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早早走后，凌薇薇失魂落魄地，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脑袋有一点乱，耳畔亦在嗡嗡作响。
尽管在方才的交锋中，她撑到了最后一刻。可林早早临走之时那凶恶到极致的眼神，却还是让她心里方寸大乱。
她倒真没想到，当年那么个唯唯诺诺，她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下的小丫鬟。如今，竟是也有了这样的气势与威压。
倒当真是小看她了。
不过…说来也怪自己，只顾着沉迷那男人美好的躯体了，竟然连石磊的身世，都没有派人去查……天底下的男人何其之多，纵使他有着百里挑一的相貌与身材，自己再想找个差不多的，却也是容易的。实在犯不着去招惹一个，本不该招惹的人。
石磊那家伙，真的是石天惊的义子么？
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林早早在夸大其词，真实情况，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凌薇薇越想心里便越乱。自己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在后宫兴风作浪她不在话下。可到了外面呢？她那点儿手段，能使得出几分？石天惊可不是寻常的男人啊…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出则世间安，一怒天下乱。便是连哥哥都忌惮他忌惮得要死，凡事都得小心翼翼地避着他……石磊若真是他的义子，他若真要为石磊报仇，那只怕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也休想翻得出他的五指山……
能保得住自己的人，就只有哥哥了。
这件事，还是得尽快告诉哥哥才行……
凌薇薇正紧张地谋划着接下来的对策，就听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白惨惨的月光洒在地上，看得人心里发慌。
站在门口的人是姚无期。
凌薇薇说不出哪儿不对，只是莫名觉得姚无期的神情有点儿古怪。他就那样盯着自己，老半天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实在是有些吓人。
“你做什么？”凌薇薇道，“没事干就去洗澡。”
“记得让他们在水中兑上些玫瑰花汁。你皮肤白皙，肌肉紧致，又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你知道的，我最是喜欢浑身上下都阉透了花香味的你。”
“你比起石磊，也就剩干净这一个好处了…”
“石磊在哪？”姚无期怔怔地打断了她，那模样就跟中了邪一样：
“是你把石磊藏起来的，对吗？”
夜风迎面扑来，冷得沁骨。凌薇薇看着他，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到了某种令她害怕的气场。
“你…偷听我说话？”凌薇薇试图转移话题。
姚无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还是本能地向她坦白一切：
“…我听见你喊人了。”
“我是你喊‘来人’的时候过来的，结果到了廊下你又不喊了。我身份特殊，见不得光，不敢贸然闯入。又怕你出事，只能一直在门口守着。”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说话的。但你们后面说的那些，我确实…都听到了……”
话题回归主线，他再次焦急起来：
“所以你是知道石磊在哪的，对不对？”
“他的家人都找上门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薇薇你知道吗？我站在门外，听见你在屋子里那样笑着…你笑得我心里发毛，那声音，就好像…就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但你就是不说，故意让人家着急，故意要往绝路上逼人家……”
他走过去，拉住凌薇薇的手，恳求道：
“我…我知道你爱玩，可石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咱不开这种玩笑了，咱把消息告诉人家，让人家把人带回去……成吗？”
凌薇薇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姚无期，眼里含上了屈辱的泪。她吸了吸气，方才道：
“‘人家’！‘人家’！你一口一个人家叫得可真是亲热啊！她羞辱我你没听到吗？她还说要杀了我，要让我下地狱！你不在乎，这些你统统都不在乎！你只在乎那个石磊，只在乎你嘴里的那个‘人家’！”
“姚无期啊姚无期，你老实了这么多年，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那女的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又是穿金戴玉又是雀金裘的……出去的时候，你盯着那贱人，只怕是要把眼睛都盯直了罢！”
