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对钟愉来说不亚于当头一棒，她脸色微变，“华总这是什么意思，这项目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sq那边承诺会交给恒瑞，现在放弃岂不是到嘴边的肥羊不要了？”
钟愉试图从华海胜平静的脸上找出点眉目，看了又看，那表情一如往常，“莫非......被其他公司截走了？是康泰的人？还是东新？”她又马上否定，“不会是东新，他们家反应向来是慢人一拍。”
华海胜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业内还没有其他人消息比你快，放心吧。”
钟愉眼眸微闪，捻了捻指腹，思索几秒，对华海胜这般平静做派有了底。
既然不是同行，那就是同事了。
她了然道：“是一组还是二组……”她顿了顿，“又或者是您要直接接手？”
华海胜知道她猜到了自己的意图，略略放缓语气，“我的想法是，这个项目由高力伟来接手，提成算你俩一起，毕竟项目是你谈下来的。”
钟愉嗤了一声，目光冷冽，直视华海胜，“您觉得我在乎的是项目提成吗？”
恒瑞上海分公司今年有过一次人事变动。
原市场副总监陈歆升任总部战略部总监，分公司副总监之位空悬已久，奇怪的是，北京总部没有下发任何人事通知，也没有传出调派什么人来分公司的风声。
有传言说，总部准备在上海分公司中挑选一人，直接接管副总监一职。
钟愉是是部门里唯二够资历有能力争一争副总监之位的人，除她之外，另一个是一组的组长，经理高力伟，两人手底下各管着一个业务小组，业绩几乎持平。
这个节点，sq项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华海胜身居高位，被下属这么直白的呛声，心里也有些不高兴，索性把手机摆在钟愉面前，让她自己看。
屏幕上是微信界面，备注名sq，背景是中年男人惯用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合照，不代表他多爱老婆孩子，表面的家庭和谐大多只是成功男人的一份体面。
这份男人的体面上只浮着一句话。
【我们sq医院项目可以交给恒瑞，但是对接的商务经理得换人。】
钟愉低头瞥了一眼，松垮的肩线不自觉地瞬间绷直。
华海胜又抿了口热茶，意有所指地开口：“虽然说你确实谈下来sq这个项目了，但是也得注意对甲方的态度，凡事没有绝对，好在这次对方依然选择我们公司，只要求换个项目负责人，把项目交给一组，提成对半分，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让步了。”
钟愉默不作声，视线落在茶水氤氲雾气上，脑袋在疯狂旋转。
她为了拿下sq这个项目可谓是做了十足准备，sq采购组组长何安安是她的大学同寝室友，关系自不必说，这次一手消息就是她放给钟愉的，要说可能出猫腻的是她，那钟愉绝不相信。
钟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点，看向泛冷光的手机屏幕。
剩下的，就是设备科科长许建国了。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嗡”地一声震动，钟愉拿出来看，正是何安安发来的消息。
【你公司是不是有个叫高力伟的，在上周五饭局之后联系过许科长，你小心点。】
华海胜见钟愉依旧不作声，微微前倾身子，双手抵住下巴，苦口婆心地劝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且不说副总监之位没个定数，总部也没个消息，拿下sq项目不代表就拿下了副总职位，咱们要以大局为重，只要sq的项目落在恒瑞的，大家都有好处。”
钟愉把手机放回口袋，皱着眉冷笑了一下，“华总这话说的，好处？我有什么好处？”
华海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下属顶撞，心头火一下窜了上来，把茶杯啪一声掷到桌上，沉着脸色，“那你想怎么样，这个项目总归是要交到一组手上的！”
