，他等不到周末在图书馆里与她见面，周四的晚上，他去了枫林巷，他算好了楚月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提前等在巷子里。
但是他没有等到楚月，他等到了楚建平。楚建平回来的时候，手里头还揣着一个喝得只剩一半的酒瓶，他披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蓝色衬衫，哼着小曲儿经过江砚的面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他目光直白地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江砚。他很瘦，是那种不太健康的瘦，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疲惫，颓败。江砚被他那种□□的目光打量得十分不自在，但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冷眼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眼角露出很深的皱纹，“你是阿月的同学吧。”
江砚听见楚月的名字，才借着暗淡灯光细瞧了他一眼，“您是？”
“我是楚月的爸爸。”楚广平的笑意更深了，“有一次你送楚月回来，我见过你一次。”
江砚打量他的眉眼，好像有那么一点与楚月相像的地方。虽然眼前这人的神情，态度都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是因为是楚月的爸爸，江砚的神色还是柔和了不少，“叔叔你好。”
“你来找阿月。”
“对，”江砚将手中的纸袋提了提，“我有些学习资料要给她。”其实里面没什么学习资料，只是一些小点心而已。
楚建平看了看江砚手中的袋子，又将眼镜移到了他腕上的表。其实都不需要探究这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表的真假，江砚一看就是那种家境很好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
楚建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道，“你喜欢我们家阿月吧，你们在交朋友。”
江砚完全没有想到作为家长的楚建平会这样直接，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楚建平看着默不作声的江砚，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别紧张，没关系，我不是那种古板的人，我也年轻过，可以理解你们。”
江砚不是很能看懂楚建平，他看起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担心楚月受到苛责，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和楚月经常在一块儿讨论学习。”
但楚建平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他摆了摆手说，“我们阿月，他一向在学习上都非常用功，学习成绩也很好。就这一片，我们的整个巷子里，就楚月一个考上平江中学的，将来估计怎么都能考个重点大学吧。”
他手里的烟剩最后一小截，他随意地往地上一掷，用脚一撵，火星灭了。
楚月现在的成绩可不只是考个普通的重点大学，可见这个话语中表现得很关心楚月的人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她。
楚建平又从口袋里抽出掏出一包廉价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拿在手里把玩着，但并没有点燃，他叹了口气，“可惜，她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我们什么都给不了她。”他看向江砚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试探，“尤其是我做生意失败之后，家里的条件一天不如一天。”
江砚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他似乎有了某种预感，这话题的方向十分不对劲，但他没有打断楚建平。
“前几天我又出了点事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你看这不，家里到现在都停着电。”楚建平说着又叹了口气。
江砚往前一看，那屋子里的窗户果然全是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楚建平：“所以这几天楚月连灯都没得用是吗？”他吸了一口气，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尽量平静地说，“您知道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吗？”
他看到楚建平的眼里出现了惊讶的神色，呵，看来他并不知道，有可能他连楚月读几年级都不知道吧。有钱抽烟却没钱缴电费，让自己快要高考的女儿在黑暗中复习功课。
他知道楚月的家境不好，否则她也不会在街头摆摊，总不可能是为了体验生活吧。他以为只是缺钱，只不过是缺钱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缺钱的原因，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家庭是这样的，她的父亲是这样的。
但在惊讶过后，楚建平又很快的否认了，他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现在也无能为力。”
楚建平捏着烟的手紧了紧，那烟轻而易举地被折成了两段，也许他也有难以启齿的话。但很快他就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似的，嘴角重新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你和楚月关系好，所以你方不方便……”
江砚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突然不想让他说下去。他想如果楚月在这里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难过，所以他及时出声制止了楚建平，这次他连叔叔的称呼都懒得加上去，“你给我一个账号。”
