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安置吧。”

    闻褚不欲再谈,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

    沈听宜虽然没有听到闻褚正面的回答,但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沐浴后,闻褚留在临芳馆和沈听宜共寝,没有翻云覆雨,只是互相抱在一起,聆听彼此的心跳声。

    沈听宜静静感受着这样温馨的时光,只觉得似真似假,如梦一样。从前,只有亲密之后,闻褚才会拥着她,像现在这样,是绝无可能的。

    沈听宜情绪杂乱,心一时静不下来,闻褚“唔”了一声,下巴搭在她的头发上,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了,睡不着?”

    沈听宜忙收拢思绪,轻声:“陛下这样搂着妾身,妾身惶恐。”

    “放心。”他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别怕,朕会护着你的。”

    温柔又甜蜜的话语,直将人溺毙。

    黑夜中,明明看不清他的神情,沈听宜一闭眼,脑海里就能浮现出他浅笑的模样。

    真的,太好笑了。这句话,他不知对多少人说过,还妄想哄骗她,让她付出真心吗?

    沈听宜不知他的打算,只是觉得,他待她的态度与前世大有不同,更亲近也更信任了,仿佛真的将她当成了一个宠妃。

    不过无妨,他若是想要她的真心,她“给”他就是了。

    沈听宜逐渐放缓了呼吸。

    ……

    一觉醒来,天色已明。

    闻褚与她用过早膳后,便回了延清殿。

    沈听宜笑着目送他的御驾离开后,转头对汝絮吩咐:“汝絮,同我去碧落堂吧。”

    有一些事情,还需让沈媛熙来凑个热闹才是。

    一回到延清殿,闻褚就叫来刘义忠:“刘义忠,你有什么事瞒着朕?”

    刘义忠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闻褚负手望着他,面容冷峻,气势慑人。

    刘义忠匍匐在地上,开始哭诉:“本来,奴才是不想惊扰陛下的,可是陛下,奴才实在是没法子了——”

    他含着泪,将薛家少爷对女儿和女婿的羞辱一一道来。

    “奴才收养她时,不过十来岁,幸得陛下恩典,亲自赐名、赐婚,奴才感激不尽。如今,松萝和鹤知竟因为奴才遭受这等羞辱,早知今日,奴才当初就不该叫旁人知晓她是奴才的女儿。”

    他越说越艰难,头埋在地上看不见,声音也越来越低弱:“奴才只是一个阉人,旁人骂了就骂了,奴才只当听不见,可是松萝和鹤知不一样,他们——”

    刘义忠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闻褚听到这里,已经面如寒霜。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声音冷淡:“薛家哪位少爷?”

    这话一出,便是信了他的话。

    刘义忠心里一喜,却沉默了一会儿,才将身份说出来:“是薛家的三少爷。”

    闻褚勾起唇角,冷笑一声:“难怪你支支吾吾,原来是薛三。”

    薛家三少爷,名叫薛翀,是薛家唯一的嫡子,也是贞妃薛琅月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还说什么了?不必替他隐瞒,朕要你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告诉朕!”

    刘义忠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出来:“薛三少爷还说,鹤知是罪臣之子,当初娶松萝,是故意讨好奴才……”

    “好一个罪臣之子。”

    闻褚咬着牙,沉声笑道:“朕倒是不知,永州刺史何时成了罪臣!”

    刘义忠不敢接这话。

    当年,永州一案,牵连太广,刺史江氏被贬谪流放,谁知一家人却都死在了流放途中,唯一留下来的江鹤知因为在陛下身边当伴读,因此免受牵连,逃过一劫。

    可是,永州案在陛下上位以后已经翻案,江刺史也被证明了清白,得了陛下的追封。

    江鹤知从来都只是受害者。

    闻褚这会儿已经坐到了桌案前,脸上还残余着极淡的笑意,他用手指敲着在桌面上,一下轻,一下重,在这宁静的殿内,显得格外用力,格外清脆。

    “薛家。”

    刘义忠静静等待着,头硌在地上也不觉得疼。

    殿内的龙涎香像往常一样燃着,浓浓的香气被燥热的风一吹,直直沁入鼻子,叫人直打喷嚏,喘不过气来。

    闻褚的目光忽然落在一封奏折上,他展开扫了两眼,便是一声冷嗤。

    刘义忠斗胆抬起头,询问道:“奴才知晓皇上的为难之处,如今贞妃娘娘怀有皇嗣……”

    他不提薛家,只提贞妃,意在提醒闻褚。

    闻褚看向他,面容沉静,厉声道:“薛三仗着薛家、仗着贞妃,背地里又做过多少这样的事?”

