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珠没想到,她与那女官相遇的事到了晚上竟然还有后续。沈平野被元钧交代要守密后,便也交代了沈安林。

    沈安林训练有素,倒也没多想,送走了“容四少”,便去找了妹子说了那事:“今日公主身边女官过来的事,不可对外人再透露,今日原本也是你问我为何换班,我随口说一句罢了,哪知道你却还去找她说话,倒叫我吃了父亲一顿排揎,说这事极密,不可多言。”

    沈丹珠一怔委屈顿起:“我不过是正好路过花园,看到一个年轻少年在花园里走着,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少年虽然做男子打扮,却容色绮丽,这才想起哥哥和我说的今日和父亲见公主身边女官的事,我惦记着表姐,这才上前攀谈,想要知道表姐近况。并没有说什么话她就匆匆告退了,这也不对?”

    沈安林奇道:“从前你不是都不喜欢弋阳公主的吗?我都记得从前你还教训过我让我离弋阳公主远一些,省得惹事上身,现在怎么忽然又说关心公主了?”他十分耿直道:“那女官可是真正上过战场有战功的,公主太子极为倚重,和你说不到一块去的,你以后莫要再找她生事,安心绣你的花。”他还有别的事,交代了几句匆忙也就走了。

    沈丹珠脸上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沈安林走后她才气得泪珠滚落下来,她身旁的丫鬟似锦才来安慰她道:“别气了小姐,大少爷不会说话,多半还是侯爷那边怕事不密牵连了家里人,毕竟如今太子一直被关着……”

    沈丹珠擦了擦泪水:“家里和太子、公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生在沈家,没的选择,我也不过是想要知道公主如今境况罢了,毕竟那靖北王暴戾名声在外,哥哥如何这般说,倒像是觉得我连个女官都不如,只会在家里绣花了?”

    似锦哪敢在小姐面前抱怨大少爷的不是,连忙宽慰她道:“小姐都知道大少爷说话耿直,依我看多半是那女官在中间挑拨,你看她穿着男儿衣袍,见了小姐也不行礼,全然不懂规矩,定是在公主身边恃宠而骄,老爷看在公主、太子面上,自然也只能让她一让罢了。”

    沈丹珠和长兄亲厚,自然也不会真的怨怪哥哥和父亲,想着那容女官,越发恼怒:“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侍婢罢了,在公主身边做事,也学了那等着男装肆无忌惮的做派,她也不想想,公主乃是帝女,自然能够肆无忌惮,她一个奴婢,如此这般不懂规矩,来日能嫁个什么好人家?”

    似锦附和道:“可不是吗?定是在公主身边养大了性子,方才少爷还说她带兵打仗,那岂不是和兵丁混杂在一起?可真骇人,难怪婢子心中还奇怪,这般容色,如何不留在靖北王身边收用,倒放出来办差?”

    沈丹朱怔了下,忽然笑道:“你这就不知道了,我那表姐比男儿都能干呢,心机谋略,哪一样不是上层,这般容色的女官,若是留在靖北王身边,只怕越发难降服,如今都说王爷与公主恩爱,公主岂会将这样容色的侍婢放在身边?难怪会安排回京,原来如此,只怕是想将这女子留在太子身边服侍太子,以图未来罢了。”

    似锦有些担忧道:“留在太子身边?那岂不是到时候会……”

    沈丹珠冷笑了声:“如今陛下全不提太子的婚事,骆皇后自然也乐得装糊涂,如今连二皇子都大婚了,朝廷上下全仿佛忘了储君最长,尚无太子妃,又听说宫中皇后不停赐宫女去服侍太子,这是要让太子生出母家卑贱的庶子,太子表哥为人高洁,岂会中那毒妇的计?”

    似锦道:“只是这般蹉跎下去,小姐的年岁也大了……”

    沈丹珠寒着一张脸:“慎言!儿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父亲母亲总不会害我的。”

    似锦道:“侯爷虽然有此意,但是夫人似乎很是忧虑……”

    沈丹珠木着脸:“母亲本来就不赞同我为太子妃,毕竟太子如今被囚在深宫,我若进宫,也不过是一并被囚,但沈家如今这般,也没有什么好人家来下聘,也只能观望罢了。”

    似锦连忙宽慰道:“如今靖北那边收服了燕云,弋阳公主得了加封,咱们家也算有了些底气,我看侯爷和夫人这些日子面上都有了笑容,宫里大年节下也赏赐没有断过的。”

    沈丹珠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今日想见见公主派来的女官,就是这个缘由,若是太子真有希望脱困,我们沈府,才有机会破局……否则,就只能这般蹉跎下去。父亲已有意于今年春闱中择选寒门举子,商议婚事。”女儿家花期短暂,哪里经得起耽搁?

