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慎是个好事的,伶舟年这边正疑惑呢,他就将这一番事当笑话讲给姬无期听。

    “…马赛那日我也在场,你是没看见当时场景,众大臣掩鼻纷纷离席,皇帝的脸都气绿了。”

    “不过他向来疼爱老九,此事一经查出,也就罚他抄了几天的书,啧啧,皇后生的就是不一样。”

    姬慎立于树干上,手中折扇一展,扇的乱七八糟。

    四皇子姬澈手持折扇,锦衣玉食羽扇纶巾,是为了瞧上去有翩翩公子模样,偶尔淡淡一笑,颇为优雅。

    而他,纯粹就是觉得热。

    给自己扇了半天,末了还给他七皇兄姬无期扇了两下。

    姬无期嫌弃的躲开,又看着下面一群人四下探寻他们的踪迹,绝地三尺势必要将他们找出,便沉声道,

    “现下我们二人都在皇宫之中,做什么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莫要与我走的太近,引火上身我救不了你。”

    姬慎不答,笑意渐深盯着皇宫的方向。

    树影抖动,落下许多泛黄的树叶,在空中盘回打旋,落到地上仿佛织出了一张大网,光线隐隐透过,徒留一片斑驳。

    周围鸟叫虫鸣,阖家团圆秋意正浓。

    待人影散去后,二人纵跃如飞,几个起落浮光掠影之间,转眼落至地面。

    望着九皇子姬琛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姬慎俯下身拾起地上的一块玉冠碎片,用手摸索着上面不平不整的裂纹。

    那裂纹上还有碎屑,用肉眼不可分辨的出,但掠过时,仍是被那不起眼的小东西划的鲜血直流。

    就像这金碧辉煌、朱楼碧瓦的皇宫,早已千疮百孔,各处势力暗潮激荡,剑拔弩张。

    “永川王死那一刻便已入局,你若想当皇帝,我助你就是。”

    有人道。

    ——

    武殿昭武堂后面有一处校场,各类武器都俱全不说,校场面积足有千米,不少人在这里跑马练习骑术。

    角落里也早有一处摆上了稻草人和箭靶,每隔几米处便设置一个,是国子监中最适合练习箭术的好场地。

    待钟声响起时,众学子纷纷自广陵轩出来,由人带领去往那里。

    校场平时不开放,唯有课上才准许人进来,把守极其严格,守卫们一上午都换了好几波。

    早年有学子打架斗殴,虽未出人命,但原本是读书用的兵器,倒最后反而成了杀人利器,因此国子祭酒严禁无关学子出入校场。

    伶舟年看到这些武器,反而有些蠢蠢欲动,飘到了它们前面,用着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摸了个遍。

    历史书上提到的十八般武器是真的存在,这下不单单是存在于书上,图画上,是真的存在于她的眼前,刀、枪、剑…这些常见的兵器,光种类就有十多种。

    她爱不释手地一个个接着摸过去,只可惜手掌之下,稍有不慎就会穿过去,如今伶舟年只是一介鬼魂,这些沉甸甸的兵器对目前的她来说可谓是看得见摸不准,心痒痒的很。

    “跟史书里记载的一模一样,终于见识到了。”

    “都是些不见血的工艺品罢了,那陈列在北疆军营中的才称是真正的兵器。”姬无期回她。

    他拿起一把长枪,掌心拂过枪刃,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未见血液流出。

    不禁记起初入北疆之时,永川王对他苛刻至极,让不过年龄五岁的他拿着成人高的长枪练习,当时力气很小,那枪又极其锋利,在他的手臂上割下伤口,至今疤痕仍旧泛白,像是勋章一样烙印在那里。

    旁人三两作伴聚在一起,或是围在皇子身侧奉承说笑,而姬无期在这边默默看着兵器,不与旁人交流。

    然而总是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有一人举步生风信步朝他走了过来,话语间儒雅温和,

    “七弟,近些日子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吧。”

    姬无期头也不抬,闷声沉稳地拿起了一侧挂着的弓。

    伶舟年侧目瞥了一眼,见来人是四皇子姬澈,一身浅绿色劲装穿在身上,腰间挂着同色香囊玉佩,因着要学武术的缘故,折扇也就没带过来,瞧着颇有温文尔雅风流至极。

    然而,她本就瞅着他那副装模作样的面孔觉得讨厌,因而嘴上说话也没个分寸,

    “怎地就穿了个绿的,那花孔雀也不在这儿,要不然两人刚好红配绿。”

    她小声嘀咕道。

    姬无期额角一跳,眉间流露出微不可察的无奈。

    他自然知道花孔雀说的是谁。

    “以后叫他绿蛇精好了,说实话姬无期,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阴阳怪气的准没憋好屁,这种人你少跟他来往,没准他就在背后摆你一道。”

    “……”

    姬无期叹了一声,继而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觉得她说的很对。

    见他抬头,绿蛇精啊不,四皇子姬对上他的目光,忽地笑了,

    “那日你与五弟缠斗,我在后面担忧不止,就去遣宫人过去寻父皇过来,没曾想你与五弟皆受罚,你不会怪我吧。”

