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让若素送他离开,扶着安之,轻叹道:“这宫里,又不太平了。”

    安之笑道:“殿下,宫里又有哪一天是平静的呢?”

    皇后目视前方,嘴角噙着笑意:“是啊,宫里哪里有平静的日子。”

    安之意味深长地道:“陛下处置了薛家,又要瞒着贞妃,可贞妃那儿,当真瞒得住吗?”

    皇后看着她,淡然一笑:“瞒不瞒得住,又与本宫何干?该做的,本宫已经做足了。若是没瞒住,陛下怪罪下来,最先受到牵连的,该是宫里的人才是。”

    安之会意道:“殿下特意将明妃留下来,倒也有了用处。”

    皇后眼里闪过一道不明的情绪,轻笑道:“她的用处还多着呢。”

    不管处在哪个位置,都有一份责任在身上,她既然是“明妃”,就该担负起肩上的责任,若担不起,这个位置也该换一个人坐了。

    皇后的目光在花瓶里的朝阳花上停留,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两下,“昭嫔那儿如何?”

    “乔医女说,昭嫔的病症还需细细养着。”安之迟疑了一阵,“乔医女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真。”

    皇后微微扬眉,“哦?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安之小心翼翼地道:“陛下仿佛没给昭嫔留。”

    皇后抬手打断:“从哪看出来的?”

    “昭嫔每每侍寝以后,陛下都让御前掌事宫女今微去伺候。”安之缓缓说着,“昭嫔体内本就寒气过重,不宜服用避子汤,想必陛下是顾及到了这一点……”

    旁人或许不知,可皇后太清楚了,今微她虽是御前掌事宫女,地位却比孟问槐还要高,她擅长医术,尤其是女科,她的母亲,还是孝德皇太后身边最受倚重和信任的女医。

    她本人与陛下,可以说是自幼相识,在陛下登基那年,孝德皇太后将今微给了陛下,让她做了御前女官。

    乔颂声也擅长女科,却不敢说和她比一比。这个或许只是猜测,却令皇后琢磨不透了:“陛下从未不留,这昭嫔还是第一个。”

    安之悄声:“莫不是因为荣妃?”

    皇后蹙了蹙眉,陷入沉思。

    ……

    长安城皇宫

    唐文茵看着皇后传来的书信,只觉得脑子密密麻麻地疼起来。

    胡婕妤坐在下方,好奇道:“皇后殿下说了什么?”

    唐文茵将信递到宫女手上,传给她,“你自己看罢。”

    胡婕妤接过,扫了一眼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

    手中的信纸轻飘飘的,本应没有重量,可她攥着,却忽然喘不过气来。

    她失色道:“这……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瞒着贞妃?可是后宫中,这样的消息,谁能瞒得住?”

    唐文茵抚眉道:“陛下责罚了薛家,又顾念贞妃和腹中皇嗣。如今陛下和殿下不在宫中,我们既然管理后宫,就必须遵旨将这消息封锁,不让贞妃听到一丝一毫。”

    可这何其困难。

    宫里人多口杂,一传十十传百,即便有心瞒着,底下人也愿意听令啊,她们是奉旨管理后宫不假,可是底下人谁信服呢?

    内侍省和六局二十四司的人受令行事,每隔几日就来承乾宫汇报宫中琐事,可他们实际上听从谁的令,谁心里不知晓?

    她和胡婕妤既不受宠,也无子嗣,宫人们对她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唐文茵并非无知到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的地步,她心口一窒:“将六局的掌事唤来商榷此事吧。”

    胡婕妤也只好点点头。

    如今,她们也只能期盼着贞妃和腹中皇嗣平安无事。

    宫里的人,自上而下有意隐瞒贞妃,自然是可以隐瞒住的。

    薛琅月整日待在衍庆宫里,也不出去走一走,消息不会无缘无故传到她的耳朵里。

    唐文茵和胡婕妤听着看着衍庆宫的宫人传来的消息,都松了口气。

    唐文茵长吁一口气:“好在有陛下和皇后的旨意,六局的人也不敢糊弄。”

    他们怎么不知这事情的轻重,若是贞妃腹中皇嗣出了事,到时候,他们的罪名可就大了。

    胡婕妤目光闪烁道:“贞妃不出衍庆宫,这事儿不会出纰漏的,左不过再熬十日,陛下也该回宫了。”

    “再等十日就好了。”唐文茵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发干的嗓子,叹息道。

    话音刚落,一位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下,慌张地禀告:“明妃娘娘,婕妤娘娘,衍庆宫出事了——”

    唐文茵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捧着茶盏的手也猛然一颤,盏中的茶水顺势倾落而下。

    胡婕妤立即起身,大声斥责道:“胡说什么?衍庆宫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小太监叫道:“贞妃娘娘见红了。”

    唐文茵扶着长清的手慢慢站起来,颤声问:“太医可过去了?”