“薇薇！”姚无期的情绪已经走到了崩溃边缘，石磊怎么样了，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你别无理取闹了，成吗？”他近乎带上了哭腔，拼命拼命地祈求着，“如果真是你对石磊做了什么，你…你就说出来，好吗？人你打了，都过去了，可该回家，你得让他回家啊……”
凌薇薇失望极了，妒意、恨意、心虚、烦躁、恐惧……诸多情绪乱糟糟地盘在她心头。她听不清自己心里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她只知道姚无期，这个天底下对她最好，比哥哥对她还要好的男人，此时此刻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关心她……
甚至还站在那群贱人阵营里，帮着她们质问自己，讨伐自己……
爱化为恨，凌薇薇狠狠甩开了姚无期的手，站起身来，淌着眼泪的狰狞面孔颤抖着对他道：
“你那么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寒风大起，殿外忽有惊雷劈下，凌薇薇疯了一般地咯咯笑着，长发四散，如同鬼魅：
“是他！是他给脸不要脸！我那么喜欢他，他却一直在辱骂我，讥讽我，甚至还要到皇上面前告发我！他想要搞死我，他想要搞死我你知道吗？！”
“我除了杀他灭口，还能怎么办呢……”
一道雷接着一道，轰隆隆地，仿佛要把这污浊的世界彻底撕裂。凌薇薇像只受惊的小兽般跪倒下去，抽抽搭搭地，想要往姚无期的怀里钻：
“他来了？是他来找我索命了？”凌薇薇如同惊弓之鸟般四下张望，“你救救我，姚无期你救救我…”
“他想要我死，她也想要我死，他们都想要我死…哈哈…哈哈哈！”
凌薇薇抱住姚无期的胳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都不肯再松开。
可在这罪行滔天的孽海上，稻草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如何还顾得上她？
所以姚无期挣开了她，摇着头，第一次挣开了她，任由她在地上嗷嗷哭叫……他逃了，冲进瓢泼的大雨里，像只没头苍蝇那样逃了。
“不许你走！”凌薇薇哭喊道：
“把宫门关上，谁都不许让他走！”
“不许…你走……”凌薇薇伏在地上，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
当夜，风雨大作，延禧宫上上下下，一片肃静。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豆灯，秋萤扶着凌薇薇躺在床上，轻手轻脚地，帮她掖好了枕头。
凌薇薇背对着人侧躺着，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微微张了张口，道：
“姚无期…走了吗？”
“哪里敢让他走呢？”秋萤宽慰道，“娘娘您放心罢，人关在太监房里，从外面锁住了，他出不来的。”
凌薇薇“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但也不能像锁犯人一样锁着他……
她转过身来，抓着秋萤的手道：
“秋萤，你去…去小厨房，开火再给他做些点心罢。”
“今日的事委屈他了。晚上又是我做的饭，一塌糊涂的，他那么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吃没吃饱。不能让他饿肚子……”
“去呀，快去呀！”
秋萤有些心疼：“可娘娘您…奴婢走了，谁贴身照顾您呢？”
“糊涂。”凌薇薇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帮我把他安顿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忠心了。
秋萤见此情形，只得“喏”上一声，连忙出去了。
寝屋内只剩下了凌薇薇一个人，她听着窗外的风雨，却是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其实第一声雷响起来的时候，自己在姚无期面前那副怕鬼怕得要死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无非是一些唬骗胆小之人的手段罢了。
若是世上有神，那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怎么不见神明降下天罚？
若是此间有鬼，那被自己害死的公主，先皇后，石磊他们…又为何不来找自己寻仇？
况且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她，难不成死了化作厉鬼，就能够随意拿捏她了？
若真如此，那那些身负血海深仇之人也不必卧薪尝胆了，索性各个都一头撞死，悉数化成鬼去复仇算了。
她相信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的权谋与手腕，而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之所以要做出那么副样子来，为的，也不过是让姚无期心疼罢了。
她后悔了。“杀了石磊”，这件事她一说出口便后悔了。不是怕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姚无期不是别人。她只是突然开始担心…姚无期认清了她的真面目，是不是…就不会再爱她了。