茶杯的雾气扭曲着飘了两阵，彻底消散在空中，办公室外有熙熙攘攘的讨论声冒进来，十点了，恒瑞的员工陆陆续续都到岗了。
钟愉透过百叶帘的缝隙往外瞧，总监办公室窗外正是市场部工位区，业务一组二组的人各自扎堆坐着工作，隔着两片人群的是业务三组，也就是她的心腹。
三组的同事今天大多出了外勤，只有稀稀落落两三个人坐着，李梦那丫头也请假回家了。
钟愉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sq的项目负责人可以换成高力伟，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华海胜问：“什么条件？”
“后续的项目工作由三组负责。”
“就这样？”华海胜愣了一下，他料到了钟愉不会轻易松口，只是没想到这个条件出乎意料的容易。
“嗯，就这样。”钟愉端起茶杯，又抿了两口茶，起身，往门口走，边走边觉着舌尖的茶涩得很，下次不喝了。
高跟鞋在毛毯上踩过，接着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忽的停住了。
钟愉站在门前，手虚搭在门把手，没转动。
华海胜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刚想发话问，却听到钟愉泠然的声音传来，“哦对了，我要请假。”
华海胜怔了几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钟愉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工作狂，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她的请假请求。他想了想，自己把原属于钟愉的项目给了高力伟已是不道义，这会子要是拒了她的请假，也实在是太没人性了些。
于是他点头同意，又问：“你准备请多久？”
话音未落，门把手咔哒一下，钟愉已经推门出去了，空气里留下一串尾音。
“25天6小时。”
有零有整的，时间也真不短。
华海胜挑了挑眉。
这算什么，示威吗？
-
钟愉离开上海的最后一顿中餐，吃的火锅，纯粹是为了迁就何娜，她一重庆妹子，无火锅不欢。
鸳鸯锅半白半红，雾气腾腾，空气混着辣油的香味，钟愉捻起筷子下虾滑，抬头雾里看美人，又想到接下来要拜托何娜的事情，颇有种警匪片里会卧底的架势，没忍住乐了。
何娜斜她一眼，拿话戳她，“被人抢了项目还这么开心呢。”
职场真是没有不漏风的墙，前脚她刚走出总监办公室，后脚前台都晓得这事儿了。
钟愉搅着油碟感叹，不过这样也好，有个前因她也好开口求人。
虾滑烫个三分钟熟了，跟个粉白汤圆似的，飘在面上勾人胃口，钟愉捞起来，放到干净的碗里，狗腿地递给何娜，“何美女，帮我个事儿呗。”
何娜正跟鸭肠搏斗呢，听了这句话，把鸭肠一丢，“就知道你请我吃火锅没安好心！”
钟愉笑嘻嘻地：“我请了个长假，公司这边呢，我也顾及不到，你替我盯着点呗。”
按说钟愉工作上的事儿自有组里下属盯着呢，轮不到她做，何娜心里稀奇，转念一想，又觉着这事儿不简单，这回她跳过心腹拜托自己，铁定有猫腻，正琢磨着呢，就听钟愉又说，“别的也不用你忙，你就帮我盯着我那群手下就行。”
何娜往嘴里送了口鸭肠，问她怎么盯。
钟愉喊了声店家，加了鸡胗鸭血鸡爪子几道菜，加完了才转过来对着何娜一笑，“就盯他们中间，谁和高力伟来往最密集。”
何娜头也没抬，明白这是央着自己上演无间道呢，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事儿倒也不难办，她把那碗虾滑推回去。
钟愉不解地看她。
何娜伸出筷子，点了点粉白的虾滑，“我们重庆妹子可不吃过清汤的虾滑，没滋味儿，”她抬头，沾着辣油的唇油亮，“不过这个忙呢，我帮了。”
“你请这么长的假，准备去哪儿啊？”
钟愉笑笑，“回家。”
-
钟愉的家在皁城。