    姬无期闻言,漠然地瞅了他一眼,懒得给予回应就移开了目光。

    伶舟年闻言撇撇嘴,就差把‘鄙夷’二字写在脸上了。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稍微有点脑子的,只一眼便能知晓,花孔雀五皇子姬璟往日里脾气爆,性子冲动嚣张做事莽撞,身份尊贵没人敢管他,可越是这样就越好糊弄。

    四皇子姬澈说话很有水平,那日只不过轻飘飘提了一嘴太子殿下,竟惹得五皇子当即抛下皇子身份,言语像是个粗野莽夫一样,还在皇宫打架闹事。

    反观他则在一旁冷眼旁观,坐享渔翁之利,还不忘派人去寻仁德帝过来,在仁德帝面前卖了一份稳重踏实。

    假手于人,这手段着实低劣。

    姬无期不屑与这人周旋,浪费时间不说,还惹得一身腥,自寻不痛快。

    他也没答话,而是将挂在武器架上的弓拿下,试了试弓弦,虽不比在北疆的那般凶险致命,不过倒还算好用。

    伶舟年知晓这弓份量倒是不轻,方才有两人想着将它取下来,却怎地也拿不动,还勒的手心很痛。

    结果到了姬无期这里,轻而易举地就将弓弦拉开,面上不见一丝用力,就像是吃个饭喝个水那般简单。

    在战场上长大的果真与旁人不同,她偷偷地想。

    这边瞧着姬无期连个眼神也不施舍给自己,四皇子姬澈倒也不生气,也没觉得尴尬,反而继续笑着说,

    “你这性子在兄长面前这样也就算了,若还在父皇面前仍是这般,那可真是不懂规矩了…”

    话还未来的及说完,却只见他瞳孔骤缩,原地愣住。

    霹雳弦惊,尖锐的破空声一同响起,一只铁箭‘嗖’地向他袭来——

    速度之快,他已然来不及躲闪。

    就见那只箭精准擦过他的耳廓、肩膀,削下他的小半缕头发,眨眼间已经牢牢地刺入他后面的树干几寸。

    声停,箭止。

    四皇子姬澈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立在原处,只不过小半边身子都僵了。

    秋风一吹,那侧剩下的小半头发随风而动,拂过脸庞,隐隐有些痛意。

    伸手一抹,竟有几道血丝。

    姬无期还保持着拉弓搭箭的姿势,而后在一旁的箭筒里又抽出一根沉甸甸的铁箭来,接着拉弓上弦,

    这一次直逼他面门——

    “规矩,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四皇子姬澈终于不笑了,垂眼看那下一只箭,毫无疑义他坚信姬无期的下一只箭的目标是自己的眉心,

    “不过是同七弟说两句掏心窝的话,七弟竟打着取我性命的主意,真是寒了兄长的一番苦心。”

    “四皇兄好有雅兴,过来学骑射课还不忘修剪头发,不过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你这样怕是寒了丽嫔娘娘的苦心。”

    那边树下乘凉八皇子姬慎,瞧见这里状况不对,装作走错了路,一连撞翻了几个武器架子,路过这里顺便挖苦几句。

    只听四皇子姬澈眯眼瞧着他,末了冷哼一声,

    “哪里来的野种,就凭你也配与我平起平坐。”

    姬慎听了也不恼,反而是脸上挂着无辜的笑,

    “我这八皇子的名号当今皇上亲自册封的,四皇兄莫不是在质疑父皇?”

    眼瞅着两人之间气氛剑拔弩张,旁人也只敢候在一侧,不敢上前。

    而这时,自有人愿意搅合进来,只听浩浩荡荡地脚步朝这边过来,被包围在其中的那人扬声道,

    “这太阳这么大,谁在那吵吵嚷嚷?本皇子难得想要学学这骑射,你们谁要来扫我的兴?”

    众人抬眼看去,竟是九皇子姬琛一群人。

    不得了,这下子可有戏看了。

    四位皇子齐聚在这小小校场,个个皆是来者不善,话里话外阴阳怪气含沙射影。

    唯有那七皇子姬熠仿佛没事人一样,自行绕开了所有人,挨个将上方陈列的弓试了个遍。

    九皇子姬琛瞧见了,捏捏下巴懒洋洋地盯着他。

    旁人不敢出一声,只暗暗在心底道,怕是这煞星皇子又有麻烦了。

    可惜未等几人多说些什么,教骑射的先生踱着步就来了。

    他年岁约莫四十出头,发丝打理的油光顺滑整齐的束在脑后,人虽不高但一身黑色劲装一丝不苟,手握马鞭眼中精光闪烁,短小精悍。

    伶舟年实在很难把他和殿前失仪的模样联想到一起。

    这位先生叫许端,他自一进校场,就将场内一切环视了个遍。

    目光触及到姬无期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而后撤开,再一眼瞄到一侧众星捧月的九皇子时,鼻孔出气,愤恨地甩了一下袖子。

    “琛王殿下好生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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