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意秋沉默着点点头,系统一事限于时空穿梭机根本无法说清。

    听完顾容鸢的质问,她心里产生一阵畏惧,她怕自己的这些奇怪的秘密,会引来顾容鸢的不喜。

    她已经舍不得从这样的日子里离开,她有了合拍的朋友,有了开明的长辈,她舍不得。

    一阵恐惧喷涌而来,热意晕染了眼眶,她不敢对上顾容鸢的眼睛,默默扭过头去,像小动物一般低声啜泣。

    顾容鸢沉默不语,只拿着手绢,细细给她拭泪,眼底毫无波澜,难以知晓她的内心。

    等山意秋哭尽了泪水,她才再次开口:“知道怕了?之前为何不再多想一步呢?我知你与我一样,不愿做京城里没自由的女娘,年后你与子年一同去北凉吧。”

    “不必担心,我说过,我不会抛下你。我不知你的能力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你也不必回答我。在北凉你会比如今自由得多,我也需要你替我在北凉做这些有利民生的事。”

    无论是爆竹,还是简单的豆油,她都看出了背后蕴藏的力量,若在京城安居一隅,整个人的声音都只会淹没,前些时日被压制的酒楼生意就是前车之鉴。

    她搂住山意秋,轻声承诺:“我日后也会寻个机会去北凉。”

    山意秋若有所思,擦干泪痕,朝她点点头。

    而顾容鸢一走,她就在心里很平静地问小七:“公主她真的会去北凉吗?”

    小七发出一阵“滋滋”的电子音后,稚嫩的童声才又响起:“秋秋...我不能说哦...”

    她睫毛瞬间垂了下去,不再继续追问,也不对此做出回应。沉思片刻后,她倚在床上静静地望着窗外,从狭小的窗户缝里窥见这广阔的天地,这银装素裹的世间,和人来人往。

    这一场风寒,使她好不容易鼓起的脸颊又瘪了回去,但风霜雨露皆是成长。

    第二日,这场雪好像埋葬了所有的过去,又是崭新的一天。

    午间,宿子年冒着风雪走了进来,他单手扯开深蓝色大氅,用袖口仔细拂去怀里木盒上的积雪,递给山意秋。

    “容旭给你的见面礼,瞧瞧吧。”

    山意秋疑惑:“给我?”

    从身边的人反应不难看出,容旭此人贪婪谄媚,唯财是举,为何会无故给她礼物?

    宿子年坐在她床边,用手背微微靠向她的额头,见高热消退,才舒展眉眼,见她恹恹的模样,笑着问:“师父自有妙招,你想听吗?”

    这一早,宿子年就跟着顾容鸢去了容府拜年,虽然一个是远亲,一个是过继出去的女儿,但每年容府都会准时迎来这两座瘟神。

    一番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后,顾容鸢就给数年落榜、不得不买了个小官的长兄,送去了四书五经;给费尽心思、百般盘算嫁入王府为妾的庶妹,送去了正红色的长裙。

    主打一个送礼扎进心坎里。

    而她的弟子宿子年紧接在后面,也送上了最真挚的贺岁词,颇有其师之风。

    “祝表舅青云直上,蟾宫折桂。啊?不可说蟾宫折桂吗?我以为是好词呢...表舅爷,你也晓得我宿家文风不行的,不要和我计较啊。”

    宿家文风的盛名离不开每一个宿家人的努力。

    “祝表姨......”这句祝福还未说完,容旭就按着太阳穴,止住了他后半句不中听的话,连忙让夫人送上了红包,他每年给的哪是红包?这分明就是封口费!

    不就是当年,趁他外祖去世想要捞点好处吗?这也没捞到啊?而且容月都死了,她的好大儿怎么还来折磨他?

    宿子年满意地收下封口费,目光移向容旭身侧的小胖墩,他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却满脸横肉,失了灵气,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此子名为容望,也是容旭曾经妄图逼着顾容鸢收在名下的孩子。他一面对顾容鸢出言不逊,一面又觊觎着顾容鸢的家财。

    “哦?想必这就是表舅家的容望吧?一年不见,又憨厚了些啊。来,哥哥这有好玩的,咱们不和长辈混一块。”容旭听了宿子年的话深感不妙,尽管极力阻拦,但被宠坏的小孩子一听见“好玩的”,长辈的话又怎么会听得进去呢?

    之后,宿子年就盛情邀请他一起坐上了滑雪板。

    只凭简单一句“容望,你不会不敢去自家库房吧”,就激得容望燃起战意,赶着大黑狗勇往直前,直接带着他们一头闯入了容府库房里。

    刹那间,大珠小珠落玉盘,银瓶乍破水浆破,玉碎了瓦也难全。

    等一群人再赶到时,库房已是一片混乱,玉器碎片铺了满地,让人无落脚之处。黑狗咧着嘴吐着舌头直哈气,一见顾容鸢就蹭着她的腿不放,像是在讨赏一般。

    顾容鸢宠溺地摸了一把狗脑袋,抬眼见着容旭铁青的脸色,忍不住掩面轻笑,阴阳怪气地说:“容大人,您该不会和条不懂事的狗计较吧?这狗我明日还要送入宫内呢,我昨日送了意秋做的滑板车,但忘记送狗了,还不知道母后该怎么说我的冒失呢?”