听到这话的楚建平眼睛亮了亮，笑意更甚，他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爽快。
江砚觉得他一定是瞎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人的眉眼跟楚月有些相像，现在仔细一看，没有半分相似。楚建平的眼里是市侩、算计和贪婪。而楚月的眼神从来都是清澈的、坚毅的，他们一点都不像。
江砚上前一步，他面色平静，但说话时态度又多了一分强硬，“但是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拿到钱先把电费缴上，在楚月高考前，别让她因为别的事情分心。第二，别把你见过我的事情告诉楚月。”
听完这话，楚建平明显地松了口气，这要求显然比他想象中简单多了。他仿佛跟江砚很熟稔一般，伸出手，“同学，你要给楚月的东西我帮你带进去。”
江砚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不用了叔叔，我在这里等楚月回来给她。”
楚建平停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而后缓解尴尬似得甩了一下，“行，行，那你慢慢等，我先进去了，再见同学。”
现在是五月份，气温已接近于夏季，但江砚却看着楚建平的背影，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很难想象，楚月经历怎样的努力，才长成现在这样的坚韧，果敢。
当他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灯光尽头的时候，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眼睛酸涩起来。
楚月大概是看到他了，朝着他的方向快跑了几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怎么过来了？都这么晚了。”
江砚眨了一下眼睛，缓解了双眼的酸胀感，“谁叫你不回我短信。”
“啊，”楚月抱歉地说，“我的手机又出了点问题，等高考结束了我就去换一个新的。我不知道你给我发了短信，我应该借佩仪的手机给你发个信息的……”
江砚打断了她的解释，“我跟你开玩笑的，没关系，回不回短信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见见你。”
楚月仔细看了看江砚，他的眉目没有平时舒展，似乎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她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江砚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赵姨做的点心，给你带了一点。”
楚月不客气地收下，道了声谢，又说，“也帮我谢谢赵阿姨。”
江砚笑了笑，重新挑起一个话题，“最近复习顺利吗？”问完他又想起她那漆黑一片的房间，想到她可能借着蜡烛微弱的光在看书，他又不禁蹙了蹙眉。
但楚月似乎并不想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告诉他，她轻松地点了点头，“状态还不错，我这次模拟考进了前十。”她将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说不出的高兴与自豪。
他看着她，情绪汹涌而出，堵住他的心脏，他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楚月闻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感受着他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她以为他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
那一刻，江砚真的很心疼楚月，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他想那以后他一定要将所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他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成绩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按照他对楚月的了解，也不该难过成这样。
楚月确实没法给江砚发消息，因为她的手机没电关机了，而她家没有电，没有地方充电。
那天晚上她回到家里，家中漆黑一片，平时的这个时候，姚秀玲肯定还在看电视，不可能这么早睡觉。她心中有预感似的，进门就摁了电灯的开关，果然没亮。
她借着从窗户进来的微弱的月光，走到姚秀玲的房门口，她正静静地在床上坐着，没有睡觉，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看着有点呆呆的。
“妈，”楚月猜测道，“我们家的电又坏了吗？什么时候坏的，找人来修了吗？”
“啊，”姚秀玲支支吾吾地说，“明天我去找人来修。”
楚月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但是她马上就要考试了，没时间也没心情去理他们那点子破事。她去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了手电筒，便往自己房间走。
还没来得及关门，姚秀玲从后面追上了她，在楚月手电筒的光线下，她的脸显得有些惨白，“阿月，你身上有钱吗？不用多，两百块就成。”
“你自己的钱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月心中早有答案，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你把钱全部给他了是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把钱藏好，别给他别给他，到了他手里的钱没有一张是能回来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
姚秀玲的眼中有闪躲，她偏了偏头刻意避开了手电筒的光线，但她还不忘记替楚建平解释，“你爸爸以前是很好的，没结婚之前，他就经常帮衬我，结了婚也对我很好，你小的时候……”
楚月出声打断她的忆往昔，“来来回回就是这样几句话，我知道他以前很好，可是他现在变了不是吗？他不是以前的他了，他现在就是一个吸血虫，早点认清现实吧姚秀玲。”
