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雨下了一夜一天,江砚一直在房间里打游戏。他没有联系楚月也没有去找她,因为他很难过很伤心也很生气。

    楚月的话乍一听是挺有道理,但事实上却是十分冷漠的揣测,是对他的感情的一种亵渎。

    他想不找就不找,不见就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谁没了谁不能活呢。所以每次当楚月的身影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他就会去做一些无关紧要事情,例如打游戏,刷题,打球等等来驱赶这些画面,而成效也十分显著。

    忙碌而机械的生活让他抽不出空去找楚月,他不能去找她,那样显得太没面子,太失格调,他应该要做一个豁达一点的,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喜欢一个人很正常,被拒绝也很正常,他曾经也拒绝过女生的表白。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身上了,他应该坦然地接受才对。

    他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网上搜索“如何走出失恋”。网友告诉他,年少的时候,谈几次恋爱很正常,分分合合也很正常,难过几天就好了。

    据他所知,江雪怡也失恋过好几次,哪一次不是伤心地不能自已,但是不肖一个礼拜,又会从新变成那个元气满满的人。

    所以江砚想的是,就像是忍受一次感冒,一个礼拜后,就算重新见到她,他也能云淡风轻地跟她打个招呼。

    傍晚,他主动约张旭打篮球,张旭还调侃他,“最近天天打篮球,看来是闲的慌。”

    江砚没理他,他把十二分的精神都投在篮球场上,十个球有八个都是他进的。他抢球抢得太积极,引起了对方队员的胜负欲,对方拦着江砚的去路,想夺他手里的球,两人僵持不下。

    江砚虚晃了一下,想绕开他,但对面反应也快,马上调整了方向,折返过来。两人动作又快又急,撞到一起,江砚被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黑了一下,倒也不至于起不来,可是他觉得特别特别累,索性躺在地上不想爬起来。

    撞他的人伸手来拉他,他摆了摆手,说,“没事,我休息一下。”那一刻,莫名其妙的,他想起了楚月,觉得内心十分委屈。

    他觉得自己和楚月的感情是不对等的,他那么喜欢她,那么喜欢她。而她呢,也许只是在繁忙的学习和赚钱生活中,抽空看了他几眼,所以说走就走了,那么洒脱。

    今天是楚月给学生上的最后一节补习课,因为补习成效显著,家长还在原来说好的补习费上,额外多给了她五百块钱,装在信封里,一并交给她。

    她捏着那个不算薄的信封,这应该可以支付她一个学期的学费,如果放在以前,她会觉得很开心。但此刻,她的心平静地像没有一点风的湖面,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提前结束了兼职,因为想要提前去学校,如果学校宿舍没有开放的话,她甚至可以去住廉价的宾馆,然后在那里找一份工作,等待开学。她不想留在这里,她不想回家,不想回枫林巷。

    原本她和江砚约好了一块儿去学校,现在这个约定应该不作数了。从她说出那些非常伤人又过分的话起,她就觉得江砚不会再来找她。她了解他,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初见时,十分高傲的人。

    这天,没有下雨,但天气不算晴朗,枫林巷里到处透着一股闷热的潮湿。

    楚月踏着石板往前走,她踩到一颗小石子,停下来,将那颗石子轻轻一踢,它咕噜噜地往前滚,然后在一双白色球鞋前停了下来。

    楚月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叹息声,她抬眸看他,他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清瘦了一些。他还是那样,看起来与这个破败的巷子格格不入。

    谁家养的虎斑纹的猫从旁边的小道上蹿出来,奶呼呼地叫了一声,从她的脚边走过。

    楚月的眼皮沉重地几乎抬不起来,她将目光从江砚的身上移开,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错身而过的时候,她还能闻到他身上特别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但她的脚步没有片刻的停滞,甚至走得更快了,直到江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今天去打篮球,摔到腿了,很痛。”

    他就是这样说的,平铺直叙地讲了这么一句话。楚月听到他的话背脊一僵,再也迈不动步子,她每天每天在心里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自认为坚硬无比的城墙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全部被摧毁。

    江砚几步走到她面前,他就像是一只受了伤急需被舔舐伤口的小狗,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的心潮湿,柔软得一塌糊涂,她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江砚见她的双眼似起了一层水雾,看着叫人心疼,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了她,“楚月,别生气了,我们和好吧。”