    似锦吃了一惊,沈丹珠低声道:“便是侥幸春闱得了进士授了官,也不过是六七品的官人,还得熬上十几年,才能慢慢熬个四五品罢了。大概还要求父兄庇佑,才能得在京任官,生了孩子,等到诰命……就像黄家五娘子,便是伯府千金,嫁了出去,也要伺候着农家出身的公公婆婆,嫁妆贴补完了,还要厚着脸皮回家讨要补贴,前儿听说她的小姑子要嫁人,她婆婆竟然也要她出银子补贴小姑子。”

    似锦显然也是知道此事的,叹息道:“黄小姐的夫君太过懦弱,侯爷替您物色,一定不会是那等懦弱书生的,侯爷夫人还有大少爷都疼您,嫁妆也是京里头一份儿的,小姐不必太过担忧。”

    沈丹珠摇了摇头:“等大哥娶了大嫂,生了侄儿,我嫁出去就是外人了。”如果当真嫁入寒门,每次回家,必是要看嫂子脸色……

    她低头不再说话,心里想起黄五娘和自己说话时眼睛遮不住的泪水。还在闺中时,五娘就和自己很是要好,因着伯府败落了,好一些的人家攀不上,伯府便挑了个年轻有才的进士嫁了。

    嫁的夫君也是仪表堂堂,俊俏非常,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字,官声也不错,但内里日子过得怎么样,只有女人自己知道罢了。陪嫁丫鬟都被夫君纳了,嫁妆也都被掏空,回娘家还得讨好嫂子和侄儿,却连一份见面礼都拿不出,公公婆婆和几个小姑子都不好相处。

    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老话说高嫁低娶总是有道理的,嫁给门第比家里低的,过去夫君哪怕敬畏,也不过是表面罢了,反而嫁夫从夫,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又要从头开始挣扎,才华再高,也极难得到爵位。

    自己从前确实看不惯弋阳公主那豢养面首的风流名声,如今她手下的女官果然也是如此恣意妄为不守规矩,弋阳公主送这样容色的女官进京,又联系父亲,难道是想要将这女子送入宫中陪伴太子?

    沈丹珠轻轻撇了下嘴,恐怕这就能解释那女官为何对自己如此忌惮,不肯接赏回话也罢,还要去父兄跟前告状。毕竟弋阳公主也是知道,之前父亲想要将自己许配给太子之意的。

    只是,就算她再如何猖狂,奴婢的身份,也注定了她到底比不过自己出身高贵的。战功又如何?女子到底是要依仗父兄丈夫儿子,才能获得荣光,那点可笑的战功,恐怕还是弋阳公主为了抬举她的身份硬安上去的,否则一个妙龄少女,还真的能骑马上战场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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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钧可不知道自己只是简单地回避了表妹,竟然就被表妹对容璧猜忌如此。他满心都是各种谋划,回了府中,却又安排了白缨去郑探花府中投帖,准备抓紧这短暂的自由时间,安排好有关事宜,宋国公那边也要去走一趟,当然,原本的太子长史等人,也要安排起来。另外还有冲霄道长……这枚棋子关键时刻必也能发挥出奇效。

    他深夜都还在孜孜不倦写着书信,力争自己哪怕突然回宫了,容璧也能够拿着他写下的信,去联络他的心腹。

    而在深宫中的容璧,如今也面临了危机。

    李东福送来的奏折堆在几上,李东福站在一侧含笑着传了皇上口谕;“陛下近日身子有些困倦,这些奏折,还要劳烦太子殿下为皇上分忧,批了折子。”

    容璧有些无奈,她不过是在小院子里舒舒坦坦地晒了下太阳,眯了下眼睛睡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净室里头打坐,这么说来,太子难道真的掌握了更换灵魂的办法?

    幸而太子袖子里就放着手记,她粗略看了下,太子让自己诸事不问,只管做出醉心修道求神无心权术的姿态就行。

    诸事不问,应该也包括批奏折,毕竟上一次太子也叮嘱过她再遇到批奏折可以置之不理的。

    她慢慢打开奏折,看了一遍,有一些劾章,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的奏折,她将奏折放回去,坦然对李东福道:“孤今日觉得头晕眼花,十分疲惫,手腕无力,恐耽误国事,还是请公公将这些奏折送回去吧。”

    她说完只做出病虚的样子,起身就回卧室歇下,李东福表情似乎有些震惊,但却也并没有强行请太子批奏折,而是默默无言将那些折子又带走了。

    元自虚十分意外:“太子是看了折子说身体不适不批,还是没看折子?”

    李东福恭敬道:“太子殿下每本折子都翻过了,然后说身子实在不适,恐怕误了国事,不敢乱批,命奴才退回折子。”

    元自虚将那本弹劾太傅葛承宣的折子拿出来又看了看,笑了声:“他难道以为朕真的不敢问罪?”

    他拿了朱笔来,在批的票拟上画了个圈,冷声道:“朕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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