“不准这么说你爸爸。”姚芳玲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怒气。
楚月气得冷笑了一下，“那我应该怎么说，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你不该给他钱，你早应该离开他，如果你离开了他，兴许我们俩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
姚秀玲不知道被她的哪句话刺激到了，她的声音像淬着冰一样，甚至带着恨意，“你爸爸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
楚月苦笑不得，他们连学费都不给她也好意思说出这个字眼，她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不想再与她争辩，但关门之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跟我要两百块钱不会是为了去缴电费吧？”
她说着打量了一下姚秀玲的表情，果然她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羞愧的神色，原来她还知道羞愧。
楚月确认了这件事情，冷冷地看着她，“所以停电是因为欠费了，你连缴电费的钱都被他拿走了，这像话吗？我不会拿钱给他，也不会给你，没电就没电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月发狠似的砸上了房间的门。
没有电也没有热水，楚月抹黑洗了个冷水澡，好在现在不是冬天，这些都可以忍受。
本来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她终于在三模中进入了年级前十，甚至提前了两分钟整理书包，踏着放学铃声离开教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江砚，可是现在这样的好心情在这一片漆黑中消失殆尽。
因为冷水的冲洗，她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下来，她裹着一条薄被，打开抽屉，取出手机，可是无论怎么按，手机都没法开机。没电了，她下意识找出充电器，却又立刻清醒过来，没有电怎么充电。
她重新将手机锁了回去，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数学试卷，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演算了半天，都没法投入进去。明明想好了不去理会这些烂事，至少这两周不要因为他们影响心情，但是思绪控制不住地混乱，她懊恼地将那张写满的草稿纸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江砚担心楚月，他等不到周末在图书馆里与她见面，周四的晚上，他去了枫林巷，他算好了楚月晚自习下课的时间，提前等在巷子里。
但是他没有等到楚月，他等到了楚建平。楚建平回来的时候，手里头还揣着一个喝得只剩一半的酒瓶，他披着一件洗得泛白的蓝色衬衫，哼着小曲儿经过江砚的面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他目光直白地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江砚。他很瘦，是那种不太健康的瘦，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疲惫，颓败。江砚被他那种□□的目光打量得十分不自在，但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冷眼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眼角露出很深的皱纹，“你是阿月的同学吧。”
江砚听见楚月的名字，才借着暗淡灯光细瞧了他一眼，“您是？”
“我是楚月的爸爸。”楚广平的笑意更深了，“有一次你送楚月回来，我见过你一次。”
江砚打量他的眉眼，好像有那么一点与楚月相像的地方。虽然眼前这人的神情，态度都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但是因为是楚月的爸爸，江砚的神色还是柔和了不少，“叔叔你好。”
“你来找阿月。”
“对，”江砚将手中的纸袋提了提，“我有些学习资料要给她。”其实里面没什么学习资料，只是一些小点心而已。
楚建平看了看江砚手中的袋子，又将眼镜移到了他腕上的表。其实都不需要探究这只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表的真假，江砚一看就是那种家境很好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
楚建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道，“你喜欢我们家阿月吧，你们在交朋友。”
江砚完全没有想到作为家长的楚建平会这样直接，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楚建平看着默不作声的江砚，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别紧张，没关系，我不是那种古板的人，我也年轻过，可以理解你们。”
江砚不是很能看懂楚建平，他看起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担心楚月受到苛责，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和楚月经常在一块儿讨论学习。”
但楚建平似乎对这些事情并不在意，他摆了摆手说，“我们阿月，他一向在学习上都非常用功，学习成绩也很好。就这一片，我们的整个巷子里，就楚月一个考上平江中学的，将来估计怎么都能考个重点大学吧。”
他手里的烟剩最后一小截，他随意地往地上一掷，用脚一撵，火星灭了。
楚月现在的成绩可不只是考个普通的重点大学，可见这个话语中表现得很关心楚月的人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她。
楚建平又从口袋里抽出掏出一包廉价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拿在手里把玩着，但并没有点燃，他叹了口气，“可惜，她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我们什么都给不了她。”他看向江砚的眼神里多了一份试探，“尤其是我做生意失败之后，家里的条件一天不如一天。”