所以她要装，她要演。她知道姚无期有多爱她，有多离不开她。她也相信，不论她做过什么，姚无期最终都会无条件地偏袒她。
自己做错了事，搞死了他的朋友，他第一时间肯定不能接受。可只要自己表现得楚楚可怜一点儿，表现得害怕，表现得需要他…那他就一定会心疼怀中那个发着抖的自己，进而原谅自己了……
等到明天早上，风停了，雨停了，天再晴起来的时候，这件事情便会就此过去。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甚至自己，会对他好一些，更好一些…
哪怕他没法让自己怀上孩子…她也不会再嫌弃他。
他们俩，就他们俩，在这宫里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好好地过……
凌薇薇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可突然间有人撞开她的房门，跌跌撞撞的，带着满身的雨气跑了进来。
“娘娘…出…出事儿了……”秋萤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凌薇薇半梦半醒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
“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最基本的规矩还是学不会吗？”
“娘娘…”秋萤的脸湿漉漉的，散落的发贴在面皮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您…您去看看吧，姚侍卫他……”
“姚无期怎么了？”凌薇薇慢腾腾地半坐起身，“我让你给他做的点心呢？他吃了么？”
秋萤的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姚侍卫他…”
“自尽了！”
耀眼的电光撕裂天幕，将整个寝殿都映得亮如白昼。随后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轰然雷鸣。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凌薇薇只着单衣，光着脚走在瓢泼大雨里。天太冷了，冻得她不住哆嗦，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静静地悬在房梁上，昔日里温暖的，永远带着讨好的笑的脸庞，已经没有血色了。
凄风苦雨，世界喧嚣。他单单薄薄，赤着双脚，而她与他别无二致。凌薇薇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扶着门框，用尽力气却也喘不上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往前挪了两步，又挪了两步，颤抖着手将他抱住。被泪水浸泡的脸颊依偎在他腰际，幻想着从他身上得到最后的一点儿温暖…
可是没有。
任凭她将他抱得多紧，她掐他，她打他，她声嘶力竭地在他身上恸哭…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都只剩一片冰凉……
她的脑袋有一点乱，耳畔亦在嗡嗡作响。
尽管在方才的交锋中，她撑到了最后一刻。可林早早临走之时那凶恶到极致的眼神，却还是让她心里方寸大乱。
她倒真没想到，当年那么个唯唯诺诺，她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下的小丫鬟。如今，竟是也有了这样的气势与威压。
倒当真是小看她了。
不过…说来也怪自己，只顾着沉迷那男人美好的躯体了，竟然连石磊的身世，都没有派人去查……天底下的男人何其之多，纵使他有着百里挑一的相貌与身材，自己再想找个差不多的，却也是容易的。实在犯不着去招惹一个，本不该招惹的人。
石磊那家伙，真的是石天惊的义子么？
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林早早在夸大其词，真实情况，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凌薇薇越想心里便越乱。自己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在后宫兴风作浪她不在话下。可到了外面呢？她那点儿手段，能使得出几分？石天惊可不是寻常的男人啊…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出则世间安，一怒天下乱。便是连哥哥都忌惮他忌惮得要死，凡事都得小心翼翼地避着他……石磊若真是他的义子，他若真要为石磊报仇，那只怕自己使尽浑身解数，也休想翻得出他的五指山……
能保得住自己的人，就只有哥哥了。
这件事，还是得尽快告诉哥哥才行……
凌薇薇正紧张地谋划着接下来的对策，就听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了。
不知不觉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白惨惨的月光洒在地上，看得人心里发慌。
站在门口的人是姚无期。