    江砚的声音中似带着无限包容,楚月静静地站在他的怀里没有动,她微微地抬起了头,眼前一片模糊。

    “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约定好的事情是不能轻易改变的。”江砚的气息温热的,拂过她的耳边,“你要是心情不好,我们就提前去北市,先玩几天,反正马上就开学了。”

    楚月没有说话,因为她动摇了,她不忍心也没有办法拒绝此刻的江砚。

    江砚见她没有拒绝,他双手轻轻地握着她的双臂,看着她继续道,“你想什么时候出发,我去买票。”

    楚月望着江砚充满期待的漆黑深邃的眼睛,她想,答应他吧,只要离开了这里就会有新的生活,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她几乎都要点头了,可是姚秀玲的电话打了过来,就差一秒钟,只差一秒钟。

    她从包里拿出不断拼命震动的手机,看到姚秀玲的名字,侧过身接起了电话。

    她还没有开口,那边姚秀玲的声音就携带着恐惧和慌张传了过来,“阿月,你爸爸他欠了一笔钱,暂时没钱还给人家,我们先在外面躲一阵,等凑到了钱再回来,你暂时别回家了,去同学家住几天吧。”

    楚月一个字都没有说,对面姚秀玲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们就这样逃走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虽然楚月早就不对他们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心寒到了极点。

    楚月挂断电话,又看向等在一边的江砚,她的心像在烈火中炙烤,煎熬万分,明明眼前是希望的曙光,但她却逃不出身后巨大的魔爪。

    江砚还等着她的回答,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保证不了。她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像哄小孩似的说道,“江砚,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做,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江砚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又确认了一下,“会打给我,不是骗我?不是哄我?”

    楚月郑重点头,“我保证。”她想了想又说道,“江砚,对不起,上次我不该那么说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知道。所以不要反思,不要自责,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如果有错,错的也是我。”

    楚月看着江砚的背影远去,才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她不能不回去,她所有的东西包括录取通知书都在她的房间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要去哪里,但至少得把重要的东西先取出来。

    楚月跑得急,装着教辅资料的书包在她背后晃来晃去,汗水从额上流下来,落到鬓间,糊住了眼睛。她也管不上擦,但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她跑回家时,那扇陈旧的门大开着,她怀着惴惴的心情往里走,客厅里都是被胡乱翻过的痕迹,好多杂物都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狼藉一片。

    她顾不上这些,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可是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房间里站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她有印象,上次他们来家里的时候她撞见过,一个梳着辫子,一个纹着一整条花臂。

    看到他们的时候,她有点害怕,想跑,想出去报警。可是她看到花臂男手里拿着她的通知书,所以她犹豫了,就犹豫了那么一两秒,两人觉出动静,回头看到了她。

    梳着辫子的男人眼睛亮了起来,嘴角歪了歪,“你是楚建平的女儿?”

    楚月没有回答他,她上前两步,又不敢靠得太近,对花臂男说,“别动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花臂男将手里的通知书转了转,又打开来,稀奇又夸张地“哇”了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A大的通知书,真是了不起。楚建平那个废物竟然能生得出这样了不起的女儿,你是她亲生的吗?”

    花臂男还在不停地摆弄着她的通知书,楚月失去了耐心,上手去拿,花臂男将手举高,楚月扑了个空,看着她着急上火的样子,两人觉得有趣,在一旁笑起来。

    辫子男双手抱臂,“楚建平欠了我们很多钱你知道吧?”

    楚月没说话,她知道跟他们说任何话都是没有用的。

    辫子男看着她冷漠的表情,觉得她一定是瞧不上他们。他似乎被激怒了,脸上充满了挑衅的笑,“别一副清高得不得了的样子,你是楚建平的女儿,他躲起来了,这钱就得你来还。听说你找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你还不了就让他来还。”

    花臂男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那眼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轻佻,“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长得漂亮能当钱花。”

    那些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不停地撕咬着她,楚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通知书,她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那花臂男瞥见她的手指在拨号界面滑动,恼怒地上前,“你还敢报警,是你们家欠了钱,你竟然还敢报警。”

    楚月还没有拨通电话,花臂男那只肌肉健硕的胳膊就甩了过来。也许他是冲着楚月的手机来的,但是最终他一巴掌甩到了楚月的脖子和脸颊。他大概是用尽了力气,楚月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往下倒。

    脸上火辣辣的痛,耳边嗡嗡直响,天旋地转间她看到了江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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