江砚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他似乎有了某种预感，这话题的方向十分不对劲，但他没有打断楚建平。
“前几天我又出了点事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你看这不，家里到现在都停着电。”楚建平说着又叹了口气。
江砚往前一看，那屋子里的窗户果然全是黑漆漆的一片，一点光亮都没有。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楚建平：“所以这几天楚月连灯都没得用是吗？”他吸了一口气，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尽量平静地说，“您知道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吗？”
他看到楚建平的眼里出现了惊讶的神色，呵，看来他并不知道，有可能他连楚月读几年级都不知道吧。有钱抽烟却没钱缴电费，让自己快要高考的女儿在黑暗中复习功课。
他知道楚月的家境不好，否则她也不会在街头摆摊，总不可能是为了体验生活吧。他以为只是缺钱，只不过是缺钱而已，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缺钱的原因，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家庭是这样的，她的父亲是这样的。
但在惊讶过后，楚建平又很快的否认了，他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现在也无能为力。”
楚建平捏着烟的手紧了紧，那烟轻而易举地被折成了两段，也许他也有难以启齿的话。但很快他就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似的，嘴角重新露出了笑意，“我知道你和楚月关系好，所以你方不方便……”
江砚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突然不想让他说下去。他想如果楚月在这里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难过，所以他及时出声制止了楚建平，这次他连叔叔的称呼都懒得加上去，“你给我一个账号。”
听到这话的楚建平眼睛亮了亮，笑意更甚，他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爽快。
江砚觉得他一定是瞎了，才会觉得眼前这人的眉眼跟楚月有些相像，现在仔细一看，没有半分相似。楚建平的眼里是市侩、算计和贪婪。而楚月的眼神从来都是清澈的、坚毅的，他们一点都不像。
江砚上前一步，他面色平静，但说话时态度又多了一分强硬，“但是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拿到钱先把电费缴上，在楚月高考前，别让她因为别的事情分心。第二，别把你见过我的事情告诉楚月。”
听完这话，楚建平明显地松了口气，这要求显然比他想象中简单多了。他仿佛跟江砚很熟稔一般，伸出手，“同学，你要给楚月的东西我帮你带进去。”
江砚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不用了叔叔，我在这里等楚月回来给她。”
楚建平停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下，而后缓解尴尬似得甩了一下，“行，行，那你慢慢等，我先进去了，再见同学。”
现在是五月份，气温已接近于夏季，但江砚却看着楚建平的背影，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很难想象，楚月经历怎样的努力，才长成现在这样的坚韧，果敢。
当他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灯光尽头的时候，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眼睛酸涩起来。
楚月大概是看到他了，朝着他的方向快跑了几步，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问他，“怎么过来了？都这么晚了。”
江砚眨了一下眼睛，缓解了双眼的酸胀感，“谁叫你不回我短信。”
“啊，”楚月抱歉地说，“我的手机又出了点问题，等高考结束了我就去换一个新的。我不知道你给我发了短信，我应该借佩仪的手机给你发个信息的……”
江砚打断了她的解释，“我跟你开玩笑的，没关系，回不回短信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见见你。”
楚月仔细看了看江砚，他的眉目没有平时舒展，似乎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她问，“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江砚摇了摇头，将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她，“赵姨做的点心，给你带了一点。”
楚月不客气地收下，道了声谢，又说，“也帮我谢谢赵阿姨。”
江砚笑了笑，重新挑起一个话题，“最近复习顺利吗？”问完他又想起她那漆黑一片的房间，想到她可能借着蜡烛微弱的光在看书，他又不禁蹙了蹙眉。
但楚月似乎并不想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告诉他，她轻松地点了点头，“状态还不错，我这次模拟考进了前十。”她将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说不出的高兴与自豪。
他看着她，情绪汹涌而出，堵住他的心脏，他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楚月闻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感受着他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她以为他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安慰似地轻轻拍了拍。
那一刻，江砚真的很心疼楚月，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他想那以后他一定要将所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