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山·紫竹林】

    闻得敖玉突然来访,神情总是风轻云淡、似乎永远嘴角带笑的观世音菩萨竟露出了几分讶异,一连向善财童子问了好几嘴:“你可见八部天龙广利菩萨来时是何神情?”

    善财童子如今虽已褪去稚气,行事也稳重了许多,但一见着三臧师徒几个还是跟见了仇家一样,没忍住又发起了自己的小脾气:“他那常来蹭吃蹭喝的猪头师兄近来好不容易发了善心没来折腾,弟子生怕再被一尾龙缠上,哪儿敢看他?”

    “不得无礼!”观世音菩萨没好气地瞪了善财童子一眼,“你呀你……罢了,本座去看看,你不必跟着了。”

    不与三臧师徒打交道,善财童子求之不得,高兴地向观世音行了个礼后便没了人影儿。

    观世音菩萨来时有些嗔怪:“菩萨远道而来,善财竟也不讲菩萨请进紫竹林中稍坐!叫菩萨久等了。”

    “菩萨切莫责怪座下童子,是我自己要在门口等的。”因是来送请帖的,敖玉便没进紫竹林,而是在林外等弟子通传,见观世音来迎直入正题,“下月初三,家父万岁寿节,还请菩萨薄面踏至西海。”

    看着敖玉手中掏出的请帖,饶是观世音都一时失神:“既是龙王大寿,本座定会备好一份贺礼,然此毕竟是仙家寿宴,本座怕是不便露面。”

    “菩萨不必多心,恩师与师兄们亦会同去,届时西海定会为诸圣备好斋饭。”听到三臧师徒几个都会去,观世音心中已然明了,可自己与敖玉称得上非亲非故,至少敖玉给祂的这张绝不可能是佛祖授意:“不知是龙王相邀,还是菩萨自己的意思?”

    敖玉一早便猜到观世音菩萨会是这般反应,因而也早备好了措辞:“菩萨莫怪,自然是敖玉之意。亏得世尊指点,敖玉这才忆起未还菩萨昔日相救之恩。善因得善果,然菩萨已至半步妙觉,敖玉实在无能,只能借父王寿宴,权当还菩萨善果。”

    这哪儿是要还什么善因?明明就是敖玉得了世尊授意不敢反抗,又怕三臧几个在龙王寿宴那天出什么意外,故而请观世音去当个有可能用得上的和事佬……

    “既如此,本座必定准时赴宴。”观世音心中分明,可话已至此,祂也只能收下请帖。

    这个敖玉,在佛祖座下修行了五百年,行事说话倒是与佛祖越发像了。

    观世音只盼着下月初三不要再生出什么大是非来,祂实在不想再掺合佛祖与三臧师徒之间的烂摊子事了。

    【沙河宫】

    说来也怪,一向没什么人来的沙河宫今日却成了名胜一般,琉璃寝宫的禁制还未解开多久,流沙河地便又有佛光照耀。吾净只得又给琉璃设下禁制,许是怕琉璃再听见不该听之事,吾净此次连隔音咒也一并施下了。

    吾净本以为是吾戒来给他递消息了,没想到来者却是出了取经路过便再未踏访过沙河宫的敖玉。

    “三师兄似乎有些失望?”于是接连与吾戒和观世音菩萨见过后打开了话匣子,敖玉难得打趣起了吾净。

    “只是意外师弟来寻我。”有吾戒珠玉在前,敖玉的话简直不痛不痒,因而吾净应付得泰然自若。

    “怪师弟只顾着修炼,倒是叫师兄生分了。”虽知道吾净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敖玉解释了一嘴,而后便掏出了请帖,“师弟此次前来是为家父寿节,邀师兄前去赴宴。”

    吾净虽也疑惑,但还是先接过了请帖:“师父与师兄?”

    “自然也是邀了的。”敖玉答道,而后突然瞪大了眼,赶紧掏出吾戒拖他捎来的菩提叶,“这是二师兄托我带给三师兄的。”

    “你已见过二师兄?师父如何了?”吾净收下菩提叶,还没顾得上看,先将几个问题抛给了敖玉。

    “师父?师弟去功德殿送帖时二师兄正好在,可惜师父外出,因而未能见着师父。”敖玉眉头微皱,脸色也凝重了几分,“师兄如此神情,莫非是师父出事了?”

    吾净神色有些怪异,看了一眼敖玉,接过吾戒给他的菩提叶。神念一动,菩提叶上的密文化为一缕光雾冲向吾净,吾净脑海中随之响起一道源自吾戒的声音:“师父出关,不知去了何处,我于功德殿暂等,若有人问起,暂勿透露师父异象。”

    音罢,吾净手中的菩提叶也化作西沙被水流卷走,对上敖玉关切的眼神,吾净强作镇定:“只是想来有数月不曾去看望师父,因而才向师弟询问师父近况,倒是惹得师弟白白着急了。”

    敖玉闻言松了口气:“三师兄如今说话怎得也像二师兄那般绕起了弯?”