皁城地处中部偏南，雨水颇为丰盛，尽管已是初冬，一连下了七八天的雨，冬雨不似夏，一下就是倾盆大雨，而是软刀子般，淅淅沥沥，路边的香樟树都被磨的，蔫了吧唧垂着树枝。
暖岛咖啡店内，靠窗的桌边，刚下飞机的钟愉还适应不了这边的严寒，并起双手盖在面庞，一弯饱满的嘴巴微张，口中热气氤氲，被笼在手掌心，抵抗刺骨的寒冷，哈了四五下，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嘴唇撕裂出一道血口子，些许刺痛。
葱白似的指头拂过嘴唇，蹭上一丝血点子，垂眸看了看，说：“皁城的冬天可真够折腾人的，这唇炎短时间是没法痊愈了。”
方潮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走近，一只手拉开椅子，把拿铁放到女人面前，嘴里熟稔地开着玩笑。
“这位钟女士，或许你有没有考虑过，嘴巴痊愈不了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你缺乏爱情的滋润呢。”
方潮刚空出手来，又从裤子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银色盖子的唇膏，放在桌上。
一罐lamer的唇膏。
他调皮地眨眨双眼，“全新的，听柜姐说，这个适合唇炎患者。”
钟愉接过罐子，扣出一坨油润膏体，抹到干裂的唇上，说不清金钱还是心理的作用，膏体起效很快，滋润瞬间压过干燥，嘴唇轻抿两下，死皮变平整，重现丰润，满意道：“多少钱，我转你。”
方潮向来自诩为钟愉最亲密的朋友，若是让他再细分亲密程度，便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送个礼物多正常，若是收钱不就成了代购了，他避而不谈，“你这次请了多久的假？”
“25天6小时。”
方潮吐槽，“人家请假要么一个月要么25天，你倒稀奇，请个假还有零有整的。”
钟愉双手拢住咖啡杯，对着滚烫的拿铁呼了呼，语气懒散，“你懂什么，山人自有妙计。”
方潮扑哧一笑，虽对某个被皁城冬天冻地直打颤的山人持怀疑态度，还是十分给面儿地接上话茬，“啥妙计，说来给我学习学习呗。”
钟愉托着腮，平静地描述周五的饭局，一边用小勺搅动咖啡，精致的拉花融化在咖啡液里，一如那晚尴尬的窥探插曲隐没在故事里。
“所以，你觉得那许科长怨你坏了他的好事，可这跟你请假又有什么关系呢？”方潮不解。
“我前脚在饭局上刚惹了甲方不高兴，后脚高力伟就联系甲方抢项目，你说这不会太凑巧了些吗？”
方潮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的组里有内鬼？”
钟愉点点头，“25天6小时，从sq项目开标到项目尘埃落定的时间，足够了。”
“足够什么？”
钟愉眯起眼睛，“足够这只狐狸漏出尾巴了。”
方潮内心觉着职场真如战场，不过五六年功夫，就把一单纯的女孩逼成个狠角色，那话怎么形容人来着，敏捷的豹？
他暗自点头，钟愉眸子里那股凌厉，可不就是豹子捕猎前的摸样嘛。
方潮深深叹了口气，又问：“请这么久的假，你也不怕别人说你丢了项目愤而辞职。”
钟愉正侧着头看香樟树上躲雨的鸟，听到辞职两字觉得新鲜，忽地把头转回来，“辞职？要不我真辞职回皁城，和你一样开家小店讨生活怎么样。”
方潮立马摇头，“可别了，你这性子不适合开店，你就适合呆在大上海呆在职场里同那些狼啊虎啊厮杀，那才是你呢！”
明明是揶揄的话，不知怎的，钟愉抿出股子合意来。
她冲着方潮笑了一下，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明亮，清澈的瞳孔里映着方潮的影子。
方潮对上钟愉的目光，握着咖啡杯的手心忽然有些发烫，余光扫到角落的一对情侣正亲密地说着悄悄话，暧昧的氛围感染了方潮，那热意一下从手掌窜到心口，他试探地玩笑道：“一个人开店不靠谱，不如试试和我合伙啊，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主外女主内，你可以做我背后的女人，操控全局。”
“做你背后的女人？”钟愉眉梢一挑，“我可以理解成你在追求我吗？”