    小太监道:“已经赶过去了。”

    唐文茵忙吩咐人准备步辇:“去衍庆宫。”

    胡婕妤来到唐文茵身边,扶住她的手,试图安慰她:“娘娘放心,稳婆也都在偏殿呢,不会出事的。”

    唐文茵手心冰凉,脚步不稳地往前走着。

    这几日天气闷热,一丝风也不见,这会儿却不知哪里来了一阵一阵的风,裹挟着暑气,吹在脸上不比冷风刮人生疼,却能挤进人的鼻子里,堵住呼吸。

    因着唐文茵的催促,抬步辇的小太监走得飞快,不过一柱□□夫,便到了衍庆宫门口。

    守在宫门的小太监看到她,立即上来行礼:“明妃娘娘。”

    唐文茵没那心思理会他,提步往内走去,“太医可都来了?”

    小太监回道:“刚刚已经到了,正在里头给贞妃娘娘把脉。”

    “行了,你下去吧。”唐文茵说着,脚步更快地往前走。

    落后一步的胡婕妤笑着唤来小太监:“你可知贞妃为何好端端地见了红?”

    小太监见她面容亲切,态度温和,便也转笑回道:“回娘娘,贞妃娘娘用完膳正在院子里散步呢,本是好好的,忽然脸色一变,倒了下去,奴才看的仔细,贞妃娘娘身边只有一个宫女搀扶着,并无旁人。”

    胡婕妤若有所思,又问:“那些事情,没叫贞妃知晓吧?”

    小太监躬身道:“什么事情?奴才不知。”

    胡婕妤笑了笑,让身边的宫女给他了一把银子,“多谢公公告知。”

    这边,唐文茵已经进入薛琅月的寝殿。

    屏风外,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请安:“参见明妃娘娘。”

    唐文茵朝屏风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也听不见人声。

    “贞妃如何了?”

    为首的太医慌然无措道:“微臣已经给贞妃把过脉了,娘娘脉象沉细无力,肝郁气滞,这是惊惧之症啊,恐怕有早产之兆。”

    唐文茵心头一跳,努力保持镇定道:“劳烦太医了。”

    她往屏风后走去,胡婕妤也跟上来。

    殿内,薛琅月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仿佛沉睡了过去。周围的医女、稳婆和宫女有数十人,个个神色慌张,屏气凝神,还是琼枝眼尖,看到了她们。

    她打起精神问安:“参见明妃娘娘,婕妤娘娘。”

    殿内没有开窗,也没有熏香,血腥气味显得浓,胡婕妤不由捂住了鼻子。

    唐文茵蹙眉道:“贞妃这是昏过去了?”

    琼枝点头,眼眶红肿,应该是哭了一场的。

    医女伏在床榻边,良久,回话:“明妃娘娘,贞妃娘娘是惊惧之下动了胎气,如今羊水已破,该准备生产了。只是,娘娘现下昏厥,恐不好生产,还需等娘娘清醒过来才行。”

    她迟疑地道:“娘娘还未开指,小皇子在娘娘体内,撑不了多久的……”

    她不敢说这句话,可众人心领神会。

    若是贞妃一直昏睡下去,那皇嗣可能会活活憋死在腹中。

    竟然这般严重!

    唐文茵眉心猛然一跳,与胡婕妤面面相觑。

    琼枝哭着哀求道:“娘娘身子虚弱,如今本就还未足月,可如何生产?医女,还请救一救我家娘娘,好歹,先想法子让娘娘醒过来……”

    这是娘娘盼了多久的孩子啊,怎么能胎死腹中呢?

    只怕娘娘会发了疯。

    医女无奈道:“微臣只能尽力一试,只是贞妃娘娘身子金贵,微臣不敢施针。”

    胡婕妤道:“施针,可是针灸?”

    医女道:“是,除了针灸,还可以用苏合香丸①。”

    可这苏合香丸里含有麝香和艾片,不适宜有孕之人食用。

    可是针灸,风险太大。

    一个不慎,就会导致母损子亡。

    听完医女的解释,没有人敢冒风险,让她尝试。

    真正能做主的人,偏偏都不在宫内。

    在场的,只有唐文茵位分最高,她只好咬牙道:“先想法子护住贞妃腹中的皇嗣,最好还是得让贞妃自己醒过来才是。”

    医女称“是”。

    唐文茵闭了闭眼。

    殿内宫人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照吩咐各自忙碌起来。

    胡婕妤看着唐文茵,见她揉着眼睛,摇了摇头道:“明妃娘娘,这里有医女在,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可以去问一问那个宫女,当时发生了何事,贞妃为何会昏厥。”

    唐文茵点头,缓缓道:“嗯,你说的是,我们先出去吧,别打扰了她们。”

章节目录

娘娘她宠冠后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聊破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枕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枕衾并收藏娘娘她宠冠后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