    皇后这座大佛先压了下来,加上是容望自己闯入的库房,于情于理,容旭这一通训斥不得不又憋了回去。

    容家儿女见家主不说话,也郁气结心,板着脸连忙催着下人开席,只想赶紧吃完了就送走他们。

    午膳时,顾容鸢给了容家小辈红包,同时恬不知耻地找容旭补上了山意秋前四年的所有红包,扬言“我为尽孝,养边境孤女,为陛下安天垂难民之心,望容大人支持一二”。

    山意秋听到这里,却忍不住开口问:“娘会这么大方?”顾容鸢居然愿意给容家人红包?那可是钱啊!

    宿子年此前不曾在意过这点,一听山意秋的话好像才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好奇道:“师父给的红包里面全是铜板,你收到的红包不是这样?”

    他每年都能收到顾容鸢沉甸甸的红包,但一打开后里面都是一串串铜板,就凭这点钱在酒楼里都吃不起一顿饭,每年容月都不屑收走这份压岁钱。

    闻言,山意秋从枕头下掏出了顾容鸢给的红包,扯开后里面全是金瓜子,配上正红的荷包,显得格外富贵。不知为何,她手心里的红包变得烫手起来。

    这是偏心吗?她有一日是这个被偏心的对象了吗?

    可是,顾容鸢为何要骗她会去北凉?

    小七是没有和她说实话,但她已经从小七的语气窥见了真相。它每次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时候,多半是怕它说口的话会使她受伤。

    所以,她想顾容鸢在历史上其实从未去过北凉,她给的承诺也许就是假的。

    “她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宿子年被金光闪闪的金瓜子闪了眼,不曾想过顾容鸢还有良心发现的时刻。

    又见山意秋满脸的郁色,虽不知她和顾容鸢究竟怎么了,但他还是补上了一句:“意秋,你和师父相处的时候别想太多了,我们都算不过她的,但左右她不会害我们。”

    他用指腹轻轻抹去她不知何时落下的泪,安静地陪着她,室内只剩下了炭火燃烧的声音。

    直至山意秋在药效里入睡,宿子年才推门离去。

    离开温暖的室内,呼呼的风声又盘旋在他耳边,只站了一会,浓密的睫毛就缀满了雪,一眨眼,点点水意就印在了脸上。

    他抬头,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岁会是个好年吗?别像去年那样了吧。

    可是啊这场大雪,还是成了灾。

    富庶如京城,也有不少百姓冻死在这场雪里。

    放眼望去,整个京城都是白茫茫一片,而那些掩在其中的是死寂又荒凉的白灯笼、白布条,哀乐不断敲打在心间。

    让人无法想象,在京城之外又会是怎样的惨状。

    在城里最繁华的酒楼,那些权贵们每日随意扔掉的酒肉足以养活十几户人家。即便是酒楼遗弃的泔水,贫民们也要打破脑袋才能抢到。

    谁知道这遥不可及的春,究竟是在何方啊?

    直至二月,气温才逐渐回暖,冰雪渐消,大地显露出了枯色,宿子年和山意秋决定此时前往北凉。

    猎猎风中,残雪在旭日里浮浮沉沉,冰冷与炙热藕断丝连,不知名的角落里春意萌生,微小的生命正在艰难地冲破阻碍。

    离别也就在此刻,在万物复苏前。

    宿子年先行一步上了马车,而山意秋在踏上马车前,忍不住回头,一个飞奔就扑进了顾容鸢的怀里。她稳稳地被顾容鸢接住,所有的情绪都牢牢地被包裹在这片温润的热意里。

    山意秋眼角的湿意悄悄浸湿了顾容鸢的衣服,她哽咽的声音闷在衣服里传来:“你一定、一定要来寻我啊......”

    她依然、依然想相信顾容鸢是会来寻她的。

    “一定!”风吹乱了顾容鸢的发丝,她弯腰抵着山意秋的额头,目光坚定不移,头顶的日光照得她格外的温柔。

    最后一句隐含百般情意的“一路平安”,随着她口中呼出的白气,散在风中,散在雪里,飘在思念里,回忆从此有了颜色。

    马车的车轱辘压过积雪,滚滚向前,车铃摇晃间,就把顾容鸢和公主府都远远抛在了后面,最后他们在视野里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而在街角拐弯后,一些人就再也看不见了,只剩那一抹刺进骨子里的冷风被揉碎在记忆里。

    此刻满面泪痕的山意秋如何也不会想到,在往后的十年里,他们再也没见过顾容鸢任何一面。

    谁也没食言,谁也没撒谎,只是相见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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