方潮蹭了蹭鼻子装作轻松，手心却渗了层薄汗，：“怎么，我不能追你吗。”
钟愉试图从华海胜平静的脸上找出点眉目，看了又看，那表情一如往常，“莫非......被其他公司截走了？是康泰的人？还是东新？”她又马上否定，“不会是东新，他们家反应向来是慢人一拍。”
华海胜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业内还没有其他人消息比你快，放心吧。”
钟愉眼眸微闪，捻了捻指腹，思索几秒，对华海胜这般平静做派有了底。
既然不是同行，那就是同事了。
她了然道：“是一组还是二组……”她顿了顿，“又或者是您要直接接手？”
华海胜知道她猜到了自己的意图，略略放缓语气，“我的想法是，这个项目由高力伟来接手，提成算你俩一起，毕竟项目是你谈下来的。”
钟愉嗤了一声，目光冷冽，直视华海胜，“您觉得我在乎的是项目提成吗？”
恒瑞上海分公司今年有过一次人事变动。
原市场副总监陈歆升任总部战略部总监，分公司副总监之位空悬已久，奇怪的是，北京总部没有下发任何人事通知，也没有传出调派什么人来分公司的风声。
有传言说，总部准备在上海分公司中挑选一人，直接接管副总监一职。
钟愉是是部门里唯二够资历有能力争一争副总监之位的人，除她之外，另一个是一组的组长，经理高力伟，两人手底下各管着一个业务小组，业绩几乎持平。
这个节点，sq项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华海胜身居高位，被下属这么直白的呛声，心里也有些不高兴，索性把手机摆在钟愉面前，让她自己看。
屏幕上是微信界面，备注名sq，背景是中年男人惯用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合照，不代表他多爱老婆孩子，表面的家庭和谐大多只是成功男人的一份体面。
这份男人的体面上只浮着一句话。
【我们sq医院项目可以交给恒瑞，但是对接的商务经理得换人。】
钟愉低头瞥了一眼，松垮的肩线不自觉地瞬间绷直。
华海胜又抿了口热茶，意有所指地开口：“虽然说你确实谈下来sq这个项目了，但是也得注意对甲方的态度，凡事没有绝对，好在这次对方依然选择我们公司，只要求换个项目负责人，把项目交给一组，提成对半分，这是我能给你最大的让步了。”
钟愉默不作声，视线落在茶水氤氲雾气上，脑袋在疯狂旋转。
她为了拿下sq这个项目可谓是做了十足准备，sq采购组组长何安安是她的大学同寝室友，关系自不必说，这次一手消息就是她放给钟愉的，要说可能出猫腻的是她，那钟愉绝不相信。
钟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点，看向泛冷光的手机屏幕。
剩下的，就是设备科科长许建国了。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嗡”地一声震动，钟愉拿出来看，正是何安安发来的消息。
【你公司是不是有个叫高力伟的，在上周五饭局之后联系过许科长，你小心点。】
华海胜见钟愉依旧不作声，微微前倾身子，双手抵住下巴，苦口婆心地劝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且不说副总监之位没个定数，总部也没个消息，拿下sq项目不代表就拿下了副总职位，咱们要以大局为重，只要sq的项目落在恒瑞的，大家都有好处。”
钟愉把手机放回口袋，皱着眉冷笑了一下，“华总这话说的，好处？我有什么好处？”
华海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下属顶撞，心头火一下窜了上来，把茶杯啪一声掷到桌上，沉着脸色，“那你想怎么样，这个项目总归是要交到一组手上的！”
茶杯的雾气扭曲着飘了两阵，彻底消散在空中，办公室外有熙熙攘攘的讨论声冒进来，十点了，恒瑞的员工陆陆续续都到岗了。
钟愉透过百叶帘的缝隙往外瞧，总监办公室窗外正是市场部工位区，业务一组二组的人各自扎堆坐着工作，隔着两片人群的是业务三组，也就是她的心腹。
三组的同事今天大多出了外勤，只有稀稀落落两三个人坐着，李梦那丫头也请假回家了。