凌薇薇说不出哪儿不对，只是莫名觉得姚无期的神情有点儿古怪。他就那样盯着自己，老半天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都不转一下。实在是有些吓人。
“你做什么？”凌薇薇道，“没事干就去洗澡。”
“记得让他们在水中兑上些玫瑰花汁。你皮肤白皙，肌肉紧致，又是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身材……你知道的，我最是喜欢浑身上下都阉透了花香味的你。”
“你比起石磊，也就剩干净这一个好处了…”
“石磊在哪？”姚无期怔怔地打断了她，那模样就跟中了邪一样：
“是你把石磊藏起来的，对吗？”
夜风迎面扑来，冷得沁骨。凌薇薇看着他，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到了某种令她害怕的气场。
“你…偷听我说话？”凌薇薇试图转移话题。
姚无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还是本能地向她坦白一切：
“…我听见你喊人了。”
“我是你喊‘来人’的时候过来的，结果到了廊下你又不喊了。我身份特殊，见不得光，不敢贸然闯入。又怕你出事，只能一直在门口守着。”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你说话的。但你们后面说的那些，我确实…都听到了……”
话题回归主线，他再次焦急起来：
“所以你是知道石磊在哪的，对不对？”
“他的家人都找上门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薇薇你知道吗？我站在门外，听见你在屋子里那样笑着…你笑得我心里发毛，那声音，就好像…就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但你就是不说，故意让人家着急，故意要往绝路上逼人家……”
他走过去，拉住凌薇薇的手，恳求道：
“我…我知道你爱玩，可石磊…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咱不开这种玩笑了，咱把消息告诉人家，让人家把人带回去……成吗？”
凌薇薇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姚无期，眼里含上了屈辱的泪。她吸了吸气，方才道：
“‘人家’！‘人家’！你一口一个人家叫得可真是亲热啊！她羞辱我你没听到吗？她还说要杀了我，要让我下地狱！你不在乎，这些你统统都不在乎！你只在乎那个石磊，只在乎你嘴里的那个‘人家’！”
“姚无期啊姚无期，你老实了这么多年，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吧？那女的打扮得那么花枝招展，又是穿金戴玉又是雀金裘的……出去的时候，你盯着那贱人，只怕是要把眼睛都盯直了罢！”
“薇薇！”姚无期的情绪已经走到了崩溃边缘，石磊怎么样了，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你别无理取闹了，成吗？”他近乎带上了哭腔，拼命拼命地祈求着，“如果真是你对石磊做了什么，你…你就说出来，好吗？人你打了，都过去了，可该回家，你得让他回家啊……”
凌薇薇失望极了，妒意、恨意、心虚、烦躁、恐惧……诸多情绪乱糟糟地盘在她心头。她听不清自己心里的声音，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她只知道姚无期，这个天底下对她最好，比哥哥对她还要好的男人，此时此刻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关心她……
甚至还站在那群贱人阵营里，帮着她们质问自己，讨伐自己……
爱化为恨，凌薇薇狠狠甩开了姚无期的手，站起身来，淌着眼泪的狰狞面孔颤抖着对他道：
“你那么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寒风大起，殿外忽有惊雷劈下，凌薇薇疯了一般地咯咯笑着，长发四散，如同鬼魅：
“是他！是他给脸不要脸！我那么喜欢他，他却一直在辱骂我，讥讽我，甚至还要到皇上面前告发我！他想要搞死我，他想要搞死我你知道吗？！”
“我除了杀他灭口，还能怎么办呢……”
一道雷接着一道，轰隆隆地，仿佛要把这污浊的世界彻底撕裂。凌薇薇像只受惊的小兽般跪倒下去，抽抽搭搭地，想要往姚无期的怀里钻：
“他来了？是他来找我索命了？”凌薇薇如同惊弓之鸟般四下张望，“你救救我，姚无期你救救我…”
“他想要我死，她也想要我死，他们都想要我死…哈哈…哈哈哈！”
凌薇薇抱住姚无期的胳膊，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什么都不肯再松开。
可在这罪行滔天的孽海上，稻草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如何还顾得上她？
所以姚无期挣开了她，摇着头，第一次挣开了她，任由她在地上嗷嗷哭叫……他逃了，冲进瓢泼的大雨里，像只没头苍蝇那样逃了。
“不许你走！”凌薇薇哭喊道：
“把宫门关上，谁都不许让他走！”
“不许…你走……”凌薇薇伏在地上，呜呜咽咽，泣不成声……
…………