    薛家虽是长安四大家族之一,却有了落败的迹象,这几年,早已被其他家族盯上了,若非有他在暗中稳着,又将薛家女送上高位,薛家哪来如今看似的繁花似锦?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留着、护着薛家,也是有原因的。

    他是为了大局考虑,一直隐忍不发,容忍着薛家的所作所为,可薛家非但不感恩戴德,小心行事,还越发猖狂张扬了。

    也难怪薛家这样得意忘形,毕竟,后宫的几个世家女,都无所出呢。若是贞妃诞下皇子,薛家可不就水涨船高,甚至能一飞冲天吗?

    闻褚唤来孟问槐:“宣谏议大夫、御史大夫来延清殿觐见,朕倒要看看薛家还瞒着朕做了多少好事。”

    陛下是要清算薛家?

    刘义忠心里大惊,面上却忧心忡忡道:“陛下,若是叫贞妃娘娘知晓了此事……”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闻褚掀眼看他,平静道:“贞妃在后宫里,怎么能知晓?”

    换句话说,他一声令下,谁敢告诉贞妃呢?

    刘义忠神色一凛,顿时垂首领旨:“是,奴才明白了。”

    孟问槐思虑片刻,道:“可要奴才去禀告皇后?”

    闻褚点头,满不在乎地允了:“去吧。”

    “奴才告退。”

    孟问槐和刘义忠躬身退出殿内。

    刘义忠苦着脸,朝孟问槐拱手道谢:“这一次,还要多谢孟总管。”

    孟问槐笑道:“都是伺候陛下的,何必说一个谢字?”

    “松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总归认了我当她的干爹,我这个做干爹的,难道还能不为她打算?”

    刘义忠神情微松,动容道:“不论如何,这一次,还是多亏了你的提醒。”

    孟问槐揽过他的肩膀,边往旁边挪步,边低声问:“依你所见,昭嫔如何?”

    刘义忠竖起一个大拇指:“孟总管的眼光,一如既往,先前打的赌,是我输了。”

    孟问槐闻言,笑而不语。

    这位昭嫔,可不是能小觑的主。

    *

    沈听宜不担心闻褚会对于刘义忠的话无动于衷。

    闻褚对永州案一直耿耿于怀,对于江家,也一直觉得亏欠。前世,刘义忠应该并未将此事告知闻褚,而是私下里联合了人——沈听宜猜想,大概是沈媛熙,打压薛家,并造成了贞妃早产。而后,大约是被闻褚察觉了,他二话不说,立即发作了薛家,甚至没有责罚刘义忠。

    沈听宜之所以对此事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后宫中因薛家嫡子被下了牢狱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议论,贞妃是否会因此失宠。

    不过,薛家虽然被惩处,薛家嫡子也被关押,贞妃却好好的,地位丝毫没有被动摇。

    如今,刘义忠选择告诉闻褚,不知是否能保全他的女儿女婿?

    沈听宜之所以这样想,也是因为在薛家被处置之后,忽然有一天,刘义忠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明面上直接针对起了贞妃。

    他是一个宦官,这样针对一个宠妃,丝毫没有好处。

    可闻褚的态度也十分奇怪,对于刘义忠的所作所为,只当做没看见。

    而被刘义忠所选择的人,是她,刘义忠要扶持她对付贞妃,并给予她切实的好处。只是,她那时候心里没有争宠,不在乎这些。

    后来,新人入宫,刘义忠又选了一名新人对付贞妃,自然这背后是有闻褚的默认和支持。

    闻褚那样奇怪的态度,看着似乎是觉得亏欠刘义忠,可他是帝王,怎么会亏欠一个宦官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与刘义忠那女儿女婿,有着特殊的关系。

    所以,昨晚在听完刘义忠的解释,沈听宜恍然大悟。

    前世,刘义忠的女儿和女婿,应当是亡故了,而刘义忠将此事归咎于薛家和贞妃,所以他不顾一切针对贞妃。而闻褚,心怀愧疚,默认他的举动。最后,受害的只有贞妃。

    ……

    宫里还在议论莲淑仪的事,但那日之后,帝王除了去临芳馆,就是在延清殿,未曾召幸任何人,于是,谣言渐渐淡下来的同时也让人更加深信了。

    皇后听闻孟问槐传来的话,惊疑道:“陛下将薛大人斥责了?”

    孟问槐道:“是,陛下斥责薛大人教子无方,已经罢免了薛大人的中书舍人一职。”

    中书舍人虽是五品官,可到底是陛下近臣,参与机密,又负责草拟诏令。可以说,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坐上的位置。

    如今,却轻飘飘地被罢免了。

    皇后心惊的同时,又觉得诧异:“不知薛家,出了何事?”

    孟问槐嘴巴紧的很,哪里会说实话,只道:“朝政上的事,奴才哪能明白呢?陛下吩咐,务必瞒住此事,不必惊扰贞妃。”

    皇后微微颔首:“陛下的旨意,本宫明白了,还请陛下放心,本宫这就修书一封告知明妃。”

    孟问槐完成了任务,也不逗留,躬身告退:“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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