钟愉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sq的项目负责人可以换成高力伟，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华海胜问：“什么条件？”
“后续的项目工作由三组负责。”
“就这样？”华海胜愣了一下，他料到了钟愉不会轻易松口，只是没想到这个条件出乎意料的容易。
“嗯，就这样。”钟愉端起茶杯，又抿了两口茶，起身，往门口走，边走边觉着舌尖的茶涩得很，下次不喝了。
高跟鞋在毛毯上踩过，接着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忽的停住了。
钟愉站在门前，手虚搭在门把手，没转动。
华海胜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刚想发话问，却听到钟愉泠然的声音传来，“哦对了，我要请假。”
华海胜怔了几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钟愉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工作狂，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她的请假请求。他想了想，自己把原属于钟愉的项目给了高力伟已是不道义，这会子要是拒了她的请假，也实在是太没人性了些。
于是他点头同意，又问：“你准备请多久？”
话音未落，门把手咔哒一下，钟愉已经推门出去了，空气里留下一串尾音。
“25天6小时。”
有零有整的，时间也真不短。
华海胜挑了挑眉。
这算什么，示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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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愉离开上海的最后一顿中餐，吃的火锅，纯粹是为了迁就何娜，她一重庆妹子，无火锅不欢。
鸳鸯锅半白半红，雾气腾腾，空气混着辣油的香味，钟愉捻起筷子下虾滑，抬头雾里看美人，又想到接下来要拜托何娜的事情，颇有种警匪片里会卧底的架势，没忍住乐了。
何娜斜她一眼，拿话戳她，“被人抢了项目还这么开心呢。”
职场真是没有不漏风的墙，前脚她刚走出总监办公室，后脚前台都晓得这事儿了。
钟愉搅着油碟感叹，不过这样也好，有个前因她也好开口求人。
虾滑烫个三分钟熟了，跟个粉白汤圆似的，飘在面上勾人胃口，钟愉捞起来，放到干净的碗里，狗腿地递给何娜，“何美女，帮我个事儿呗。”
何娜正跟鸭肠搏斗呢，听了这句话，把鸭肠一丢，“就知道你请我吃火锅没安好心！”
钟愉笑嘻嘻地：“我请了个长假，公司这边呢，我也顾及不到，你替我盯着点呗。”
按说钟愉工作上的事儿自有组里下属盯着呢，轮不到她做，何娜心里稀奇，转念一想，又觉着这事儿不简单，这回她跳过心腹拜托自己，铁定有猫腻，正琢磨着呢，就听钟愉又说，“别的也不用你忙，你就帮我盯着我那群手下就行。”
何娜往嘴里送了口鸭肠，问她怎么盯。
钟愉喊了声店家，加了鸡胗鸭血鸡爪子几道菜，加完了才转过来对着何娜一笑，“就盯他们中间，谁和高力伟来往最密集。”
何娜头也没抬，明白这是央着自己上演无间道呢，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事儿倒也不难办，她把那碗虾滑推回去。
钟愉不解地看她。
何娜伸出筷子，点了点粉白的虾滑，“我们重庆妹子可不吃过清汤的虾滑，没滋味儿，”她抬头，沾着辣油的唇油亮，“不过这个忙呢，我帮了。”
“你请这么长的假，准备去哪儿啊？”
钟愉笑笑，“回家。”
-
钟愉的家在皁城。
皁城地处中部偏南，雨水颇为丰盛，尽管已是初冬，一连下了七八天的雨，冬雨不似夏，一下就是倾盆大雨，而是软刀子般，淅淅沥沥，路边的香樟树都被磨的，蔫了吧唧垂着树枝。