当夜，风雨大作，延禧宫上上下下，一片肃静。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豆灯，秋萤扶着凌薇薇躺在床上，轻手轻脚地，帮她掖好了枕头。
凌薇薇背对着人侧躺着，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微微张了张口，道：
“姚无期…走了吗？”
“哪里敢让他走呢？”秋萤宽慰道，“娘娘您放心罢，人关在太监房里，从外面锁住了，他出不来的。”
凌薇薇“嗯”了一声，心里想着：但也不能像锁犯人一样锁着他……
她转过身来，抓着秋萤的手道：
“秋萤，你去…去小厨房，开火再给他做些点心罢。”
“今日的事委屈他了。晚上又是我做的饭，一塌糊涂的，他那么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吃没吃饱。不能让他饿肚子……”
“去呀，快去呀！”
秋萤有些心疼：“可娘娘您…奴婢走了，谁贴身照顾您呢？”
“糊涂。”凌薇薇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帮我把他安顿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忠心了。
秋萤见此情形，只得“喏”上一声，连忙出去了。
寝屋内只剩下了凌薇薇一个人，她听着窗外的风雨，却是辗转反侧，再难入眠。
其实第一声雷响起来的时候，自己在姚无期面前那副怕鬼怕得要死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无非是一些唬骗胆小之人的手段罢了。
若是世上有神，那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怎么不见神明降下天罚？
若是此间有鬼，那被自己害死的公主，先皇后，石磊他们…又为何不来找自己寻仇？
况且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她，难不成死了化作厉鬼，就能够随意拿捏她了？
若真如此，那那些身负血海深仇之人也不必卧薪尝胆了，索性各个都一头撞死，悉数化成鬼去复仇算了。
她相信的，从来都只有自己的权谋与手腕，而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之所以要做出那么副样子来，为的，也不过是让姚无期心疼罢了。
她后悔了。“杀了石磊”，这件事她一说出口便后悔了。不是怕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姚无期不是别人。她只是突然开始担心…姚无期认清了她的真面目，是不是…就不会再爱她了。
所以她要装，她要演。她知道姚无期有多爱她，有多离不开她。她也相信，不论她做过什么，姚无期最终都会无条件地偏袒她。
自己做错了事，搞死了他的朋友，他第一时间肯定不能接受。可只要自己表现得楚楚可怜一点儿，表现得害怕，表现得需要他…那他就一定会心疼怀中那个发着抖的自己，进而原谅自己了……
等到明天早上，风停了，雨停了，天再晴起来的时候，这件事情便会就此过去。他们还会像以前一样。甚至自己，会对他好一些，更好一些…
哪怕他没法让自己怀上孩子…她也不会再嫌弃他。
他们俩，就他们俩，在这宫里见不得人的角落里，好好地过……
凌薇薇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可突然间有人撞开她的房门，跌跌撞撞的，带着满身的雨气跑了进来。
“娘娘…出…出事儿了……”秋萤跪在地上，颤声说道。
凌薇薇半梦半醒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
“一惊一乍地做什么？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最基本的规矩还是学不会吗？”
“娘娘…”秋萤的脸湿漉漉的，散落的发贴在面皮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您…您去看看吧，姚侍卫他……”
“姚无期怎么了？”凌薇薇慢腾腾地半坐起身，“我让你给他做的点心呢？他吃了么？”
秋萤的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姚侍卫他…”
“自尽了！”
耀眼的电光撕裂天幕，将整个寝殿都映得亮如白昼。随后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轰然雷鸣。在这个初秋的夜里，凌薇薇只着单衣，光着脚走在瓢泼大雨里。天太冷了，冻得她不住哆嗦，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静静地悬在房梁上，昔日里温暖的，永远带着讨好的笑的脸庞，已经没有血色了。
凄风苦雨，世界喧嚣。他单单薄薄，赤着双脚，而她与他别无二致。凌薇薇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扶着门框，用尽力气却也喘不上气。不知过了多久，她往前挪了两步，又挪了两步，颤抖着手将他抱住。被泪水浸泡的脸颊依偎在他腰际，幻想着从他身上得到最后的一点儿温暖…
可是没有。
任凭她将他抱得多紧，她掐他，她打他，她声嘶力竭地在他身上恸哭…他们肌肤相触的地方，都只剩一片冰凉……