    “那自然是比不上二师兄的……”吾净一本正经。

    敖玉闻言想起了二师兄刚见着他的神情,一时忍俊不禁,吾净也被敖玉爽朗的笑声带得没忍住,这对刚被二师兄“亲切问候”过的难兄难弟就这样在风雨欲来之前偷得了片刻轻松。

    “恍然间,五百年就这么过去了。”

    “是啊,已经五百年。从前只觉得五百年以你我寿数不过匆匆一瞥,如今回想,竟也觉得漫长。”

    “师兄竟会觉得漫长?”

    “我做天神就做了十数万年,与二师兄和你父王几近同岁,自然会越活越无趣。你如今才九千七百多岁,等你活到这般年岁,许会理解活得时间太长只会徒增苦恼罢。”

    “或许吧,只是如今,我倒盼着时光能再慢一些……”

    【斗战洞府】

    恰好出了界外,六耳便顺道在斗战小世界外小心探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正要入界,却见一道鼎盛的佛光自远方而来。

    “师兄怎在界外?”敖玉一边向六耳行礼,一边疑惑问道。

    “锻身。”六耳随口回答,还是没忍住向敖玉问了一嘴,“师弟方才赶来可有遇见何人?”

    敖玉有些懵,但极有分寸,之给出了一个否定答案,并未究其缘由。

    师徒五人里,敖玉是六耳最不了解的一个,主要是取经路上的白龙马只顾着驮三臧一路跋山涉水,却甚少开口,好似一位只为完成任务的旁观者。修成正果后,即便六耳时不时会被佛祖请去,而敖玉的化龙池正好就在大雷音寺,二者也基本没怎么见面,且不提六耳是否情愿,佛祖就不可能允许其他人在场。

    六耳清楚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玉龙师弟定是有事寻他,便也略过此事,挥手引敖玉入了界内。

    敖玉来得时机着实……若非六耳尽力克己,怕是刚看清来者时便已忍不住下手了。所幸六耳最后还是没有妄动,一是怕那位醒来后恨他,二则是敖玉此次来的目的:他是来送请帖的,下月初三是他父亲西海龙王敖闰的万岁大寿,

    知其来意后,六耳的神情简直与在功德殿收到敖玉请帖的吾戒如出一辙。

    作为敖玉名义上的师兄,六耳被邀去西海参加龙王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他与那四海龙王的关系一向不睦。这事其实也不能赖六耳,要怪只能怪东海龙王心眼太小,对当初石猴大闹龙宫、取走定海神珍一事耿耿于怀,连着整个龙族都对他、甚至猴族另眼相待……

    且自六耳成佛以来,除了佛祖与三臧的诞节,再未去过别处。不提他本就不愿与那些所谓神佛客套,单是齐天大圣远扬三千世界的昭著臭名,也着实没人会自讨没趣地来给他递什么帖子。

    往年敖玉虽都会在其父敖闰过寿时回西海住上七天,也从未邀过任何佛门修士,包括六耳这一众师徒亦如是。而今虽是敖闰的万岁大寿,怎要弄如此大排场?

    六耳不信这是敖玉自作主张,只怕不是佛祖授意就是西海龙王敖闰另有所图,因此也收下了请帖。

    这仙家与佛门之间……倒也不乏趣味。

    虽收了请帖,六耳却未说明自己一定会到。敖玉也没讨嫌地求他一定要来,只说自己该回西海准备了便与六耳拜别。

    离开的敖玉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若要以献祭之法助那位早日醒来,一众师徒里最适合的确是吾净,但除了那痴儿,敖玉也勉强。平心而论,比起目睹吾净赴死,让并不亲近的敖玉去做这逆天之法更令六耳心里没有负担,甚至连那心甘情愿献身的苛刻条件,六耳都早有办法。

    眼睁睁看着敖玉离开的六耳叹了口气,硬逼着自己不再乱想。他并未打算去赴宴,故而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永远只有石心。

    唯有一点令六耳心存疑虑:敖玉来时,眼神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瞥向早被六耳以重重迷障隐去的、藏着石心的密室;而怀着慈悲相的敖玉也总给六耳一种甚是诡秘的感觉,而佛祖都能看出敖玉那有气无力的真灵之火,六耳却丝毫未察觉。

    斗战小世界外,虽已隔了很远,但敖玉还是小心翼翼地敛着气息,悬在星河之中呆呆望向斗战洞府。

    “大师兄为何未对我下手?”

    “难道……时机还未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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