暖岛咖啡店内，靠窗的桌边，刚下飞机的钟愉还适应不了这边的严寒，并起双手盖在面庞，一弯饱满的嘴巴微张，口中热气氤氲，被笼在手掌心，抵抗刺骨的寒冷，哈了四五下，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嘴唇撕裂出一道血口子，些许刺痛。
葱白似的指头拂过嘴唇，蹭上一丝血点子，垂眸看了看，说：“皁城的冬天可真够折腾人的，这唇炎短时间是没法痊愈了。”
方潮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走近，一只手拉开椅子，把拿铁放到女人面前，嘴里熟稔地开着玩笑。
“这位钟女士，或许你有没有考虑过，嘴巴痊愈不了并不是因为天气，而是因为你缺乏爱情的滋润呢。”
方潮刚空出手来，又从裤子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银色盖子的唇膏，放在桌上。
一罐lamer的唇膏。
他调皮地眨眨双眼，“全新的，听柜姐说，这个适合唇炎患者。”
钟愉接过罐子，扣出一坨油润膏体，抹到干裂的唇上，说不清金钱还是心理的作用，膏体起效很快，滋润瞬间压过干燥，嘴唇轻抿两下，死皮变平整，重现丰润，满意道：“多少钱，我转你。”
方潮向来自诩为钟愉最亲密的朋友，若是让他再细分亲密程度，便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送个礼物多正常，若是收钱不就成了代购了，他避而不谈，“你这次请了多久的假？”
“25天6小时。”
方潮吐槽，“人家请假要么一个月要么25天，你倒稀奇，请个假还有零有整的。”
钟愉双手拢住咖啡杯，对着滚烫的拿铁呼了呼，语气懒散，“你懂什么，山人自有妙计。”
方潮扑哧一笑，虽对某个被皁城冬天冻地直打颤的山人持怀疑态度，还是十分给面儿地接上话茬，“啥妙计，说来给我学习学习呗。”
钟愉托着腮，平静地描述周五的饭局，一边用小勺搅动咖啡，精致的拉花融化在咖啡液里，一如那晚尴尬的窥探插曲隐没在故事里。
“所以，你觉得那许科长怨你坏了他的好事，可这跟你请假又有什么关系呢？”方潮不解。
“我前脚在饭局上刚惹了甲方不高兴，后脚高力伟就联系甲方抢项目，你说这不会太凑巧了些吗？”
方潮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的组里有内鬼？”
钟愉点点头，“25天6小时，从sq项目开标到项目尘埃落定的时间，足够了。”
“足够什么？”
钟愉眯起眼睛，“足够这只狐狸漏出尾巴了。”
方潮内心觉着职场真如战场，不过五六年功夫，就把一单纯的女孩逼成个狠角色，那话怎么形容人来着，敏捷的豹？
他暗自点头，钟愉眸子里那股凌厉，可不就是豹子捕猎前的摸样嘛。
方潮深深叹了口气，又问：“请这么久的假，你也不怕别人说你丢了项目愤而辞职。”
钟愉正侧着头看香樟树上躲雨的鸟，听到辞职两字觉得新鲜，忽地把头转回来，“辞职？要不我真辞职回皁城，和你一样开家小店讨生活怎么样。”
方潮立马摇头，“可别了，你这性子不适合开店，你就适合呆在大上海呆在职场里同那些狼啊虎啊厮杀，那才是你呢！”
明明是揶揄的话，不知怎的，钟愉抿出股子合意来。
她冲着方潮笑了一下，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明亮，清澈的瞳孔里映着方潮的影子。
方潮对上钟愉的目光，握着咖啡杯的手心忽然有些发烫，余光扫到角落的一对情侣正亲密地说着悄悄话，暧昧的氛围感染了方潮，那热意一下从手掌窜到心口，他试探地玩笑道：“一个人开店不靠谱，不如试试和我合伙啊，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主外女主内，你可以做我背后的女人，操控全局。”
“做你背后的女人？”钟愉眉梢一挑，“我可以理解成你在追求我吗？”
方潮蹭了蹭鼻子装作轻松，手心却渗了层薄汗，：“怎么，我不能追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